第八十三章 求证又如何

房间里那么多人，一时寂然无声。是因为岳千凝的莽撞震惊，还是因为太医的话忧心？

岳千凝却是暗暗的放下了一颗心，哪怕她成为众人眼里的粗鲁妇人，她觉得也值了，因为太医的话帮她解开了心中疑惑：老王爷并非确系被人所害才导致成目前的状况，那就是说，老王爷病危是因为中毒之事纯属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渲染，晓夏并非是真正谋害老王爷的凶手。

同时，岳千凝心里也有了更大的疑团，此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单单是为了害晓夏一死？晓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环，没有背景没有权势，因何要害她一死？那人是通过晓夏达到什么目的么？目的又是什么？

“……夫人，若没有旁的疑问，下官这就去为老王爷开药方。”

岳千凝一时想的发证，听到太医言语方才醒悟过来，忙说道：“多谢太医，还望你多多为老王爷调治。有劳了。”

“不劳夫人嘱咐，下官一定尽力。”太医回答。

“请，请太医到荣泽堂为老王爷开药方。”常怀忠插话道。

这是岳千凝到老王爷这里以后，常怀忠说的第一句话，他说着话，还对岳千凝投来一个无奈却意味深长的目光。

今日的岳千凝，失了作为女子应有的庄重风范，在所有人眼里或许她我的教养亦不复存在。但她我不后悔，因为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她不多嘴，从何处得知老王爷病症的真正原因？难不成让她跑到皇宫去寻找给老王爷诊断的太医吧？岳千凝没有那样的本领，因此她不会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也许常怀忠责怪她的不懂事，可岳千凝不在乎。她知道了老王爷突然重病的原因，知道了晓夏招认她为老王爷下药的事实没有成立--哪怕晓夏亲口招认。

岳千凝回给常怀忠一个复杂疑问的目光，哪怕他责怪，她还是这样做了。

如今看起来，老王爷被人下药一事不过是某个人的阴谋，这事不会到此为止，而是拉开了帷幕，一定有更加精彩的情节跟随而至。

晓夏死了，晓夏招认她是下药谋害老王爷的凶手，太医没有明确说出老王爷的状况完全和饮食无关，那晓夏的罪名还是成立的。而她，是晓夏的主子，奴才害人，做主子的教导无妨，或者纵奴行凶等等……

岳千凝想，如果她猜的不错，接下来就该针对她了。

从端阳院出来，岳千凝依然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老王爷的状况应该说是有所好转，这让她略微放心。只是晓夏的事情……晓夏死了，她的死令岳千凝悲伤，一时之间岳千凝我也无法找出什么线索为她的死洗刷青白。还有，据她判断此事不算完，别有用心之人好容易逮到了这样的机会，能不利用晓夏之死大做文章？晓夏是她的人，毋庸置疑，文章会做到她的身上。

她是凭借常怀忠的强势来到王府，又破坏王府规矩成了夫人，这些王府中人都知道，怎么会无人对此耿耿于怀？从到王府的那一天，她就是众矢之的，更何况现在她授人以柄。

诸多委屈在胸中荡来荡去，无处诉说，无法诉说，越来越挤压也愈发难过。她该如何？

晴天了，太阳中空高照，地上的积雪缓慢融化，斑驳着白与黑，黑色肮脏的地方显露泥泞。倒是那些角落和阴影的地方，依旧是洁白的雪，连一个小鸟爪印的痕迹都没有。太冷的地方，小鸟都不愿意光临，还有那个不怕寒冷？

岳千凝的心里一片阴寒。

她想起了她的幼时。她是父母掌中的宝，唯一的宝，她在父母身边无拘无束地撒娇，过着幸福满足的生活。那时，她以为她未来的生活就是这样，每一天都快乐着，人生的诸多阴暗险恶我连听都没有听过。就在她单纯天真的快乐中，一场横祸击碎了她的幸福。她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儿，她无家可归，只能想法去投靠亲戚，却碰到了另外的再一次改变我命运的事情--念真病重。

为了念真，她出卖了自己。

在落红坊的漫长日子里，歌舞卖笑，周旋在那些附庸风雅的人中，令她厌恶，可也没有办法，生活安排了她，她只能顺应。

岳千凝想过那一我能遇到令她心仪之人，而他也对她倾心的时候，她会随他一生。一直都那样想，一直都没有遇到，时间就那样蹉跎。直到遇到岳宇涵，岳千凝还以为她的一生会交付到岳宇涵的身上，结果却是没有。

和常怀忠成婚，是她无法选择的结果。来王府，她是身不由己。她的命运在很早就不属于她自己，她也无法主宰什么。到此时，她依然是一种任人宰割的状态。岳千凝越想越觉得难过，她，为什么要逆来顺受？难道她这一生就要这样度过么？

老王爷突然病重这件事情，既然她确定并非晓夏所为，那她还是想法要查一个水落石出。不仅仅是为晓夏洗冤，也要为她自己争气！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随便给人捏的软柿子，她的人也不是随随便便给人做牺牲品的，她不能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活着。

“夫人，我们，我们回去吧？”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提醒岳千凝，她才发觉她想的出神，不由自主中停下了脚步。如此悲戚的面容站立在严寒围绕的道路当中，给人一种恓惶可怜的感觉，也叫人觉得可怜。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幅模样？

转头看到淑晴一双眼睛含着不明所以的复杂，又是那样的不知所措，岳千凝即刻清醒过来。想到就此回月明院，她也是难以释怀这沉重的心情，于是对淑晴说道：“我们到芳兰院去一趟，看看邢夫人。”

邢夫人自从小产之后，身心备受打击，一直没有出过门，岳千凝也有好多日子没有看望过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到她那边，和她聊会儿，说不定能改变她的心情。

“好，奴婢陪你去。”淑晴答了一句。

然后岳千凝走往芳兰院。

芳兰院和之前没有不同，她就这样一直走往邢夫人的暖阁。

丫环殷勤地打起门帘，岳千凝走进去，看到邢夫人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还是她小产后虚弱的样子，貌似有所思，又似一切淡然。

“岳妹妹——”见到她，邢夫人一双目光带了笑意，指了指身边，对岳千凝说道，“快陪姐姐坐一会儿吧。”

邢夫人的口气听起来十分渴盼，显见她也是郁闷无聊的了。

岳千凝来的目的是想要邢夫人陪她的，邢夫人却说要岳千凝陪她。看起来她们内心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岳千凝暗暗苦笑。和邢夫人是熟识的姐妹，自然也不用客气，她在她身边坐下去，说道：“邢姐姐，每日里乱哄哄，模模糊糊就把时间打发了。有多日不来探望姐姐了，姐姐可好？”

邢夫人微笑：“我已经好了，难得妹妹这般惦记。妹妹是有些日子不来了，我想你也是忙碌，妹妹可好？”

她……好么？那个好字岳千凝实在说不出口。

她看着邢夫人，她正在用关切的目光看她。岳千凝想我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晓夏之死她肯定也知道。我岳千凝不由轻轻摇头：“邢姐姐，我那边发生的事情，想来姐姐早就知道了。”

邢夫人长长叹气，点头，低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怎样人死不能再复生，那些事情会随之而去吧。谁还有什么话说？已经有人付出了代价，想来也该到此为止了，妹妹不必太过在意。”

“邢姐姐，若不是我多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晓夏她……她是因我而死，我怎么能够不在意？”岳千凝还是说了实话。

“别这样想，是她自己承认的，又是她自杀，旁人谁救得了她？我也是觉得可惜，只是能怎么样。我们又没有唆使她如何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法和选择，她选择的……我们无法改变，妹妹不要难过了。”邢夫人劝道。

丫环将茶送上，岳千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又默默放下。说道：“是的，姐姐，我没有唆使她如何如何，晓夏的性格我也知道，因此我才觉得这里有太多的蹊跷。是不是有人令她作了无辜之冤魂？我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邢夫人也喝了一口茶，放下后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里，若是就此罢休，没有人追究你。妹妹，你也就不要再多想了。算了吧，这王府--”邢夫人摇摇头。

“姐姐，是我多事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害了晓夏。我不相信晓夏去害老王爷，一定有人使坏了，我不想让晓夏做冤死鬼。”岳千凝很难过，直接说了我想说的话。

邢夫人叹口气：“妹妹，这世界上好心做错事，好心没有好报的时候多了去了。你是为了老王爷好，我明白。你要是早知道你的好意给人利用，你还会那样做吗？做了就做了，我们问心无愧就行，不要再追究了。王府的事情谁知道。”

岳千凝轻轻摇头：“姐姐，我在王府人微言轻，我都知道。可我不想看到晓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老王爷的病情不一定就是那汤中有问题啊。晓夏虽然是丫环，但也是一条人命……”

邢夫人怔怔地看着岳千凝，许久说道：“你说得是，我知道。你不甘心晓夏给人冤枉，可在王府，一个丫环的人命又如何？谁会为丫环的人命负责？我就不相信我腹中孩子的丢失是我的错，我又去哪儿讨回公道？妹妹，你说不是么？”

邢夫人说的对，岳千凝知道，她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