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言既出

和明惠师太在一起，自在随意，又总是能得到许多在外界得不到的参悟，岳千凝感觉到我的境界又提升许多。但愿回去以后，她亦让能让佛的韵味在心中停留，指引她多一些淡然，少一些执着。

午斋后，岳千凝就在明惠师太的禅堂小憩。

岳千凝起来以后，念真轻轻对她说道：“小姐，诸事已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天气有些阴沉，越发寒冷了。若是在耽搁，只怕深夜才能回去。”

念真有些焦急。

岳千凝走至窗前往外看，天空堆积了铅色的云，让湛蓝明朗的天空有了灰色，且灰色越来越重。她微有惆怅，回去，就这样回去么？她实在不舍这清静之处--让她安心，清心，静心的地方。回到王府，只怕又是诸多的烦心，她不愿意。

当然岳千凝明白这里不是她的久留之地，按照理智她就该离开。但她生出了得过且过的心，留得一刻是一刻，无非就是回去的晚一些而已。

转身，她对念真浅笑：“冬日的白天原本就短暂，也不过是天气阴沉显得黑暗，不必在意那么多。”

她看到晓夏对着她发证，显然是不了解。而明惠师太，是淡然的微笑，她的意思应该是随便。

面对明惠师太，感觉脸上的笑意于朦胧中显得端庄，岳千凝轻声说道：“师太，这一次回去，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明惠师太轻轻摇头：“心中有便是有，不必太拘泥形式。”

岳千凝轻笑：“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拘泥？念真，就让我再待一刻，多享受一下这份清静。”

无论留到多晚，最终还是要离开。岳千凝不能因为贪恋，就耽误什么。

从梅花庵中回来，已经是黄昏。刮起了很大的风，吹响黑瘦的树枝，是呜呜的声音。天空也渐渐飘起了雪花，一朵一朵，毛茸茸如同轻盈飞舞的精灵，在空中可爱地妙曼。

见夫人回来，淑晴和晓夏忙着迎接过来。

“夫人，这般时候才回来，奴婢好生担心。”淑晴说道。

“是担心我今晚不回来了？”岳千凝笑着问。

淑晴也笑：“不是，夫人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奴婢知道你肯定能回来。奴婢是说天气不好，又晚了，担心夫人的身体和路上的安全。”

晓夏也说道：“是呀，夫人不回来，奴婢们的心都悬着。刚刚奴婢和淑晴还看着天空说夫人什么时间能回来。说着话，夫人就回来了。”晓夏如释重负的模样。

她对她们笑笑：“劳你们担心了。”

说着话走进暖阁，淑晴忙帮她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晓夏接过来放回去。

暖阁中洋溢着温馨的暖意，令人舒服。仅仅离开一夜，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陌生和疏离。在她回到岳宇涵那里的时候，她的房间里冷成那样她也没有此种感觉，叫人奇怪。

岳千凝纳闷：“怎么了，我感觉不一样呢。”

念真奇怪地问：“哪儿不一样了小姐？”

岳千凝再一次四顾整个房间，没有看到一点和我走之前是不同的，知道这是我的心理作用罢了。我说道：“没有不一样，是感觉不一样了。”

淑晴忙道：“夫人，你走之后奴婢们没有移动过房间里的什么。”

看到淑晴紧张，岳千凝笑道：“没有说你们动了那儿，一切都是原样。也许是一路的颠簸，我感觉不一样。”

淑晴松口气：“夫人，这一路走来，又是这般天气，又冷又累的，肯定不舒服了。”

和淑晴说着话，晓夏端上茶来，淑晴忙接住，送到岳千凝手上：“夫人快喝口茶暖和一下身体，缓一缓。”

已经走开又在炉火上加碳的晓夏，也扭转头来，对岳千凝笑道：“这么远的路，又是这样的鬼天气，真是叫人担心。好在夫人平安回来了。”

从淑晴她们的眼神中，岳千凝知道她们对她是真诚的关切，这种关切不是奴仆对主人的表面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亲人般的关怀。她再次给了她们一个宽慰的笑：“我没事，你们都不必担心。”

坐在梨花木的躺椅上，喝一口暖融融的香茶，让温馨的气息在整个身体里融会贯通，四肢百骸都感觉到暖意。

又一次抬头打量房间，和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所有的家居摆设没有一毫移动，处处洁净，淡雅，又是暖意融融，透着亲切。

她的目光有些迷离，她所在的这个地方，宽敞豪华，琉璃般的光彩，这里的一切……和梅花庵是多么的不同，仿佛是两个世界。在梅花庵中的那种淡薄心情，被这里的浮躁取代了。

王府，属于红尘的范畴，阻断了她不起波澜的心，让她坠入无法预测未来的茫然。

可是，既然已经回来，她还是属于了这里，这里是她的家。

岳千凝突然想起了流产的邢夫人，想起了卧病在床的老王爷和时时看护他的二老夫人。她做着明天的计划：先去看望一下邢夫人，已经好多天没有去看过她了，不知道她怎么样。岳千凝先去陪她聊聊天，安慰一下她。无论何时何地，岳千凝必须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然后，岳千凝去看望老王爷。老王爷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应付大家，所以免了她们去问安，平日大家也就极少去了，怕打扰他养病。但岳千凝想她该去看看，也给二老夫人一个安慰。

想到这里，岳千凝想到了她走后安排淑晴给老王爷做的补汤，不知道她们做的如何，忙问：“今天给老王爷的汤，有没有做好？”

淑晴见问，忙回答：“还在炉火上炖着呢，其实已经好了。是刚才夫人回来，奴婢们就围在夫人身边了，还没有来得及去给老王爷送过去。”

岳千凝对这件事情一直谨慎，不敢有丝毫差错，忙吩咐念真：“你快去看看。”

素凌看岳千凝一眼，给小姐一个明白的眼神：“我去看，小姐放心。”

念真说让她放心她就放心了，岳千凝相信念真。

看到一切都妥当了，她才放松下来。

也真是累了，走这么久的路，风尘仆仆，再加上冷。岳千凝仰卧在躺椅上休息，感觉到浑身脱落了一般的酥软，一直到觉得好些了，才让晓薇帮她安置沐浴。

除去身上的衣衫，在氤氲着清香缭绕的水雾中让水浸融身体，轻轻地，她用手撩起水来浇在胳膊上，柔滑清爽的舒服。浴室里一切看起来都那样飘渺，恍然若梦，如同仙境。碧波中，她像一朵绽放的莲，妩媚妖娆的姿态。

晓薇用手捧起鲜润的梅花瓣，轻轻附在岳千凝身上：“夫人，你的肌肤真好，如玉一般的滑嫩，这般美好的肤色，绝少有人拥有。”

温热的香汤轻轻包裹着岳千凝的身体，如同惬意的拥抱，舒缓了她的疲倦，令她从疲倦萎靡中醒转。她对晓薇笑笑：“是吗？”

想起在梅花庵的境界，岳千凝知道，美丽又如何，丑陋又如何，将来同样是一把土。

她又想起了郑丹，想到了“红颜白骨”四个字，岁月侵吞，一切都是无有。如此想象令她平添淡淡的惆怅，忙克制了想象。

时光就是这么过的，快乐悲伤都是这么过，她何必又把自己陷入悲伤中？

出浴后，精神好了许多，岳千凝又拥有了轻盈的感觉。让薄暖的翠衫裹了身体，她就那样把如瀑的秀发披散在腰际。

炉火熊熊，烛光灼灼，花瓶里那一枝怒放的腊梅散发清爽的香气。

踏踏实实的感觉令她愉悦。

常怀忠又是悄悄来到，在她不提防的时候走到她身边。她看到了他一脸的惊喜：“千凝，终于又看到你了。”他的眼神里是期待许久后的踏实，仿佛一片虚空有了着落。

终于……又……这两个词都是着重的，其实只是隔了一天，他就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一样的渴望。

岳千凝对常怀忠下拜，也算是他准许她出府的感谢：“王爷，千凝怎么可以说话不算？”

若是这一次她没有按时回转，只怕以后常怀忠不会轻易放她出去，那么下一次外出就难了。为了下一次，为了取得常怀忠的信任，她无论怎样都要按时回来。

今晚，她在常怀忠到来之前回来，让他知道她回来了，她守信。

常怀忠双手扶起岳千凝，将她裹入他的怀里，轻轻翕动鼻翼嗅我发上的清香：“本王相信千凝不是言而无信的人，本王只是不想让你有片刻的离开。你走了本王一直等待，从你走后的那一刻本王就等待，觉得等了好久，都是渴望，终于等到你了。”他又用力拥紧她，“你在本王的身边，本王感觉很踏实，你还在本王没有失去你。”

岳千凝知道古人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话语，常怀忠，他是这样的感觉么？说实话她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无论对谁都没有，常怀忠这种迫切的相思，她也不能体会。最拨动她心弦的，是常怀忠最后的那句话，没有失去。

在常怀忠的怀里，岳千凝也感觉到真实。

突然，郑丹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破坏了她的感觉。这种情不自禁的想起叫她也厌烦，可她不能克制。她在想若是导致郑丹自杀的人是常怀德，那她和常怀忠对郑丹的自杀也是有着直接的关系：倘若她嫁给常怀德，常怀德还会去招惹郑丹么？倘若常怀忠不去破坏常怀德的计划，常怀德会迎娶了她……

想这些又叫她心情沉重。只是她不会在表面上流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