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冷暖在心

明惠师太用痛惜的目光看岳千凝，缓缓说：“时节的冷暖只是外在，心的温暖才是温暖。”

点点头，岳千凝用含泪的眸子看向师太，她的话里言简意赅，无需飞太多的脑筋就能明白。

“竹施主，请吧。”

师太牵了她的手，慢慢向殿外走去。岳千凝心里涌动着太多的话想要和师太述说，师太却一脸的肃穆端庄，又是亲切的随和。师太的表现仿佛她懂得岳千凝的内心，看起来参悟的人就是不同于凡人，他们沉静的内心容纳一切。

佛门清苦，明惠师太她们是黎明起来上早课，岳千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明惠师太心里有不舒畅，所以她忍住要说的那些话。

原来岳千凝也没想过要随着明惠师太一起到斋堂，出家人不易，她一个俗人最好不要去参与打扰，但师太说她不是普通凡人，而是极有灵性和慧根的人，和佛家有极深的渊源，不用回避。师太所说的这些岳千凝当然不懂，且她也不知道她的过往和未来，就这样岳千凝被明惠师太指引着到了斋堂。

岳千凝也是那么多次的到梅花庵了，那时到来，就算用斋饭也是有青尼将斋饭端到禅堂的斋堂里，这是她第一次到斋堂。

斋堂清静的环境，素淡的斋饭，一切都是安静，恬淡，安宁，清雅，又井然有序。素淡的斋饭温润可口，岳千凝吃了许多，这样的环境下吃着斋饭，她恍然有一种脱离世俗的清明心境。明惠师太说她和佛家有着极深的渊源，岳千凝想是不是她的前身有过修行？或者说未来……她会来此修行？都是胡思乱想，过去和未来对一个凡夫俗子来说，都是未知。

之后才跟随明惠师太回禅房。

明惠师太的禅房，也是简单，洁净，齐整，井然有序，连同绵绵不绝的禅味，一起铺设，处处显得相得益彰，带给她远离红尘俗世的静谧祥和。

禅堂里温暖如春，火炉里的木炭和檀香都燃烧着，混合着暖意融融的香馨，是一种让人摆脱一切的迷恋和放松。

端坐于莲花蒲团上，飘飘如同进入圣境。明惠师太亲手煮制的观音茶，是别样的清爽滋味，带着禅的意境，岳千凝不敢劳动明惠师太为她斟茶，于是亲自动手斟茶。

手捧醇香的茶，看着温婉清静面容的明惠师太，岳千凝不由莞尔。

明惠师太就在她对面，纯净的笑容纤尘不染：“竹施主，又一次见到你，你比之前更见得翩韵味雅秀，枯寂的禅房因你而生辉了。”

岳千凝摇头：“师太，千凝一介俗人，在尘世里浮尘，只怕是沾染太多的红尘俗气，真怕污了师太的清静之所，惭愧。”我说的是真心话。

明惠师太笑着：“你能够聆听并且领会禅音，还是那样的虔诚，贫尼心中明白你没有脱离善根，每到一处地方，你都做到恰到好处，可见你非同一般。”

岳千凝不知道她的外在表现，只知道每次到这儿来她都如同得到牵引一般，心中是别样的平素没有的宁静空灵情绪。她也轻轻摇头，不置可否地笑笑。她的一切逃不过明惠师太的眼睛。

看着惠静师太的住处岳千凝好生羡慕，她是爱极了这清静之地的，也喜好禅音，可惜她还没有勇气常驻于此和菩萨结缘。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如果躲在这里享受清静，就是一种不负责任。

躲在这里与她来说就是一种享受，不问世事，不受那些干扰，岂不是美妙？可是她真的不能……她的父母不明不白死亡，她还从来没有机会为他们查看一下原因就这样逃避，岂不是辜负他们的养育之恩？只这一点，岳千凝就不能，她不能做自私的人。

岳千凝有些惭愧：“师太，我暂离喧嚣的尘世，想要求得一袭清静，来师太处沾染一些佛的韵致。回去以后，依然是世俗的污浊。”

到庵里烧香膜拜的人，络绎不绝，来了去了，都是带着属于自己的心愿，诉说一番后得到了什么？我岳千凝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我一样，和菩萨有亲近的对话。但有一点她知道，他们来的时候是虔诚的，许一段自己牵挂的尘愿。至于回转之后，感觉到心愿已了达到目的，还是继续他们的万丈红尘？她不知道。

来归来，去归去，是两个概念，靠自己。

明惠师太笑看我：“一切随缘，万事不能强求。随心随缘，能做到哪儿就到哪儿。你能明白就好。”

明白两个字是通透的，能够用上这两个字，需要智慧，我能么？

岳千凝至于还是忍不住，心中涌动着悲伤轻轻说道：“师太，往昔是我们姐妹三个一起，今日，只有我了……”岳千凝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看到明惠师太脸上有一丝变化，仿佛她早就知道，也仿佛原本就该是这样，无需惊讶无需不解。可岳千凝还是执着解释只有她一个人来的原因，“师太，我已经出嫁，虽然出嫁意味着我获得了自由，却又是另外一种禁锢。在我出嫁之后，郑丹姐姐自杀过世，我是刚刚昨日才得到的消息……”她很悲伤，说的有些哽咽。

明惠师太合起了双手，平静的面容露出严肃，诵了一声佛号才说：“事有因果，人各有命。”然后，微微闭了眼睛。

岳千凝不知道明惠师太的意思，就算她是得道的出家人，首先她是一个人，人能做到这样的淡漠么？她就那样说了八个字，没有给她的出嫁一句道贺，亦没有给郑丹的过世一声惋惜。明惠师太那份接受一切的平静自然让岳千凝佩服，也让她心里堵塞。

岳千凝没有那份豁达的心。

禅堂一时陷入安静，香炉里袅袅上升的檀香仿佛有了声音，却把沉沉香味氤氲了整个空间，令我心有异样。

不知怎样开口，岳千凝只能静静地看着，想着。

终于，明惠师太敛眉说道：“竹施主，你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你心里知道。无论是不是你想要的总是你的，你只能接受。郑丹施主得到的，或许不是她想要的却是她选择的，怨不得旁人，也只能是自作自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做主宰，自己对自己负责，接受属于自己的结果。”

岳千凝静静聆听明惠师太的话，顿悟很多，事情原本就是这样。

任何事情，只要是不能改变就只能接受，不接受的结果是折了自己。要屈要折，需要审时度势，需要自己的智慧。当然了，每个人的智慧不一样，就好像一只手上的手指永远不会一般长短一样，做出的选择得到的结果都不一样，最后的结局也不一样。

岳千凝也只能心安的接受她的选择，不是么？认真说，走入她心灵深处的第一个男子是岳宇涵，她愿意和他一起过那种不争不斗的生活，结果她和他永远错失，我也别无选择，未来是好是坏有待未来在看，现在只能按部就班走下去。

至于郑丹，是悲剧，但也是她自己选择了的，死了就一了百了，再没有余地。

岳千凝知道她该坦然，却依然心乱，她只能说道：“师太之言极对，只是我不能洒脱，还是心乱。”

看着岳千凝，明惠师太脸上依然一片平静：“竹施主，你已经很好了，就你的境界，也不是每个普通人都能达到。依你的资质，最终你一切都能领悟。”

“我能吗？”用手指了自己，她问。

明惠师太给她的评价太高了，岳千凝感觉达不到。

“你能，只不过现在你不能。佛亦是如此啊，当初都是从劫难中走过。佛经历过了，看得开了，蜕变成佛，其中的过程佛知道。我们还是人，无有佛的境界，是以被世俗牵绊，被悲苦笼罩，不能洒脱，此乃人的本性之一。超脱需要磨练，然后才看得开，放得下。”明惠师太依然平静。

经历……明惠师太强调的是这个，那她以后的经历是不是很特别？都让她有些害怕了。明惠师太能有这份淡定，她经历多少波折才完全看得破，走得出？当初遁入空门，她有过怎么的挣扎？也许她生来就是佛门中人。也不知道若是她想进来，菩萨愿不愿意收留她。

岳千凝自言自语：“历经劫难心无碍，过尽沧桑始成真。”我还是需要历练，需要打磨，到最后才能够懂得。

原本她有很多话，有很多心事想要和明惠师太讲，请她为她释怀。然而话到此处，岳千凝突然明白都不必了。

关于她，岳宇涵，常怀忠常怀德兄弟之间关于她的纠葛，王府中邢夫人不明原因的堕胎，还有郑丹的死……需要她慢慢去想，总有一天她能想明白。

禅堂中都是清雅清绝的禅味，让人素心如兰，明惠师太始终是平静的面容，淡淡的微笑，仿佛她生来就只有这一副表情，那种波澜不惊的淡定需要慢慢的修行开悟，岳千凝知道，因此她崇拜。

有些明白，渐渐的，她那疲惫之心得到缓解，心中有一派清澄的明快。

明惠师太静静地陪着岳千凝，岳千凝亦在心中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菠萝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碍，无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