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尽人意

念真突然回来，淑晴大感意外：“夫人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不是说玩耍的么，怎么这么快就散了？”她一面说一面帮岳千凝脱掉大衣。

岳千凝也没有想到她能这么快就回来。她的回来与其说是机智，倒不如说是落荒而逃，又怎么能叫人知道缘由？

岳千凝没有说话，慵懒地坐在炉火边烤火，有些微的哆嗦，仿佛是冷，但她内心明白并不是温度低的冷。

念真见淑晴疑惑，还是回答：“小姐表演舞蹈的时候没有注意，微微的闪了腰，老夫人准我们早点回来休息。”

念真的解释表面上没有任何破绽。

淑晴的脸上露出惊讶和不信，她在怀疑。她见过岳千凝的舞蹈，知道她们的孟夫人是舞蹈中的精英，不会那般轻易就闪了腰的。闪腰之说太让人难以置信。当然，淑晴是聪明人，心中明白其中必有蹊跷，也不会再质疑什么。

淑晴故作惊讶，片刻后，忙关切道：“夫人伤的是不是严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奴婢该死，方才都忘了这个。”

岳千凝说道：“没什么要紧，休息几日就好。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淑晴施礼道：“夫人好好休息，奴婢就在外面侍候，夫人随时传唤。”

淑晴和念真走后，房间里回复了安静。岳千凝静静地想：她就这样走了，那些夫人们会怎么认为？还有常怀德，他一定明白她是在假装，心里又作何感想？会不会认为她太虚伪？

都随便了，事到如今岳千凝也不管那么多，也不愿意再想那么多。

晚上，吃完晚饭以后，岳千凝默默站在窗前看沉沉夜色。没有月光，只是沉沉的夜色，看不到边，亦没有边际。她不知道这夜色是从哪里来的，又这般强大的力量，能够用这般深沉的黑将所有的亮色遮盖。

只不过凡事都相生相克，灯光可以驱逐黑暗。她房内的灯光驱逐了黑暗，岳千凝是站在明亮的光线里的。

思索了一个下午，岳千凝已经回复了平静的心态。外边一片漆黑，房内温暖明亮，她想她还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有些孤寂，岳千凝于是坐到了琴架前。不由自主，她又想起了今天的舞蹈，想起了常怀德的伴奏。常怀德的银笛当真是好，可以和岳宇涵的玉箫相提并论。岳千凝的手拨弄起今天的曲子，她没有唱，只是弹奏，仿佛是从中寻找常怀德的韵律。她的舞蹈可以跳到让人迷醉，她的琴声同样让人迷醉，此时她是弹奏给自己听。她听得出琴声似潇湘云水，韵致天然，而她抒情寄怀，思潮翩翩。

专注于琴声之中，直到一曲终了，岳千凝似乎还沉浸在其中的意境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岳千凝想到常怀德的时候，想起了岳宇涵。岳宇涵总是一个人在僻静之处默默地吹奏，让美妙到可以魔惑人的箫声在空气里扩散。

此时，他是不是手横玉箫，在某一个僻静之中寄情抒怀呢？岳千凝不知道。

“好！”

在岳千凝出神之时，忽听的身后一声轻喝，岳千凝一惊，急忙扭头，常怀忠笑着轻轻拍手走至她背后：“千凝的琴声也有魂魄，能够做到勾魂摄魄，本王确实被你迷住了。”

岳千凝起身迎道：“王爷，千凝都没有发觉你走进来。”

常怀忠轻笑，轻轻地搂住了岳千凝：“千凝有没有看到本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王又欣赏到了千凝的美妙琴音。”我羞涩地低了头，他又说道，“只是你寄情于怀的琴声略带哀怨，你有什么心思的么？不妨和本王说出来，凡是本王能够帮你办到的，一定达成你的心愿。”

岳千凝忙说道：“王爷的情义千凝明白，千凝并没有什么需要王爷去办的。王府里应有尽有，我锦衣玉食，所有的事情又都有仆人们安排的妥妥当当，没有什么事情。还有，千凝还有王爷的宠爱，很满足了。”

想起口是心非，岳千凝实在有些羞惭。

常怀忠却轻轻叹了一口气，岳千凝不明白他因何而叹气，心里不由紧张，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低贱之事被他看穿，不由自主去看他的脸。

常怀忠的眉头微蹙，说道：“千凝，本王回府后听说你今天伤了腰，本王不放心，是以匆匆忙忙赶过来看你，远远的就听到了你的琴音。你却一字未提，你到底怎么样，要紧么？”他的一只手轻轻在她腰上抚摸，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轻轻巧巧，无限的关切和情义，缠绵无比。

岳千凝料到常怀忠会知道，这样大一个王府，众位夫人聚会陪老夫人玩耍，有那个人会不知道？她虽然是假装的伤了腰，不知情的人肯定也是当真。

岳千凝回答道：“谢谢王爷关怀，没有那样严重，只是轻轻扭了一下而已，歇息一下也就没事了。”

常怀忠又轻笑：“我想也没有那样严重，不然你就没有这般的情致又来弹琴，是不是？是弹琴寄怀，还是……诱惑本王来此？”他的话十分暧昧，温热的男性气息喷射在我脸上，岳千凝知道他是故意这样的，顿觉满面晓薇，忙将头埋入他的怀中。

“王爷，”岳千凝故意做出娇羞的样子说，“王爷总是取笑千凝。”

她的声音带着诱惑。她是第一次这样在他面前如此，仿佛是弥补她今天的过失。我有过失么？不知道，但她心中确实有惭愧。

常怀忠笑：“呵呵，其实你诱惑不诱惑本王一样的到此。”

“谢王爷。”岳千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常怀忠低头在她耳畔低语：“千凝，你可知道，本王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舍不得放开，那时就决定无论是谁都不能与我抢夺你。那样强烈的感情，是因为前世我们就相识么？我们的感情前世就有的么？本王不知道是不是有缘由，只是在那一瞬间就认定你。你的舞蹈，容貌，绝技……无一不让本王心折。千凝，你不懂本王的心，只有本王明白。”他说着轻轻抱起了我，走往床前，“你的腰不是伤了么，不可以这般站着。”

常怀忠眼里流露的目光，完全是关切，没有丝毫的做作和虚假，岳千凝看得出他是真正的关心她爱护她。她能感知到常怀忠对她的感情，是真正的纯粹的。

她轻轻用手臂攀住了常怀忠，这是她第一次欣然接受他的怀抱，没有一丝想要逃脱或抗拒的意思。岳千凝轻轻唤他：“王爷……”

常怀忠说道：“千凝，是哪里不舒服么？”

看他的眼神，岳千凝的心有些疼痛，又有些微的喜欢。她终究是一个女子，还是希望有一个男子能够果断为她做出一切，而他做到了。

她又轻声回答：“没有……”

常怀忠低头轻吻她一下，算是应答。岳千凝看着他怀抱她移步，心里有些感叹，她想她还是有些爱他的，爱他的坚定，爱他的霸气，爱他的柔情，爱他对她这份执着的爱。她确实也爱他，不然为什么那般的拒他，却又一次次的接受他？就像今夜，她本可以拿她扭伤了腰身体不适作为理由婉拒于他的，却又一次接受了他。

常怀忠将她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坐在她的身边。

就在常怀忠正要开口和她说些什么时，却听得外边一声禀报：“禀王爷孟夫人，老夫人着人来请王爷过去。”

岳千凝一惊，这个时候了，老夫人会因为什么事情来请王爷？她将疑惑的目光望向常怀忠，希望他还是知道一点情形的，而他亦是疑惑。

“千凝，你等一下，本王出去看看到底为了什么。”常怀忠说道，在岳千凝微微的点头中走出暖阁。

夜里这般时候了，老夫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唤他么？岳千凝无法猜想得出，心里有些惴惴。常怀忠不在了，房内暖融融夹杂着暧昧的气息仿佛全部被他带走，岳千凝有些微的孤寂，她很期待常怀忠快些归来。

突然，岳千凝更加不安起来，难道是今日里的聚会出什么问题了么？她的身份，难道是常怀德在她走后说出什么了么？想到这个问题岳千凝一阵恐惧，她亦不完全是怕人耻笑，而是……而是……无论怎样，她都是从妓院出来的。没有人去管她的遭遇，没人去管她在妓院亦是冰清玉洁，那些自翔为正派女子和正人君子的男子对她这种身份的女子是不屑的，在他们眼里她这种身份的女子是肮脏的！哪怕他们比妓女肮脏一百倍，他们亦是不会对一个遭遇不幸误落烟花的女子有同情心。

岳千凝不是鄙薄自己，而是社会现实对她这种身份女子的排斥，哪怕有那么多的男子离不开妓院如同离不开家一样，但表面上的他们都会维持一份道貌岸然，这是社会的悲凉，亦是岳千凝的悲凉……

在这点上，岳千凝分明就是一条被送到砧板上的鱼，她怕。

常怀忠在她的忐忑中很快归来，岳千凝欣喜：“老夫人找你是很重要的事情么？”

实在没有料到常怀忠这么快回来。岳千凝希望什么事情都没有，是下人的误报，她希望常怀忠今夜哪儿都不要去，就陪着她，和她在一起。岳千凝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情，这般强烈的希望常怀忠和她在一起。

常怀忠却没有如她所愿，摇头道：“不知道，下人只是说重要的事情，老夫人要本王即刻过去。千凝，本王走出去后想到今晚大概需要很晚，就不再过来陪你了。你身体不适，要早点安歇，也不要再等本王。”

岳千凝轻轻点头，勉强一笑：“老夫人有事请王爷，就不要耽搁了，千凝都明白。王爷快点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