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逃离
“窗前竹上无幽情，凌波已经是前衷……”
最后一句唱词完毕，岳千凝的舞步停歇，常怀德的笛声也戛然而止。所有瑰丽炫目的声色刹那间停止，众人一时失落到空虚：怎么，如此美好的情景一下子就没了？
“哦，没了？”老夫人眨眨眼就，意犹未尽。
“老夫人，没了。”金夫人扭身看老夫人一眼轻笑。这样美妙的舞蹈她在皇宫也没有见识过，心中自是惊叹，由不得对岳千凝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为了身份和颜面，她保持着一份不以为然的平静。
舞蹈是体力运动，岳千凝有微微的累，她站住休息。听闻了老夫人和金夫人简短的对话后，耳边就是一切都不存在的安静。她看到老夫人她们如痴如醉的表情，明白她们一定是陷入了她方才歌舞营造的意境。
岳千凝偷眼望常怀德。他是聪明人，不管心中如何想，怎么可以如此鲁莽为她伴奏？岳千凝生怕这种场合下有什么意外的事端，内心惴惴，连走去给他道谢一声都忘记了。
“啊，岳妹妹，姐姐今天算是再一次大开眼界，太荣幸了。岳妹妹的舞蹈出神入化，不知道你何以有这般惊心动魄的造诣，天生的天才，岳妹妹堪称是舞蹈中的仙子了。”邢夫人惊叹着率先打破了沉默，轻轻地为岳千凝鼓掌。
仿佛如梦初醒，老夫人随即也大笑：“好好，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实在想不到我王府还有这等掌握了舞蹈精髓的人才。孟丫头，你确实是舞蹈中的仙子，你的舞蹈之妙只能意会无法言传，说不出的。老身能说的也只能是几个字：好，实在是好……”
老夫人因为兴奋都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她的脸上还有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红晕，显然是因为激动，岳千凝看得清清楚楚。
凡事有盛就有衰，有开始就有结束，岳千凝达到了她的极致，她知道该结束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退出这样的局面。
岳千凝扭身面对老夫人：“老夫人谬赞，千凝不过乡野之人的粗略之技，为的是博取老夫人和众位姐姐的高兴，大家高兴，我也算达到了目的。”
岳千凝在父母双亡之后就隐藏了御史之女的身份后又流落烟花。王府中除了常怀忠兄弟、老夫人二老夫人得知岳千凝出自烟花这一段隐情，还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入王府，常怀忠让原本冷凝竹的她改换成孟氏之姓，她的公开身份也就是普通农家之女。金夫人她们也都以为岳千凝不过是贫寒之家的农女，只不过容貌出众了一些而已，之前绝不会料到岳千凝的舞蹈有如此高深造诣的。
今天岳千凝暴露了她自己，因此只能选择掩饰。
果然，金夫人诧异道：“岳妹妹，你不是一平凡之家的女儿么？贫寒之农女就有这等才学，想来你亦是极其聪慧又是极其用功的了，还有你到底师从何人？真叫人想不出。怪不得王爷这般看重于你，也不枉了他那眼神。”
岳千凝忙对她施礼：“郡主见笑了，千凝不过是一粗俗农女，那里有什么聪慧，更不用说什么名师了，若说是用功了一点还能说得过去。今后还要郡主多多指点。”
金夫人忙摆手：“岳妹妹，实在不敢当的。若说指点，是我请你指点。你不仅仅舞蹈了得，还有诗词呢，用在你的舞蹈中作为应景的唱词，恰如其分，又有几个能达到你的水平？”
岳千凝笑道：“是金姐姐取笑，我们只是玩耍而已。我能博得大家一笑，让大家开心，足够了。”
冯夫人尖声大笑，插话道：“岳妹妹真是说笑话，玩耍都能玩耍出这等水平来，那旁人苦心学习的又算什么？连玩耍的资格都没有了呢。真正没想到岳妹妹是天才呢，不仅仅是舞蹈，还有你这样的词曲都是信手沾来。那你慎重一些给我们再舞一曲如何？我们实在是觉得美妙，看不够，岳妹妹就勉为其难吧。”
岳千凝依然笑道：“贾姐姐莫要开玩笑了，方才一曲我已经尽力，再也不能了。”
“还有二王爷……，二王爷的笛子那般金贵，从来不轻易示人的，今日怎么就和岳妹妹配合如此天衣无缝？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今天，二王爷就开放一回，依然和岳妹妹合奏，一并让我们欣赏开心一番，大家会洗耳恭听的，不枉您的金玉之声。”冯夫人抢过岳千凝的话，很直白地说道。
冯夫人眼里的嫉妒表现的太明显了，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方才大家都是议论岳千凝的舞蹈没有提及常怀德的伴奏，岳千凝略略放心，以为旁人忽略了这个重要的情景，不料冯夫人还是提了出来，岳千凝一时内心惊恐，不由望向常怀德。
常怀德淡淡说道：“五嫂嫂此话真是高抬小王了，小王的笛子普通，又是散漫之人做事都是随性而来，此时不再想演奏什么了。刚才不过是看六嫂嫂独自歌舞，无人伴奏有些吃力，是以为她画蛇添足。若论资质，小王的笛子不配六嫂嫂的舞蹈。”
郭夫人忙说道：“二王爷这般谦虚，是吝啬你那金玉之声不喜我们听到的么？我只是知道你的笛子闻名，却不曾听过，今日有幸欣赏，实在觉得幸运。二王爷，若是单单只有岳妹妹的歌舞，你会怎样？是不是只有岳妹妹的舞蹈才配你的笛子呢？今日还有老夫人在，亦是极想看到岳妹妹的绝世之舞的，你就让老夫人再高兴一次吧。真的，二王爷，你与岳妹妹的配合天衣无缝，实在是完美中的完美，你的伴奏岳妹妹的舞蹈堪称天作之合，老夫人喜欢的很，亦让我们饱饱眼福，可好？”
郭夫人果然厉害！或许她只是嫉妒，此话亦是说说，发发怨气而已，但岳千凝却如芒在背，就好像她与常怀德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蹉被人揭穿。
岳千凝急忙说道：“各位姐姐，妹妹方才的舞蹈用尽了全力，今日有些累了，实在对不住大家，若是喜欢我的舞蹈，下次……下次我们相聚的时候妹妹一定给各位姐姐助兴。”
岳千凝是不能因为她的舞蹈而让她和她们之间有争锋的，再说已经牵扯了波常怀德，更有她隐藏的身份在里面，如何敢张扬？她一定要服软躲避，哪怕给她们看成是落荒而逃。
郭夫人的脸上露出遗憾：“岳妹妹是真的累了，还是不给我们面子啊。”
冯夫人也附和着：“是啊是啊，一曲歌舞怎么会累着你呢，看你跳得轻松自然，哪里有累的样子？就着二王爷在此，岳妹妹就不要推辞了。”
再次提到常怀德，岳千凝就知道她更是不能了。四周施礼后，忙逃跑一样移步回去，突然脚下趔趄身体摇晃，竭力把身体平衡了随即弯了腰。
念真慌忙跑过来，及时扶住了岳千凝，一脸的焦灼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岳千凝一脸的痛苦，说道：“是刚才用力急了一些，腰部扭伤了，不碍事。”她我的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能听到。
念真急道：“这怎么办？”她的目光看向众人，似是在像别人救助。“老夫人……”念真又急切地看老夫人。
岳千凝暗暗窃笑，心道：知我者还是念真。
老夫人看她们主仆如此，从椅子上站起来，关切道：“孟丫头，你怎么扭了腰呢，严重么？”
念真扶着岳千凝慢慢转到老夫人面前，岳千凝微微弯腰，回道：“老夫人，我没有大碍，只是刚刚舞蹈的时候没有小心将腰扭了一下，此时走路忘了注意，一会儿就好，劳老夫人关心了。”
“怎么不小心呢？是否严重，要不要大夫过来瞧瞧？”老夫人关切地说。
老夫人做的很真。她或许很明白其中内情，或许真的以为岳千凝扭伤了腰。总之，她是恰到好处地为岳千凝做了开脱，令岳千凝好生感激。
岳千凝做出痛苦状，却说道：“没有那般严重，不劳老夫人操心，我这就回自己的住处调治，休息一下就好，只是这样，就不能陪老夫人和众位夫人快乐开心了。”
“身体要紧，你回去吧，以后要小心。”老夫人又吩咐念真，“回去好生伺奉你家夫人，有事过来禀报。”
“是，尊老夫人之命。”念真忙对老夫人行礼。
事情到了这里，旁人都无话可说。
“多谢老夫人。”岳千凝给老夫人施礼，又拜别众位夫人，被念真搀扶着慢慢走出来。
出门，看不到里边的人了，念真窃窃发笑。岳千凝亦笑着小声叱喝念真：“笑，有什么可笑！”
念真左右看了看，说道：“小姐，我们已经出来了，还装吗？”
就这样毫无痕迹地逃出来了？如同逃过了劫难，岳千凝暗中庆幸，叱喝念真：“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都这般模样了，你不来关心我的伤势也就算了，还这般取笑我，真真该罚了。”
念真窃笑：“小姐，奴婢面前还装么？”
看念真调皮的样子，岳千凝忍不住要笑，却实在不敢笑，生怕有人突然走过来，看到后还指不定要说什么，忙吩咐她：“小心些，别顽皮了，给人看到。”
“只要里面的人走不出来就没事的，嘻嘻。“念真依然笑嘻嘻的。
“都是我把你惯坏了，识点好歹好不好？若是真的给人看见，什么后果你知道么？”岳千凝变得严肃起来。
真的，要是不注意给人看到，指不定又要生事端了呢。好容易逃了出来，还是干干净净的走了为好。
“好的，小姐，我明白了。”念真也忙着收敛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她们一路匆匆回来，再不敢多言，一直回了院子才松了一口气。
脱离开了是非之地，原本该高兴，念真反而有些悲哀的样子：“小姐，这又是何必呢？”
其实岳千凝何尝不是很悲哀？原本是开心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到这种阴暗的地步？
岳千凝我叹息：“你以为我愿意么？可有什么办法？若是我顺从了她们，我还需要为她们表演，我演得好了她们嫉妒，演得不好了惹她们嘲笑，总之结果都不会好。更何况还有二王爷，我怎么能再众人面前和他扯上关系？哪怕是光明磊落……再说了，我亦不想再次和二王爷有任何交集。”
念真也叹道：“原本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总是牵扯很多复杂呢？”
岳千凝说道：“如果谁能知道，谁就是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