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动声色的微笑

不料蓝夫人却摇头说道：“贾妹妹的舞蹈动作优美让我眼花缭乱，我都不知道该用哪一首曲子怎么弹奏来配合与你，这里更有比我高出很多的人在呢。”

曲子和舞蹈需要配合默契才能好看好听，需要提前排练才可以。蓝夫人的拒绝亦有道理，只是这样生硬的拒绝难以让人接受，岳千凝心中暗自猜测蓝夫人的意思，不料蓝夫人突然抱着琵琶走至她的面前：“岳妹妹，还是你来。”

岳千凝一怔，她又怎么可以？待会儿冯夫人的舞步和她的音律不合拍的话，冯夫人一定暗狠她是故意让冯夫人难堪：自从她进府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十分微妙，表面和气暗中较劲。这一点岳千凝知道蓝夫人一个明白，为什么却要故意来为难她？

岳千凝抬头看蓝夫人，看到蓝夫人的目光中有别样的意思，岳千凝到底也没有看明白，却不得不接过蓝夫人手里的琵琶。

事到如今，岳千凝只得对蓝夫人点点头，又对有些呆的冯夫人说道：“我知道我的琵琶比不过蓝姐姐，只是既然蓝姐姐说了，我就替代蓝姐姐给贾姐姐伴奏，弹得不好，请张姐姐包涵。”

岳千凝是舞者，她自信就算弹得不好，在韵律上面还是能把握的，这也许是蓝夫人让她伴奏的原因。

冯夫人没有料到蓝夫人会这样，内心恼怒可面对这么多人也只得把不悦掩藏起来，对岳千凝灿烂一笑：“那就有劳岳妹妹。”

琵琶不是岳千凝的强项，然她对各种乐器都精通一些，这琵琶自然也是难不住她的。她点头，轻轻拨弄一下琵琶，立刻有清清泠泠的珠玉之声响起。

方才岳千凝已经看到冯夫人的舞蹈，她懂得如何配合冯夫人的舞步。岳千凝开始弹奏，冯夫人迈开了舞步，也许同是一个类型，她们两个仿佛心有灵犀，配合的十分默契。岳千凝的琵琶滴水不漏地配合着冯夫人艳光旖旎的舞步，她自己都感觉到很美。

岳千凝知道这一场极致的表演会倾倒众人。

在岳千凝放下琵琶的时候，眼波的余光扫到了依然静坐一隅的常怀德，他的眼角似乎带上了笑意。岳千凝不知道他是为了她的琵琶，还是为了冯夫人的舞蹈。或者是两则都有，说不定在他的眼里冯夫人也显出了岳千凝身上的风姿。

舞蹈，在给冯夫人配合之后，岳千凝决定不在此时跳舞了。

都已经停歇，只是冯夫人还立在那里，等着评判一样。

“好啊。”

“好。”

“真好！”

许久了，众人的喝彩声响起，好像从醉梦里突然清醒一样的喝彩声，带着惊喜，还有由衷的赞叹。

岳千凝知道这是必然的，是她早已经料到的结果。此时念真取来了七弦琴，她来得正好。岳千凝暗喜她可以一曲歌赋把这事情了结过去。她不在乎别人眼里的她是什么样，只想把目前的情形应付过去，演好她自己就可以。

冯夫人羞涩地走回座位：“让大家见笑。”

“哈哈，是笑了，不过不是见笑，是喜悦的笑，贾丫头，今天我老婆子可算开眼了，在皇宫的时候亦见过那么多的舞蹈，只是还没有见过她们比你舞的好，你赛过了她们。”老夫人称赞道。

岳千凝明白老夫人说的冯夫人的舞蹈比皇宫舞女的舞蹈还要好，是对冯夫人最好的褒奖了。

冯夫人果然喜形于色：“谢谢老夫人夸奖，只是妾身粗贱的身体拙劣的舞姿怎比得上那些天姿国色的舞蹈。”

金夫人开口道：“贾妹妹何必这样谦虚，皇宫内院的舞蹈我亦是见识过的，真正及的上妹妹的真是不多，没料到妹妹也是暗藏绝技。”

今天对于冯夫人来说是出尽风头，得到老夫人和金夫人两位宫廷出生之人物的嘉奖，岳千凝眼见她坐在那里都笑的身体发抖。

郭夫人的脸上同样在笑，亦是对冯夫人极尽赞誉的笑，然她的笑里面却还有另外的东西，那是旁人不完全知道的。

众人议论罢，还没有停的多久，郭夫人笑道：“刚刚贾妹妹的舞蹈是美了，不过还有岳妹妹的伴奏，岳妹妹的琵琶也是绝好的，若不是岳妹妹的陪衬，岂能有这样好的效果？这点大家亦是知道的。如今只剩下岳妹妹还没有施展。岳妹妹，该把你的绝技拿出来给我们见识了吧。”

轮到她了，这个岳千凝原本就知道，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此时却有点悲凉，她--最末的一个。作为常怀忠的夫人，她是最末的一个，是多出来的，今日的聚会，她是不是亦是多出来的那个？她希望她自己不要遭人嫌弃才好。

岳千凝是末尾的，感觉她就好像一场盛宴最后的那一道汤。她明白，她这道汤千万不能够多姿多彩，更不能够千娇百媚，最多做到清淡爽滑，或者新鲜明快，却也绝对不能余味无穷。

岳千凝对郭夫人微笑：“我并没有什么绝技，亦无有什么特别的喜好，齐姐姐说了我的琵琶不错，我也算是表演过了，就不能再奏琵琶了，该用素琴伴奏歌唱一曲，给大家助兴。”

从念真手里接过七弦琴，岳千凝正欲弹奏，却听的一声“慢着，”她忙朝发声处看去，原来是蓝夫人。

蓝夫人这样一声惊了岳千凝一下，岳千凝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一时茫然，只是看着蓝夫人。

蓝夫人微笑看这岳千凝，说道：“刚才岳妹妹已经弹奏过了，大家都知道领略了岳妹妹弹奏的风采。可是岳妹妹还有更好的技艺是我们没有见识过的，那就是萧岳妹妹的歌舞，难道舞蹈才是真正的一绝。岳妹妹，你也不要保守，就给我们歌舞一曲，也让老夫人和金夫人一饱眼福。”

蓝夫人知道岳千凝的舞蹈功底，可是她的知道于岳千凝而言却变成了坏处。

看到蓝夫人的眼里竟是鼓励，岳千凝心中打跌。蓝夫人是希望她真正能够让众人折服，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她的舞蹈有多么好。是为了她好，只是蓝夫人怎么知道还有别的缘由？更有常怀德也在，岳千凝感觉常怀德的一双目光虎视眈眈，他，他也许就等着这个。

哪怕蓝夫人完全是好意，可是她坏了岳千凝的计划。

岳千凝只得对蓝夫人笑：“蓝姐姐，刚刚贾姐姐的舞姿美妙绝伦，叫人大开眼界了。我怎么再敢在大家面前献丑，就唱一只清淡小曲给大家开心也就算了。”她希望蓝夫人能够明白她不想跳舞的意思。

冯夫人一惊：岳千凝还是舞中高手？蓝夫人和岳千凝素日关系不错，蓝夫人的话应该不假，冯夫人吃惊之下怔了片刻。突然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岳妹妹，原来你才是深藏不露，今天一定要让我们大家见识一番了。”她的眼里满是挑衅。

岳千凝心道：完了，就要遭人暗中忌恨了。

“我……”

岳千凝本欲推辞，老夫人接话：“千凝，孟丫头，既是她们都想看到你的舞蹈，你就给大家歌舞一曲吧。大家都是为了热闹，为了快乐，没有旁的。嗯？”

老夫人的眼里亦是别样的目光，岳千凝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老夫人原来是知道岳千凝擅长舞蹈的，当初常怀忠和她说过。她那样聪明之人，不去点破，是为了大局，也是为了王府的平和和谐，岳千凝都知道。蓝夫人不知就里，一句话惹出了事情。此刻老夫人说出此话，也是为了王府的和平和谐。

既然逃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岳千凝再费唇舌，就显得做作了。

于是她起身：“既是老夫人这般兴致，千凝亦不可拂逆了老夫人的意思。如此，就请老夫人和各位姐姐们指教了。”

岳千凝慢慢的走入场中，偷眼扫视常怀德，他正把一杯茶端起送入口中，貌似悠闲。岳千凝知道他终于等到他想要见到的内容了。其实岳千凝不用在意他的，在这一场夫人们为主的聚会中，他只是一个配角而已，可她总是不知不觉中以他为中心。岳千凝知道这是她的错，却依然错错错。

舞蹈是岳千凝的强项，她没有太多的犹豫和思考，随意选择了一曲就开始了舞蹈。

她一边舞蹈一边轻轻唱道：“时光漫漫复秋冬，流年来去皆匆匆。花开花落花还在，流光遗失人感怀。人虽在，今非昔，今昔往昔怎相比……”

一曲感怀人生的舞蹈曲子，抒发的是情，是人生的感慨。这是一层意思，另外一层是针对常怀德的了，希望他能明白现实中今夕不同和无可回归，希望他明白凡事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可以耿耿于怀。

那天在琼苔园中常怀德说的那些话岳千凝总是不能忘记。原本都是与她不相干的事情，她却总觉得是因她而起，常怀德悲伤的样子令岳千凝觉得有愧与他，因此她希望她的唱词他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歌舞对岳千凝来说，总是能游刃有余，因此她在歌舞中还能腾出一点心思关注常怀德，只见他和之前的漠不关心相反，似乎已经全神贯注沉浸在她的歌舞中。

岳千凝继续唱她的曲子：“旧韵推去换新声，老曲新唱意不同。古今皆是一字韵，谁能任性扭乾坤？”

突然，一声悠扬的横笛声音扬起，打破岳千凝的独唱，那声音似要刺破苍穹。岳千凝立刻意识到是常怀德，他已经捕捉了她舞曲的韵律。岳千凝实在没料到他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捕捉到她的韵律，能够和她如此和谐。这极有可能是她在落红坊的时候他看过她多次。

不管怎样，岳千凝知道不能停止，一定要从容自如地完成这段歌舞。

不能让旁人看出破绽，不能让常怀德失望，岳千凝必须全力以赴了。

她听到了她的歌声是黄莺出谷那般的婉转，他的银笛是清泉坠落的清冽，岳千凝也感知到了她的舞蹈，似云卷云舒的轻灵妙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