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梅花横笛度心事

远远的看到念真转了过来，怀里抱了好些梅花，于是岳千凝迎了过去。

她没有看常怀德一眼，径自迎着念真走去。身后的常怀德还在吗？他有没有看她？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目光送她我离开，或者用怎样的心态诅咒她，岳千凝不管那么多。常怀德今日的话她我只当没有听到过，他的一切和她我无关。

念真看小姐走进，笑道：“小姐，这些梅花可好？我知道小姐喜欢饮用梅花茶的。每一个冬季煮梅花村亦是小姐一件重要的事情。我折了这些梅枝，摘了梅花给小姐煮茶。”

念真被怀里的梅花映衬的娇艳动人，或者说两者互相映衬。岳千凝对她笑：“这些用来插花瓶吧。”

每年，梅花开的时候，岳千凝都用梅花插花瓶，还煮梅花茶，她爱这芳洁的气息，优雅的香气。

“插花瓶只用一两枝就好，其余的就摘下花瓣煮茶。”念真解释，“花枝此时娇艳，然不是长久的娇艳，会枯萎的。插花瓶的梅枝隔两天我会更换新的。”

岳千凝点头对念真笑：“都随你。”

忽听身后扬起银笛的声音，如同一个满怀衷肠的人婉转倾诉……常怀德的笛子果然出神入化，震撼人心。岳千凝内心不由一阵慌乱，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如同什么都没有听到，她淡淡对念真说：“我们回去吧。”

念真狐疑地看小姐一眼，没有说话。

回到凌霄院，岳千凝如同长途跋涉后再提不起精神。

常怀德说了些什么？她不想在意，她宁愿什么都没有听到。或者就算听到，她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有些做不到。

常怀忠是从常怀德手里把她抢过来的么？在岳千凝心里，常怀忠亦是坦荡磊落的，他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淑晴一副欢喜的神情，和念真一起细致地把梅枝上的梅花花瓣采下来放在盘子中，是用来煮茶的。花瓣红的红，白的白，红白相间，相映成趣，是世上最瑰丽的色彩。然时下的岳千凝总觉得这美有些惨烈，红的如血，白的如骨，仿佛是一种不详。

是有不详么？记忆中她就喜欢梅花，只要想到梅花，她都觉得兴奋，觉得美好。更不用说见到梅花的高兴了。从来没有这样特别的感觉，何来这样不好的预感？岳千凝实在不清楚。

是不是因为常怀德的一番话？有可能。唉，真不知道以后的人生会怎样。岳千凝真想把遇到常怀德的这一个段落从过程中扣取掉。

淑晴不知道岳千凝和念真在园子里的情形，岳千凝的慵懒淑晴只当是她游玩累了的缘故。念真更是不会把自己小姐遇到什么说给任何人的。

淑晴心无旁骛：“这些梅花真是最好看的了，冰天雪地里，百花凋零独独它无畏盛开，真不枉世人对它的赞赏。”

念真亦笑：“当然了，我们小姐说梅花是冰魂雪魄。”

淑晴停下手上的动作，故意惊讶万分：“呀，怨不得梅花茶是绝品，原来是用梅花的魂魄煮成的呀。”

念真愠怒地看着淑晴：“你此话说的太过恶毒了吧？”

淑晴意识到什么，忙笑道：“是我说错了，只是用什么话来说恰当？”

晓薇和晓夏从外边取雪回来，正好碰上她们两个说话，一齐笑道：“怎么，要煮我们的人也就算了，难不成连我们的魂魄也煮了吧？”

她们两个的话越发逗趣，然岳千凝的心情却沉重，总觉得有些不祥。

念真笑着：“你们两个没有那般幸运长在树上，而是长在地上，所以你们不能同这梅花相比，那么也无法幸运地和梅花一样被煮。”

淑晴也笑：“是呀，你们的魂魄就更是贫贱的了，称不上夫人说的冰魂雪魄。”

炉火很旺，暖意融融，岳千凝却总是有一丝冷意。围暖炉煮梅花茶是她喜好的，今日看着就兴味索然。

晚上了，岳千凝坐在暖阁看书，如意烛台上的红烛燃着明亮的光焰，她的身影被印在墙上，朦胧中有些凄凉，也有些惶惑。

岳千凝已经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常怀忠兄弟之间的事和她没有丝毫关系，亦和她相去甚远。不管他们过去怎么样的争锋过，现在她是常怀忠的夫人，她亦只能是常怀忠的女人。这是现实。

花瓶里的梅花散发出阵阵幽香，似梦幻将她缭绕，岳千凝就被这沁人心脾的幽香熏染，在氤氲的梦幻里沉寂。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想到常怀德，他亦是在这样的灯光下吧？今日里见了她，他把心中的怨愤都吐露了，此刻是轻松还是怅然？

没有料到常怀忠又是悄无声息的进来，看到他，岳千凝忙站起来：“千凝见过王爷。”

他趋前两步，有力的双手将岳千凝搀扶。他的手心散发着温暖，岳千凝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在意。

看着常怀忠，岳千凝的眼前突然滑出常怀德的眼睛，他们兄弟两个的眼睛长得真像，只是常怀忠的眼里是得意，常怀德的眼里是失意。眼前出现常怀德的目光，他眼里的那一抹触痛亦灼痛了岳千凝的心，只是稍逊即逝。

常怀忠看着岳千凝，他的眼里有千丝万缕的情丝和千言万语的爱意，目光又落在花瓶中的那一枝梅花上：“千凝，去赏梅了？”

岳千凝对他点点头。听他说出赏梅二字，她有一种心虚，仿佛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然我掩饰的了无痕迹，点头，轻笑道：“是，我喜爱梅花。”

常怀忠爱惜地看着岳千凝：“明年本王就让人在这院子里植下梅树，不劳你走那么远的路去琼蕊芳园赏梅，天气寒冷会受冻。”

没料到常怀忠竟然又是如此体贴的话语。若是他得知她遇见了常怀德，还有了和常怀德一番不同寻常的交谈，常怀忠还是这种态度么？岳千凝好心虚。

她忙说道：“谢王爷，去蕊芳园走动一下也好，可以锻炼身体的。那里空气清新怡人，令人心旷神怡，千凝很喜欢的。此等小事不劳王爷事事操心，千凝得到的已经很多，很满足。”岳千凝对他笑，“倒是王爷屡屡外出，天寒地冻，小心身子。”

常怀忠的眼眸在望着岳千凝的时候，那种凛然的霸气荡然无存，狂妄的骄横无影无踪，只剩了那温和的眼神，令岳千凝我怦然心动--就是这样的常怀忠，会冷酷么？

常怀忠扶了岳千凝坐下，十分欣慰：“千凝，你是让人舒心的人。”

岳千凝知道她没有常怀忠说的那般纯净，她的表面也许让人看了舒心，然实际上她的心思很重，她很惭愧。

岳千凝说道：“王爷，今日采了梅花，就让千凝给王爷煮一盏提神的梅花露吧。”

他欣喜道：“好，那就有劳千凝了，本王就品一下千凝的梅花露。”

炉火正旺，暖阁里暖意融融，岳千凝把雪花融化得来的清水加在铜炉里，看铜炉在炉火上被火舌舔舐，发出丝丝的声响。

常怀忠就在那边看着岳千凝，对着她笑，她对他回眸一笑。

常怀忠突然说道：“回眸一笑百媚生，琼苔众芳无颜色。赢得佳人慰生平，不管南北和西东。”

岳千凝一惊，看到常怀忠眼底露出的慑人霸气，突然想起常怀德的话来，常怀忠他--是他从常怀忠手里强行得到了她。那时岳千凝还对常怀德的话持太多的怀疑。

此刻，常怀忠吟出的诗句，再无需过多的证据岳千凝就信了常怀德的话了。“不管南北和西东。”就为了得到她，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么？

其实岳千凝早就知道常怀忠很是霸道这一点的，比如守成王府的王爷只能迎娶五位夫人，他偏要六位。

看着常怀忠，岳千凝缓缓吟道：“今日红粉，来日苍颜，沧海亦是桑田，红粉成白骨，何须执念？江山流转，阴晴圆缺，何必留恋？”

岳千凝看得清清楚楚，常怀忠怔了一下，然后慢慢起身到岳千凝身边，慢慢地，他又环绕了她的腰身：“不行，千凝，本王没有你说的那般坦然淡定，本王想要得到的一定要得到，想要留住的一定要留住。你，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红粉也好白骨也罢，你--永远是本王的，本王不许任何人侵染，也不许你有改变。”

岳千凝倏然回头，看到了常怀忠眼里露出的霸气，仿佛带着凶光，着实吓了岳千凝一跳，由不得她惊出一身冷汗。也就是这一刻，岳千凝我完全相信了常怀德的话：常怀忠，常怀德，他们两个人，中间肯定发生过有关她的争议。

岳千凝的眼前又飘出常怀德的目光，清澈的柔弱，带着哀怨，和常怀忠眼里的森然霸气相比，软弱的可怜，如同一只雄鹰和一只小鸡。

岳千凝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常怀忠敏感的意识到岳千凝的异样，他的目光带了探究，在岳千凝脸上探寻：“千凝，你怎么了？”

岳千凝忙若无其事地微笑：“没怎么。只是感觉王爷言重了。”

常怀忠摇头：本王没有言重，说的都是出自内心。本王知道自己武断了些，然而本王想要的又得到了的，就绝对不会让他再流失。千凝你对本王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因此本王绝对不会让你从本王身边离开。”

岳千凝强笑道：“王爷，你身边还有众位姐姐呢，她们一个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又都是富贵高门出身，千凝又那些可以与她们相比？何须王爷这般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