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横生枝节

岳千凝突然想起一个人：常怀忠的弟弟，号称逍遥王爷的静成王爷！王杨氏王府的二王爷！难道说他就是传说中的二王爷，常怀忠的弟弟常怀德？岳千凝不敢确定，想来也只有他了吧？一定是他！

岳千凝听旁人说起过常怀德的，才华横溢，吹的一手好笛子。说他出生武将之家却不爱习武，虽是王爷的封位却不上朝不参于朝政，当真是名副其实的逍遥王爷。

只是他的莽撞令岳千凝不快，此人也太轻浮。岳千凝的脸上一片冰冷：“不敢当，但不知你是哪位？”不认识他，岳千凝希望他能自报家门，也免得她弄错了。

此时能在王府自由自在的人，除了二王爷常怀德绝无二人。他没有料到岳千凝是这种态度，怔了一下，忙笑：“对不起，小王鲁莽，忘记了嫂夫人还不认识小王。”

岳千凝心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听他如此说，她亦不能过分，更何况他还是王爷。面色缓和一下，岳千凝对他福了一福算是回礼：“王爷，是我失礼了。”

常怀德的神色突然变了一下，目光十分特别，岳千凝心中一跳：常怀德的表情，仿佛是……幽怨？怎么会？

也就是瞬间，常怀德又恢复正常，复对岳千凝施礼：“是小王鲁莽，不该惊扰嫂夫人，再次赔礼了。”

如此一来，岳千凝我反倒不知道如何是好？怪他么？那就是自己的错了。

“小姐，我到那边折几枝梅花。”岳千凝还没有说话，念真突然说了一句，然后离去。

不知何故，岳千凝有些无措。

常怀德给她的感觉十分奇特，当真就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他似的，又想不出，或者他像极了某个人，就算他和常怀忠长的有些相像，可岳千凝心目中感觉他却不是像常怀忠，他像谁？又是怎么回事？岳千凝想不出来。

突然岳千凝明白她这种态度是不对的。他是常怀忠的弟弟，她是常怀忠的夫人，男女有别，他们突然单独面对不成体统，岳千凝有些尴尬。

正要找个借口离开，常怀德突然问道：“嫂夫人，你与哥哥成婚有些日子了，哥哥对你好么？”

岳千凝再次一怔：哪怕常怀德是关心她，但常怀忠又不是她的什么人，这个问题是他该关心的么？岂能用这种话问她？若是给旁人听了去，真是不成体统。

岳千凝的脸上已经有了不悦：“二王爷，你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个问题么？”

常怀忠似乎又是一怔，忙说：“不敢……只是，小王想知道嫂夫人过得好不好。”

岳千凝回道：“多谢二王爷关怀，我过的很好。”说完了，岳千凝四处张望，想看看念真在哪儿，她我想离开。

常怀忠看出岳千凝要走，心中着急，忙说：“嫂夫人，小王知道你才华横溢，就刚才的诗词十分精辟，小王还想和嫂夫人联句，顺便请教嫂夫人，好么？”

“小女子才疏学浅，就算懂得皮毛也不过是拿来字娱乐而已，岂敢和二王爷联句？只怕小女子的粗疏破坏了二王爷雅兴。二王爷慢慢观赏，小女子告辞了。”

就算叔嫂之间可以玩笑，常怀德身为王爷也该自重，第一次见面就如此轻薄，虽是文字事物，岳千凝亦反感。

不管念真在哪儿，是否知晓，岳千凝都该离开，说完她拂袖转身。

“慢！”背后常怀德一声惊呼。

他的声音有着无限惊惧惊慌的意味，岳千凝心头一颤，不由的停止脚步，茫然回望。

常怀德的目光在岳千凝身后带着毫不掩饰的悲哀：“嫂夫人，小王知晓你是来赏梅的，好景就在眼前，你还没有好好观赏，岂能白来一趟？身存正气，自是凛然，邪气岂可入侵？”

听他言语，仿佛是在和岳千凝较量。岳千凝本不受激，只是常怀德叫她的口气仿佛他们是熟识的，这姿态里又有挑衅，岳千凝突然不忍：常怀德的表情里有种牵扯她的情绪。

岳千凝是不由自主回头的，恰好迎上了常怀德焦灼中带着刺痛的目光，更是叫她心头一凛。

压制了心头的异样感觉，岳千凝淡淡说道：“景已在心中，正气自然也在心中。”说完再次举步。

待她转身，不料常怀德突然疾步横跨在她面前：“嫂夫人！你知道你是谁么？”

岳千凝暗自大吃一惊，难道是他知晓她的身份？坏了！他还知道什么？

“冷凝竹，你可知道，最初认识你的人是小王我么？”常怀德说道。

岳千凝一惊：常怀德竟然拿出此话？他什么意思？强自镇静，岳千凝佯作轻描淡写：“那又如何？”

常怀德当真也是着急，忙道：“原本小王不该说出，此事小王原本也想永远埋藏心中。没料到还能和嫂夫人在此相遇……也怕今后没有这种机会，因此唐突说出。千凝--”

他竟然直呼她名字，他怎么会这样？岳千凝瞬间失色。

常怀德不顾岳千凝我的反应，急急忙忙说下去：“千凝，你当然都不知道。那么多的曲折，我们是在暗处针对你的，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想到当初要迎娶你的人是小王我？”

“你说什么？”岳千凝饶是故作轻描淡写，又怎么经得起如此隐秘事端的冲击？

“爱你的是小王，当初想要迎娶你的是小王，只是小王没有成功。千凝，小王知道这一生与你完全失之交臂，只怕今后也难以有机会让小王一吐为快。请听我说一下原委好么？”常怀德越发着急地说道，生怕岳千凝离开他无从述说。

常怀德要迎娶她？最初她是他选择的夫人？却为什么常怀忠是她的夫君？

这是从何说起？仿佛天方夜谭，岳千凝一头雾水，一时怔住。

常怀德不管不顾，竟自说下去：“最初小王在落红坊见识到千凝，就暗下决心一定要迎娶千凝做小王的夫人。然小王的身份不普通，其中需要周旋，千凝亦是明白的。小王求助唯一的哥哥，希望哥哥设法成全。哥哥不信千凝能优秀到叫小王失魂落魄的地步，乔装后亲自去印证。不料，哥哥见到千凝后就把小王的请求忘在脑后。千凝，小王……”

常怀德因为痛苦脸部扭曲的怕人：“哥哥已经有了五位夫人，按照王府规矩他是不能再迎娶夫人的，但他不在乎，更不管小王对千凝是什么感情。小王一贯敬重哥哥，却不料哥哥如此行事。他…太自私了，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行事，为他的喜好去做，就那般的和父王母亲力争。父王年迈多病，对他无奈，母亲更是奈何他不得，就这样他破坏了王府的规矩迎娶了千凝，从小王手里夺走了千凝。小王没有权利，没有他的霸道，亦不能为了千凝和他争夺。真的，为了一贯女子，和哥哥冲突，闹到王府不宁，岂不遭外人耻笑？当然小王知道自己是懦弱的，懦弱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到了别人手里，都……都无能为力……”

而岳千凝，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常怀德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锤头重重击打在她心中，他说的那些岳千凝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又怎会如此？

在岳千凝心中，常怀忠也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岂是从弟弟手里争夺女人的卑鄙小人？她觉得常怀忠不会那样去做。

常怀德说完后沉默下去，整个人仿佛都没有了力气，如一只膨胀的口袋将里面的内容倾倒干净后的萎顿。只有眼眸里面的触痛和悲哀没有沉默，反而是越燃越浓。那是一种遭受屈辱后却不能言的隐忍，是无能为力的悲哀。

岳千凝再不敢看常怀德，目光转到了别处。

冬天的阳光，因为雪的映衬耀眼明丽，落在雪地上金光万丈，直射人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耀眼的碧雪。梅树上的梅花悄然无声，风姿卓绝的展示它严冬的独一无二，浓郁清冽的香气缕缕不绝。

岳千凝再次有一种被震撼的感觉，此时分不清是被常怀德的话震撼还是被眼前的美景震撼。

一个人如果想快乐，就选择单纯。越简单越快乐。

如果可以选择，岳千凝不想遇见常怀德，更不想听到他的话，她愿意只要这雪地，这梅花。

可是，她又都知道了。一个心里有了秘密有了想法的人，怎么会简单？怎么能有简单的快乐？岳千凝恨她自己，为什么要来蕊芳园？来在王府以后，几乎每一件事的第一次都要有意外，还是不让人高兴的意外。岳千凝很沮丧。

积雪很薄，阳光浓烈的地方积雪在融化，如此一来地面有些残缺不全。各种树枝上的积雪也在融化，如同丽日下的太阳雨一般，只是点点滴滴下落的雪水把地面雕铸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洞。

岳千凝凝神看这样残缺不全的雪景，想到了她的人生。她的人生在她成为一名舞妓的时候就不是她的人生了，因为她不能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很可笑，岳千凝还知晓了作为王爷的常怀德的内心，原来他作为王爷同样的不能随心所欲，作为王爷有时候也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真难过，世上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

不管了，她只知晓现在的她，岳千凝，平王常怀忠六夫人的岳千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