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梅林偶遇

窗外有风，迅疾时带着尖细的哨音，树木上的雪花被吹落时簌簌声响也是十分尖锐，在宁静的夜里一一灌在我的耳朵里。

只是床上的岳千凝看不见外边，那雪花是不是还在飘落，落了多少？

雪的外表是严寒，然而雪的下面一定是个温馨幽静的绝妙地方，岳千凝希望被覆盖在雪下面的动物植物能够安眠……

房内很是温暖，洇溢着清香袅袅，最终她还是睡了过去。

昨天一整天忙碌岳千凝太累了，又是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清早的时候，若不是炉中银炭突然大声的爆响，只怕她还是清醒不过来。

卧房内的念真看到小姐熟睡，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害怕惊扰了小姐的，见到小姐伸手揉眼睛，笑道：“小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岳千凝抬头看到窗上霞光映照，轻薄的金色明亮耀眼，说道：“都睡到这个时辰了，还睡？”说着忙披衣起床。

念真过来服侍小姐穿戴，说道：“小姐昨天劳累整整一天，昨晚睡的好么？外边下雪我担心你冷，所以早早为炉子多添了炭。却不料炭的爆裂把小姐惊醒了。”

岳千凝轻笑：“就算我昨晚睡的不好，今天也的起床呀，已经很晚了，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念真也笑：“小姐又不用上朝，早起做什么。如此寒冷的天气，多睡一会儿无妨。”

岳千凝笑道：“幸亏我是大人，要是孩子都给你宠坏了。”

念真大笑：“念真不宠着小姐，还能去宠谁？小姐喜欢我宠着就好。”

她们说着话，淑晴捧了一盏茶走进来：“夫人，今日天寒，先喝一杯姜茶暖暖身子。”

刚刚从温暖的床上起来，岳千凝是感觉不到冷的，然而看到淑晴仿佛在瑟缩的样子，她亦觉得冷了似的。从淑晴手里接过茶来，岳千凝笑问：“外面是不是很冷？”

“嗯……”淑晴停顿一下又说道：“或许不太冷，是奴婢一贯的怕冷，才觉得冷了些吧。”

念真笑道：“人家谁都不冷的，独独冷了你一个人？就好像你是刚刚从蛋壳里钻出来的小鸡一样。”

淑晴怕冷，也怕别人拿这个打趣她，不由瞪圆了眼睛：“念真，你在说我？好呀，给我这样的比方，找打不是？”

淑晴说着就扑过去咯吱念真：“叫你说我。”

念真忙忙后退，大笑道：“别这样好不好？我没别的意思，别……”念真笑着退往火炉的那边。

岳千凝怕她们碰到了火炉烫着，忙说道：“你们两个这边来，别碰了炉子。”

淑晴忙去拉念真：“得了，不和你闹了，你是不是想进炉子了？”

两个人笑着走回来，念真一边走一边笑：“还真是的，要不你做一只青蛙算了，冬天的时候眠了，待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在出来。”

淑晴回敬念真：“你既然不怕冷，刚刚要进炉子是什么意思？”

岳千凝手里捧着一盏茶，笑看念真她们开玩笑，心里暖融融的踏实，她希望房间里永远有欢声笑语，希望院子里的人永远和平相处。

用过早饭，岳千凝倚在窗前向外望。昨夜的雪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大，却足以将整个大地包裹，银装素裹的淡雅风情，叫人神往。

岳千凝不由就展开遐思，昨天嗅到了梅香，那园子里的梅花……

在她思索中，念真轻轻走至身旁说道：“小姐，还记得昨天的梅香么？”

岳千凝回看念真一眼说道：“怎么不记得，正想呢。”

念真笑道：“就知道小姐是这样的。”

岳千凝知道是念真猜中了她的心思。知她者，念真也。多年相处，岳千凝的一举一动代表了什么，念真大都清清楚楚。念真的话让岳千凝的脸不由一红，禁不住笑了。

念真又笑道：“隔了一年，还没有见到梅花呢，小姐是不是想去看看了？一直以来，梅花亦是小姐的朋友一般，如今终于来了，小姐定是想去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岳千凝笑道：“难道你不想去看看老朋友么？只是外边有雪，只怕冷了你。”

念真打趣道：“知道小姐体贴。然小姐对我的体贴不抵对梅花的思念。天气已经晴朗，想来外边没有那么冷，我们还是去吧。”

那样好的景致，岳千凝当真不想错过，于是答了一声：“好。”

身着厚实的红色狐裘披风，和念真一路走来，去向她神往的梅林中。心中怀着怯怯的惊喜，想象梅林中的梅花开的如何。是含苞待放，还是枝头怒放？无论哪一种情况，都会令她心头愉悦。

青砖甬道上的积雪已被仆人们打扫干净，湿润洁净的青色砖块亦是亮眼。因为阳光的照射，旁边雪地一片耀眼，纯白中反射庄严的金色。

光秃秃没有树木的虬髯枝节上端着亮亮的银条儿，依然黑绿的冬青树挺拔的叶片上擎着毛茸茸的雪团儿，煞是好看，风过时银条儿雪团儿瑟瑟下落，弥漫起一阵阵柔媚而凌冽的雪雾。

冷，心头却燃起火一样的激动，热热地跳跃，极想更快地见到傲骨的梅花。

经一条条甬道，过一道道院门，梅花的清香由隐隐约约到逐渐清晰。

岳千凝的脚步急切起来，红色披风在她急促的脚步中飘着，令她如同一朵红云在飘。

岳千凝急于看到那冰洁玉骨的精神。“众芳摇落独暄妍，绽尽风情向小园。”没有看到梅树的面，她却能够想象的出那铁杆虬枝上的娇艳，如今它又擎了雪，不屈中又是怎样的绝色？

蕊芳园中静悄悄的，十分安详。岳千凝身上的红衣在白雪的映衬下，分外娇艳。岳千凝看不到自身，却能想的得出她的妖娆。只是不知道，她的妖娆胜得过树上的梅花么？想想绝不可能。梅花是无数人的宠爱，而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笑着岳千凝自己都微笑起来。

岳千凝是和念真寻着香气的轨迹一点点走去的。

“小姐，你看那边，那一树梅花是白的！白梅。”

念真突然用手指了指前面，岳千凝亦看到了。那是一树白梅，和晶莹的白雪合在一起，若不是梅花散发的清幽暗香，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区分，岂能知晓那边有一树白梅？

“银雪铺地，不见杂陈。白梅遮天，不见它色。银雪白梅交映，若是融为一体，安能分得清谁是谁？”岳千凝叹道。

“是的小姐，如此远距离的看去，若不是循着香气而来，极难寻找。”念真说道，“我们还是过去看看。”

岳千凝点头。

随着距离的推进，岳千凝还是看到了几乎和雪融为一体的一树白梅。铁树银琼，清香冷冽，不染尘埃，浓浓的清冽香气四散飘溢，缭绕在空中，叫人如痴如醉。

她抬眼凝望那一树银琼，在亮眼雪地里散发脉脉香气，如一个静谧的女子，只在一个圣洁的地方展示自己的芳姿，惹人心生怜爱。

“真好看。”念真叹道，又看小姐，“小姐，其实梅花和雪花是有区别的。”

岳千凝点头。不是同一种物品，岂能完全一样？就算是同一颗树，树上的叶子也不是完全相同。岳千凝轻轻说道：“梅雪兼并不兼容，各有千秋骚人评。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念真拍手：“小姐，你的句子总是经典，叫人深思，又难以领会。”

我笑道：“你既然不懂，又何以知道经典？”

念真怔了怔，笑道：“小姐虽是女子，可除了容貌之外还有惊人才学呢。念真跟随小姐多年，就算再笨，也给熏陶的懂一点了。说不出，也知道小姐说的对。”

离开白梅，岳千凝和念真一路慢慢的走。

蕊芳园的梅林当真是一片梅海，不仅仅是晶莹耀眼的白梅，更有许多艳丽非凡的红梅，红白交映，辉煌灿烂，如同仙境一般。

徜徉在梅林中，看梅花傲然的姿态，感受它不屈不挠敢于和严寒做争斗的品质，岳千凝感慨万千，又浮想联翩。

由不得，她轻轻吟道：“冰魂雪魄舞严寒，无边风雪承傲然。只为信仰独倾心，凋零背后树高洁。”

“扶梅翠竹映雪原，独树一帜谁为先。青白经纬世无双，有幸觅得百世缘。”

忽听得身后有一男声，吃惊之下岳千凝我险些失控惊呼，心脏骤然急跳由不得一个趔趄，若不是身旁念真急切中一把扶住了她，只怕她早已摔在地上。

此人胆量够大，王府的园林中，面对王爷的夫人竟然如此放肆，情急之下，岳千凝不由发怒。

循着发声处看去，却见一丰神俊逸的白衣男人立于雪中，金色缎带将飘逸流畅的黑发束起，整个人干净利落，若一株白杨。也难怪她们一直都没有发现附近有人，就这样的他，在雪地里站立几乎和雪融为一体，无心的她们又只顾自己，如何发现？

岳千凝我正待发问，对方已经深深一揖：“六夫人好，打扰到你了。”

岳千凝原本是要责问他的鲁莽，他却如此彬彬有礼，更兼他知道她的身份……一时，岳千凝也怔住。

只见他高高身材，星眸朗目，面若满月，腰横银笛，翩然飘逸。此人仿佛有几分面熟，岳千凝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细观之下，突然发现他和常怀忠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