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以身相报

原来如此，若不是二老夫人亲口说出，岳千凝从哪儿知道？看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曲折，岳千凝感叹。她柔声说道：“二老夫人，这一切都是您老人家应该拥有的，您好好保重身体，安享幸福就好。”

“都是老王爷给的，老身对他唯有感恩。”二老夫人摇头感叹，某种难以掩饰地露出暗沉的痕迹。

岳千凝看着二老夫人脸上的戚色和宽慰，还有那副抹不去的沧桑，当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步步熬到今天。

王府中家规森严，没有人敢对过去的事情说出一个字，所以老王爷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岳千凝一无所知，二老夫人到底又是如何一回事岳千凝就更不知道了。她理解的是二老夫人为了常怀忠做过的所有牺牲和让步，那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孩儿的心：无私无畏。

常怀忠是二老夫人所生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会少，又有几个敢乱说？岳千凝也一样，知道了亦是当不知道的。

岳千凝无话可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二老夫人。二老夫人又慢慢说道：“千凝，你是懂事的女子，老身才把不该说出的话说了出来，也得一个心里舒畅。以后……等老身不在了，你可要用心对待忠儿，老身不是要你像老身对待老王爷这般的对待他，而是希望你多帮他分析一些事情，提醒他，不要他犯太多的错，他的今天不容易。”

二老夫人这样的交代太过于沉重。岳千凝明白二老夫人此番言语是对她的信任，她只得应允：“二老夫人不必担心，凡是千凝能够做到的，千凝会尽心尽力去做。”

二老夫人点头，叹道：“你是聪慧的女子，识得是非，辨得理清，很好。唉，女人的一切都依附于男人，唯有男人飞黄腾达女人才跟着夫荣妻贵，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老身这般年纪，不再希望什么，如今不管老王爷怎么样，有他一日老身就有依有靠，不觉得孤单寂寞，是以老身愿意伺奉他。”

岳千凝没想到今天到来，听二老夫人说了许多王府的内幕，还有关于二老夫人的，她由一个丫环成为老王爷的侍妾，把自己的儿子过继到别人名下，成为侧夫人……其中对过程有多么复杂艰难，只有她知道。

看起来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平凡，都不是一帆风顺，旁人眼里的事情，和事实又又多少出入？如同她岳千凝一样。岳千凝只是在心里感叹。

又陪着二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岳千凝觉得时间不早，起身辞别二老夫人回院子。

外边的雪花未停，岳千凝的身上粘满了雪花的银屑，抬头看，飘落的雪花融化在脸上，有一丝磬凉的味道，脑海中灌满的那些怅怅的事情也融化了一般，岳千凝的头脑慢慢清醒。

“念真。”她慢慢唤了一声。

念真低了头一言不发，岳千凝知道念真也在为知道的那些事情思索。听见小姐唤她，抬头看：“小姐，什么事？”

岳千凝叹口气：“念真，今天我们知道的太多了，回去以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念真点头：“我懂得，小姐。我只是希望小姐在王府中的日子不要有那么多的坎坷。”

岳千凝微笑点头，我希望我的人生素淡，我不要多高的位置，不要多荣耀的富贵，不要浓重的色彩，我只希望平静。

一路无话，岳千凝和念真默默地走回月明院。

踏进房间，淑晴忙为岳千凝弹掉身上的雪花，又帮她把貂裘大衣脱下：“夫人走的比往常时间长了，奴婢知道天气冷，怕冻着了夫人，正担心呢，夫人快到暖阁缓和一下。”她说着扶着岳千凝到暖阁。

念真默默地在身后跟随，淑晴扭头看着念真，轻轻问：“你们没事吧？”

念真轻笑，摇头道：“没事呀，我们不是回来了么。”

岳千凝微微扭头看到了念真的笑，很牵强，想来是今日的见闻对她触动极大，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刚刚跨进暖阁，带着檀香香味的热气就迎面扑过来，绷紧的神经为之一松，浑身立刻舒展。岳千凝看到银炉里的炭火正汪，燃烧着一片明艳亮丽，给人满心的欢愉和温暖。炉火上铜壶里的开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给人朴实的温馨。这是家，朴素又豪华的家，在这里我是温暖安全的。

舒口气，岳千凝慢慢坐下，念真已经快速为她把淑晴准备好的香茶奉上：“小姐，快喝一口热茶暖暖身子。”

岳千凝对念真一笑：“你也快快暖和一下吧。”

“是啊，都去了这么久，路上一定很冷。我从窗前看到外边不停落地的雪花就感觉到冷呢，何况你们是从那雪地里走回来，念真你也一样，快暖和一下。有事我来做。”淑晴热情地对念真说。

自岳千凝带着念真到王府以来，念真和淑晴以及晓薇晓夏她们相处的也是极好，情同姐妹。每次看到她们相互关怀，岳千凝就很是欣慰。她希望她院子里的人都真正的相亲相爱，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念真说道：“外边是冷了一点儿，然没有想想象的那样冷，不然我们小姐怎么会在雪地里走这样久呢，是不是小姐？”她俏皮地冲小姐笑笑，又对淑晴说，“我们一路走，是嗅着蕊芳园的梅花香气。那香气幽幽的，雅雅的，叫人陶醉，我们小姐告诉我说，‘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只有在风雪逆境中经过锤炼，才更得芬芳。这梅花在百花凋零以后才开放，禁得起严寒，耐得住寂寞，独自在枝头骄傲，才叫铁骨呢。”

淑晴笑道：“夫人说得自然极是了，把梅花的特色都说出来了，怪不得你一直是那样的神情，就是在想夫人的话吧？”

“是的。”念真说道。

“那你呢？我说的你怎么这般香，原来是冻出来的，那你再去外边冻一冻，整个人都变成香的了在回来，我们这房子里都不用点香了。”淑晴笑道。

淑晴的话一落地，念真一时醒悟过来，忙着追打她：“要你小蹄子这般胡说。”

岳千凝含在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就那样看着她们追打嬉闹，暖阁里扬起快乐的气氛。

岳千凝虽然喜欢安静，却更喜欢看她们快乐，她希望她的院子里永远有这样的快乐。

午睡起来，岳千凝立于窗前，看到雪依然在下，没有纷纷扬扬鹅毛似的漫天飞舞，依然是慢悠悠轻灵妙曼的姿态，斜斜地飞着，或者划一个优美的弧形。岳千凝有一种飘起来的心境摇动的感觉，极想伸手去接一片雪花，让那六角形的可爱精灵手心卧一个可爱的姿势，转而又想到她手心的它们片刻之后将没了形状，如此想反倒而挤压了一层忧郁。

岳千凝知道，雪很美，却很短暂，为了让它久长一点，再久长一点，她唯一能做的是顺其自然，希望它们娇嫩的身体停留的时间长些，再长一些……

雪花，精灵一样的雪花，岳千凝就那样看着它们洁白的毛茸茸身体，身心被那雪白浸染，又是一片空灵。

雪花的舞姿让岳千凝突然想起没有完成的舞曲，她只写好了上阙的《红尘一笑》，下阙《天涯征程》一直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适宜的情调供她完成，何不趁着心中灵感的涟漪在宁静闲适的时刻用心完成？

心念一动，岳千凝走至案几的琴前坐了下去。

吸口气，她默念《红尘一笑》的曲谱，感觉有几个音节不够合拍不够好，于是动手在琴弦上调试，感觉到满意了，才试写《天涯征程》。

那个时候她只是想到要一双和谐的舞曲，上下呼应，至于词句上面都没有想过要哪一种章法。此时她因为雪花的启发，心中有辽远苍茫的感觉。

脑海里慢慢勾勒形象，又联想舞蹈的动作……

想着，岳千凝手里的笔落在纸上：天空深深大地蒙蒙，一片天地载豪群。纷繁复杂滚滚如潮，往来去去谁辛劳。无非奔波生命需要，一片寸心不逍遥。天地苍茫朦胧岁月，春冬轮回覆今宵。冷风阵阵岁月烈烈，缤纷琼玉齐舞蹈。岁暮迟迟无序伤感，绯色春光暗中笑。雪舞精灵世界葱茏，烟云翻卷浓如潮。娇嫩容颜皱纹满面，谁慰岁月的辛劳。人生如是谁能避逃，征程天涯生命豪。日月更交万古锁定，永远不变的古老。时间河流浪涛生命，天涯征程谁不晓。萌生憔悴绽放枯萎，追逐温暖的穴巢……

心中凌乱着生命的沉重和遥远，思绪亦有些混乱，不知道所想词句是否贴切只是快速写成，又吟哦一遍，暂时想不出那里需要重做。

就这样的搁置一边，理了一下混乱的头脑。岳千凝更明白舞蹈不仅仅要词的优美，还有符合场景，更要紧的是曲，词句可以更换，曲子的和谐美妙才是舞蹈的精要，是以我她又忙着谱曲。

如此忙碌了一个下午，才觉满意，岳千凝停了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走往那边的躺椅上休息。

无论是作词还是谱曲，就算是她喜欢的工作，然都是费心费脑的，她有点累。

淑晴手里捧了一只银碗轻轻走来：“夫人，看你专心，奴婢怕扰乱夫人的思绪，许久了都不曾照顾夫人。都累了吧？这是奴婢为你做的提神汤，夫人喝了解解乏。”

淑晴当真也是聪明之人，懂得许多。岳千凝作词谱曲的时候是生怕打扰的，那样会断了她的思路。

岳千凝坐起来端了碗对淑晴浅笑：“你倒是聪明，什么都懂得。我不累，不碍事的，你不用那般仔细。”

淑晴莞尔一笑：“夫人需要的时候，随时呼唤奴婢就成。”

为了不辜负淑晴的好意，岳千凝低了头开始慢慢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