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惴惴难安
念真顿时知道她的话给小姐听去了，难为情地红了脸，嚅嗫道：“这个么，这个……”索性也就鼓起勇气说道，“我是说小姐和岳公子又何必？岳公子明明喜欢小姐，却又出来不吐出一个字，眼看小姐就要出嫁，他亦是日日难过着。他在小姐面前不露一丝痕迹，在我们面前却是毫不掩饰的忧愁，默离都说了。”
岳千凝沉下脸来，说道：“你和默离说什么了，把你们说的话告诉我。”
念真即刻就明白岳千凝是真的生气了。自从见到岳宇涵的那一刻，岳千凝就期望岳宇涵为她赎身的，结果到最后是岳宇涵用尽力气成全了她和别人。念真知道一切，知道岳千凝心中这些无法为外人道的痛楚。看着岳千凝面沉似水，念真忙说道：“小姐，没有说旁的，只是说过岳公子为小姐做这么多，岳公子对小姐是全心全意的。”
岳千凝一双眼睛凌厉地扫过念真，说道：“你不觉得哥哥为妹妹做事是应该的么？他已经成了我的哥哥，而已是他唯一的妹妹，更何况我要嫁入的是王府，他不尽心尽力还能如何？难道他不理不睬才是正理？”
之前无论多大的事情，岳千凝总是温婉对待，绝少如此的疾言厉色，这一次岳千凝竟然真的动怒。饶是她和岳千凝情同姐妹，岳千凝对她宽容到不能再宽容，念真也知道这一次她是碰触了岳千凝的底线，念真终于知道那些话在岳千凝面前是不能说的了。
“小姐，岳公子所做的是他作为一个哥哥应该做的，我们都知道。是念真说错了话，小姐别生气了，好么？”念真心中难过，强作笑颜哄岳千凝开心。她的这些话淡如白水，可她不知道该怎样说。默离所说的小姐和岳公子乃天造地设的一双这句话，念真明白了她一定要把这句话烂在肚子里。原本她还想要让小姐知道呢，真不知道若是她把这句话说出来，小姐是怎样的生气。
“你去休息吧。”岳千凝感觉到她有些过分，缓了一下脸色对念真说道。
“是，小姐也早点安歇。”念真拿了汤碗慢慢退了出来。
掩上卧房门的一瞬，念真脸上勉强做出的笑容倏然不见。她不怪小姐生气，只是怪她自己，当初若不是她生病那样严重，小姐又何必把自己卖入妓院，以至于现在的结果？小姐为了她，付出了所有，到此刻连姓名都要改换，她却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小姐的苦衷她都知道却不能分担丝毫。尤其是面对岳宇涵，念真同默离一样的心知肚明，小姐该和他婚配，可是却又是不能。好在小姐嫁的人是王爷，念真只祈求王爷能善待小姐，给小姐最大的幸福。
岳千凝默默地坐在床沿上，心并没有乱，也没有难过，只是说不出的别扭。即将迈入王府，身份不同以往，同岳宇涵的来往必然不会频繁，彼此心中燃过的火苗随着时日的推移会一点点熄灭的。岳千凝亦不想让岳宇涵孤独，她期望能有一个极好的女子出现在岳宇涵面前。
八月二十六日，岳宅里的一切安排都已经完善，距离岳千凝婚嫁的日子只隔一天了，岳宅里红火喜庆，岳宇涵满面春风地面对一切，完全是送妹妹出门的欢欣。
晚宴结束，岳宇涵笑着要岳千凝回去歇息，岳千凝顺从地回房。她什么都没有做，却有点心力交瘁。默离今晚很意外地无事可做，同念真一起陪着岳千凝，两个人说说笑笑。
默离有些遗憾地对念真说道：“好羡慕念真姐姐能一直陪着小姐。”
念真再不敢开玩笑，不敢说出你愿意的话也陪着小姐进王府这样的话，她笑着说道：“这有什么，我们会随时回来的，到时候不就见面了么。”
默离认真想了想，说道：“这个倒是，不过你们一定要经常的回来。”
念真也认真道：“这个当然了，可不许我们回来了，你又溜个没影。”
默离哈哈道：“这个那能呢，我不是忙才在外面么，你和小姐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先回来报信，这样我就哪里都不去。”
岳千凝默默无言地坐着，她好迷茫。这样再过一天就进入王府，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么？岳千凝虽然只是短短的人生经历，可她还是不敢确信还没有到来的事情。就如同她到梅花庵上香一样，谁会料到她返回家中的时候，家已经没了？这件事情成了岳千凝的噩梦。此时岳千凝不知道她是不是能顺利进入王府，还有倘若发生变故，她该如何面对。
“小姐，小姐。”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三个人，岳千凝心中一个惊跳，念真已经变了脸色地惊问：“谁，是谁？”
“小姐，是王爷前来，公子令奴婢前来告知小姐，言说王爷一会儿来看望小姐。”
“知道了。”念真对着门外回了一声。
怎么这个时候王爷会来？房间里的三个人同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岳千凝心中不仅有不详的感觉亦觉得这件事情怪异，常怀忠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又来一次？难道说这桩婚事里面有什么蹊跷不成？还是她的身份暴露？若真是如此，那她迈入王府又是一场闹剧。不过也只有见到常怀忠的面才能明白。
岳千凝不动声色说道：“念真，为我略微梳妆一下。”
和默离面面相觑的念真忙答道：“是的，小姐。”
默离亦忙说道：“小姐，要不要换一下衣裳？”
岳千凝说道：“把衣橱中那件桃红的锦衣取出来。”岳千凝不喜这样的颜色，虽然穿上这样颜色的衣裳更加承托她的美丽，她亦不喜欢，平日里极其少穿，总觉得这种颜色多了妩媚的轻佻少了庄重的高雅。今晚，她破例了。
岳宇涵引领着平王到达岳千凝的闺阁中时，恰是岳千凝妆扮完毕之时。岳宇涵不会明目张胆地观看平王面容，却不会愚蠢到任其自然。她偷眼望了一下平王，心中有一瞬的震撼。平王……果然是王者气度，饱满宽阔的额头篆刻了冷凝的线条般，令人忍不住感觉到自身的卑微，更有他深邃的看不到底的黑眸，高挺的鼻梁，坚毅粗狂的唇角……
“参见王爷。”岳千凝还是落落大方地按照规矩行礼。
“免了。”常怀忠面上露出难得的微笑。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场，他真想伸手去扶起岳千凝。
岳宇涵把平王带到以后，完成任务似的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匆匆而去。念真和默离将茶点恭敬地端上，然后恭敬地退下。
“如此深夜王爷叫王爷辛苦，不知前来何事？”岳千凝开门见山问道。
常怀忠抬头端视岳千凝，见她流云发髻墨染一般巍峨，秀眉似二月柳叶柔润细长，一点小口樱桃样丰满鲜嫩，再看她的眼睛，深潭寒星一样高远幽静，整个人不卑不亢高贵典雅，尽管身着妩媚诱惑的粉红，然除了更添端庄之外不见一点世俗，如此冰清玉洁的美人实在少见！常怀忠不由自主心神一荡，暗自庆幸他能得到如此女子。
“哦，哦……”从来不见一点迟疑的平王在此时竟然迟疑，更有汗颜，很为他再一次的唐突惭愧，他突然胆怯说出他想说的话。
岳千凝见此情景，明确眼前的平王有难言之隐，但她依然平静，举起茶盏对常怀忠说道：“王爷一路劳累，且请饮茶。”该来的总会来，是福是祸总会知道，岳千凝明白常怀忠既然到了，绝对不会把他到来的目的再带回去，她想得知的真相无论早晚都会露出来。
常怀忠顺手端起茶盏饮茶，透过衣袖的缝隙偷眼细致打量岳千凝。他不止一次地见过她，见过她的冷艳，见过她的高超舞蹈，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任何人示好。今夜的她，身着鲜艳色彩的衣裳，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漠，女卫悦己者容，那么她对他是在意的了？如此一想，常怀忠的内心掠过得意的窃喜。这种喜悦冲去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怯懦和愧意。
将茶盏放下，常怀忠已经完全恢复了镇静，说道：“喜期即将到来，本王还是不放心你，特意过来看看你。”
岳千凝猛然挑眉看他，好像他说的意思她没有听懂。真的是不懂啊，再过一日她就会依附于他，他还有什么不放心？担心她变卦么？岳千凝心中冷笑，她没有变卦的资格，他真的不用紧张的。岳千凝平静说道：“多谢王爷惦记，我很好。”
常怀忠释然一笑，说道：“可本王只有亲眼见到才放心。千凝，你也放心，本王会做到很好，不会委屈了你。”
这句话让岳千凝有点感动，难为他如此小心翼翼，倘若不是重视她何至于此？岳千凝端然微笑，说道：“多谢王爷。”
常怀忠久久凝视岳千凝，说道：“一切都是本王应该做的，勿需言谢。千凝，料想这几日你也紧张且累的，不必如此。本王心知肚明，给为你准备的一切都会准备就绪，不会让你有丝毫为难。”
岳千凝沉吟一下，说道：“王爷方才说了不要谢字，然我心有所触，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原本只是善于舞蹈，就让我为王爷舞蹈一曲如何？”
常怀忠欣慰道：“当然是好，只是千凝会劳累，改日吧。今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岳千凝再次沉吟一下，说道：“改日是改日，今日是今日，两不相同。不过既然王爷担忧我劳累，那么不用舞蹈，就让我为王爷抚琴歌唱一曲，缓解一下劳累吧。”说着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