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舞蹈的情意

岳千凝回到房间，更觉一颗心患得患失，看起来她要进入王府已成定局。平王位高权重相貌堂堂，无论哪一点都是众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对象，岳千凝不该再有挑剔，可她就是感觉别扭。

念真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岳公子如何说的？”

岳千凝抬头问念真：“念真，我就要嫁给王爷了，你高兴么？”

念真咧咧嘴唇，她想笑，想说她高兴，然而看岳千凝沉郁的脸色，连忙收住，回道：“小姐高兴念真自然高兴。”

岳千凝皱眉：“你的意思是说我不高兴的话，你就不高兴了？难不成是你对此事有看法么？”

念真忙道：“小姐说哪里话，念真能有什么看法？我只是希望小姐顺心而已，小姐心中忧闷，我能有什么高兴。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看法说与小姐。王爷虽然只来此一次，我亦只是见过王爷一面，然看到王爷相貌俊朗，气势非凡，又不似内心狡诈之辈，真为小姐高兴。王爷又是用此种方式让小姐嫁到王府的，王爷能不珍惜小姐？一个女子想要追求的，王爷都能给小姐，我就是这么想的。还有念真私心觉得将来小姐一定能依靠王爷完成你的心愿。”

岳千凝的唇角慢慢浮起一丝笑容，连她都不知道是苦笑还是欣慰的笑，念真的话不无道理，事实真会如此么？不过有一点，岳千凝希望念真说的能成为现实，那就是王爷帮她完成心愿。

在最难过痛苦的时候，岳千凝就靠一个心愿来支撑她走过去，那就是父母之死的冤仇，她要查清。她不想就这样让父亲母亲不明不白地死去，然而就她一个弱女子，毫无依靠的，且时隔多年，怎么能让当年的真相浮出水面？倘若嫁给平王，依靠他的力量帮她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给父母伸冤报仇，岳千凝觉得值得。

日子水一样滑过去，每一个夜晚，岳千凝总要站在院子里仰望一会儿。有月亮的时候看月亮平静地定在天空中，用温婉娴熟的姿态俯览大地，想那千古不变的姿态该是怎样的韧性和耐性？没有月亮的时候，漫天星星用诡异的姿势排兵布阵一样在天空里让人思索。那些现象就摆在那儿，让人可见又无法见得清楚明白。岳千凝总是凝神想象，却想象不出。

距离出嫁的日子愈近，岳千凝遥望夜空的时间越来越久，念真陪在岳千凝身边，岳千凝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念真不知如何是好。

二十四日的夜晚，月亮没有痕迹，念真陪着岳千凝许久的站立，感觉到一丝寒意。她担心岳千凝着凉，只得轻轻开口道：“小姐，夜深寒凉，还是回去歇着吧。”她也担心喜期到了小姐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岳千凝没有动，没有月亮星光也是有的，星光黯淡亦温润，厚厚的深深的，令地上趋近衰败的植物徒然多了一层保护似的，融融地安静着，熟睡了一般。仿佛怕惊吓了这些植物，岳千凝张张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念真实在忍不住了，再一次说道：“小姐，有点冷了，回房歇息吧。”

岳千凝慢慢回头，微风带着凉意浸入宽广的衣袖，却将麻痹的神经惊动，苏醒了似的活跃，一旁翠竹萧萧地响动，凌冽又清晰，岳千凝清晰地说道：“我不冷，你且回去吧。”

就着翠竹隐隐而来的是悠长舒曼的箫声，婉转深情，岳千凝辨别的清清楚楚。她想多停留一会儿，想让这箫声更久一点。

念真慢慢地转身，她亦听见了箫声，且感觉到箫声一点点进前来。她知道小姐的心事，知道一切，因此她说道：“是，小姐，你也不要太久。”说完，她慢慢的转身而去。

箫声一点点的靠近，越加绵绵不绝的悠长，不想停止似的执着。岳千凝微微叹口气。夜深人静的时候，床榻上的她能感知到箫声在远处陪伴，带着依依不舍的忧伤，令她越发觉得遗憾难过。她知道总有一日这箫声和她失散。不知道失散以后，这箫声依然存在么？箫声里是倾诉，柔肠百结的惆怅，千种情怀万般无奈，欲言又止，欲诉还休。岳千凝不知道怎么让吹箫的人释怀，亦不知道她怎样才能释怀。

今夜不同于往日，箫声近的叫人不忍拒绝，岳千凝不自觉地合着箫声舞蹈起来。昏暗的夜里，箫声如风令他衣袂飘飘，不知道是舞蹈伴随着箫声，还是箫声伴随着舞蹈，那般的和谐统一，缺一不可。

箫声舞蹈同时戛然而止的时候，岳千凝才感觉到她脸上流下冰冷的泪，忙用同样冰凉的手指拭擦一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是何时，原来岳宇涵就在她身旁。虽然没有明亮的光线，然岳千凝还是一下就辨认出了那个身影。半年的相处，连对方的气息亦能在老远就能感知。看不清面容，不知道表情，岳千凝空空地唤了一声：“哥哥。”

岳宇涵竭力掩饰着伤感，说道：“千凝，如此清冷的夜，怎么不在房内歇着，着凉了怎么办。”

岳千凝空洞地笑笑：“哥哥，房间里有些闷了。虽然夜里有些清凉，然有着更多的清爽啊，还有菊花的芬芳，令人喜悦。”

岳宇涵点头道：“妹妹所言不差，只是于你而言，不同于往昔。你要保重身体，万万不可在这个关键时刻身子不适。这景么，以后有的是，你若喜欢，随时可以感受。”

岳千凝转了转身体，昏暗的夜里目力有限制，她看不到多远，近处的景物亦是影影绰绰的，然她看清楚了一般说道：“哥哥，我再次回来的时候，这景还在么？”年年岁岁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怕再一次回返的时候，这里已经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更有，她可以随时的回来么？这里是她的家，又怎么会是她的家？岳千凝不敢肯定。

岳宇涵将双手伸展又慢慢放下，说道：“只要你喜欢，就永远在的，千凝不用担心。”

岳千凝好担心，她害怕失去了这里，可她又不能不放弃。这里的一切都貌似在挽留她，却没有一点点明确的表示，岳千凝害怕这种暧昧，更怕她一旦离开，这种暧昧就没有了。岳千凝还是说道“多谢哥哥。”

岳宇涵昂然说道：“妹妹何来谢字，你又忘了，这里亦是你的家么？”

岳千凝点头，是的，这里是她的家。岳宇涵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她把这里当成她的家，要她觉得这里原本就是她的家。

念真手里拿了一件长衫，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方才岳千凝要她回房的时候，她亦听到了隐隐约约的箫声，她懂得这里有些什么因此回避。她担心岳千凝着凉，因此拿了一件衣裳出来。看到岳宇涵和岳千凝在一起，念真心里好生不是滋味。在念真眼里，虽然小姐嫁给王爷得到了众多女子不可奢求的荣华富贵，但小姐嫁给岳公子的话，那就是情投意合。是情投意合重要还是荣华富贵重要？两者比较，念真无法比较，但她知道倘若要小姐自由取舍的话，她会选择情投意合。难过的是，自己能选择的太少。

“千凝，天色太晚，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岳宇涵说出此话时，念真忙故意的咳嗽一声，做出脚步匆匆的样子走前来，说道：“小姐，公子说的对，还是回去歇着吧。”她把手里的长衫披在岳千凝身上。

岳千凝怅然若失地看着岳宇涵，很遗憾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因为这种恰到好处的朦胧给了她机会，让她肆无忌惮无拘无束地看他，哪怕他不懂她的意思，哪怕他不在意她的情感。

岳千凝知道如此美妙的一刻已经被打破，再也无法拾掇回来，她伸手将身上的长衫裹了裹，对岳宇涵说道：“我回去了，哥哥也请回吧。”说完对岳宇涵施了一礼。

岳宇涵拱手道：“妹妹回去吧，晚安。”

岳千凝再次施礼：“哥哥晚安。”

回来扶了岳千凝回到房间，岳千凝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回来担心道：“小姐，让你早点回来你不，看看着凉了吧。”

岳千凝摇摇头，就算是着凉了又怎么样？更何况还没有着凉。能和岳宇涵如此更近一下的接触，比她在房间里暖和着好多了。

回到房间，岳千凝深深打了一盘喷嚏，慌得念真忙吧岳千凝扶上床，又去为岳千凝熬制姜汤，一面嘟囔着，“这又是何必，何必呢……”

岳千凝没有感觉到有大碍，不过是回来时给冷风吹了一下，鼻腔受到刺激罢了，但她清晰地听到了念真的抱怨。念真把姜汤端过来时，岳千凝一手接了汤碗，一面看着念真问道：“念真，方才你言说什么了？”

念真一愣，忙否认道：“我没有说什么呀，小姐是不是耳鸣，若是如此，我赶紧去找默离来。这个丫头总是各种事由的往外边跑，将她找回来给小姐找个大夫来瞧瞧。”

岳千凝虽然知道她没有大碍，然还是害怕在特殊的日子里自己身体不适难以应对，默默将碗里的姜汤喝下才理会念真：“你掩饰什么，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你说的什么何必何必的，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