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处可逃
平王一怔，原本就冷峻的面容刀砍斧削一般的坚硬起来，寒潭一样的眸子里爆出利剑一样的冷光，紧紧盯着岳宇涵道：“为何？”
岳宇涵淡淡一笑，对平王的突然转变视而不见，慢慢说道：“王爷要冷小姐改变身份，冷小姐说她不肯，重要的是她说她只是一个孤女，没有亲戚。”
平王的脸色愈加难看，口气也显出冰冷，说道：“岳公子可有办法？”
岳宇涵温和地说道：“冷小姐是明白事理的女子，王爷肯花费如此数额的银子为她赎身，她就算是感恩也会答应王爷的要求，更何况王爷是给了她如此众多女子可望不可求的荣耀？这件事情，容我慢慢想办法，王爷不用焦虑。关键是……”岳宇涵将锋利的探究的目光定在平王脸上，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关键是王爷府中的事情，有多难多复杂棘手王爷心知肚明，你可曾都安抚好了？”
平王低垂下眼睑，那些事情都很棘手，倘若处理不好，冷凝竹进王府就成为一道幻影。他知道他的身份，又很明白他是在怎样的情形下来处理这件事情。可是，难道就因为这重重阻力放弃对冷凝竹的爱情么？他无法确定未来的日子里冷凝竹是否会爱上他，只确定他一定要得到冷凝竹。至于那重重阻碍，突破任何一个都比他带兵打一次胜仗还难。不过他不肯放弃，绝不放弃！
平王突然抬头，傲然道：“冷小姐是本王喜爱的女子，本王岂能让她落入他处？岳公子，本王依旧拜托你，将她继续收留在府上，等待本王处理。也请岳公子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了岳公子。”
逃？静静的房间里，冷凝竹如同听到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一样笑起来，逃？她能逃到哪儿？就算她成功地逃离，逃得了的也只是一个身体，她的心是永远都无法逃离的。念真看着冷凝竹笑的那样自如一时发愣。许久，冷凝竹才停止了笑，说道：“我们怎么逃？岳公子说了，倘若我们愿意走他会放我们走的，因此我们不用逃，想走的话光明正大就可以走。你是不是担忧王爷为我出了赎金不会放过我？这样的话，就说明我们逃得了和尚也逃不了庙，再说了，我们又是等于欠下了巨债，能这样心安理得地逃走么？”
念真急道：“小姐虽是女子，然为人正直，哪怕有一丝办法小姐也不会如此，念真都知道。可是小姐也知道，那样的一笔赎金我们如何偿还得起？小姐，我们留下来，将来时什么难以预料。”
冷凝竹道：“就算我们走出去，又能如何？对方是要我们人的话，我们走到哪儿都无法逃离。再则说了，我们不是也走出去过么。结果又是如何，你也知道。”
念真难过道：“小姐，这些念真也知道，可小姐不是不想进王府么？那我们还能怎样，我们该怎么做？”
冷凝竹轻轻摇头，她也不知道。
一夜无眠，晨起后，岳宅的丫环殷勤地为冷凝竹准备一切，仿佛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可冷凝竹感觉到内心惶惶，她不知道她能在此逗留多久，亦不知道她将来的下落在哪里。
岳宇涵倒是把她的闺房安置的井井有条，就好像她来到这里以后永远不会再离开。内室里床幔齐整，一应梳妆物品在妆台上琳琅满目，不曾有丝毫短缺，冷凝竹也细心看过，那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绝非普通女孩儿能用得起。外间宽敞明亮，靠近轩窗的红木桌上安放一架古琴，亦是绝少有的上品。冷凝竹自小出生书香门第的富贵之家，对物品好坏的鉴赏颇具慧眼，她知道古琴价值几许。
看着这些，冷凝竹默默无语。岳公子到底是何许人？因何这样对她？房间里的一切都静谧着，庄严肃穆地面对冷凝竹的疑问，只能令冷凝竹的内心更添疑问。
岳公子说过，他是代替平王给她赎身的。冷凝竹明白平王不会轻易出来见她，可就这样将她晾放在岳公子的住处，何日是尽头？冷凝竹从整个房间布置的如此丰富看得出来，平王是要她在这里长住，至于住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念真跟随在冷凝竹身旁，用新奇的目光看着一应俱全的房间，想着如果能陪着小姐在这里久住不走该有多好？可她也知道这不能够。
厅堂的墙壁上装饰着几帧古画，每一帧都栩栩如生。念真最喜欢的是那帧飞天舞女，舞女端庄高贵又神采飞扬，令人顿生仰慕之情。念真轻轻巧巧地从冷凝竹身边绕过去，站在古画前凝神端详，突然发现画中衣袂飘飘的舞女像极了一个人，到底像谁？念真凝眸，突然转脸看向冷凝竹，冷凝竹此时正一脸凝重地沉思。念真看看画中的舞女又看看冷凝竹，突然失声道：“小姐！”
冷凝竹触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忙抬头对念真道：“怎么了，如此大惊小怪。”
念真伸手指着画中的舞女说道：“小姐，你看。”
冷凝竹皱眉道：“看什么？”她已经看过，这张舞女的图画虽然是装帧故旧了一些，但绝不是古画。画中女子形神具备，姿态不俗，一定是当代名家之手。
念真说道：“小姐，我是在说这画中人像极了小姐，模样像，还有舞蹈起来的样子，小姐有时候亦是这样子的。”念真十分兴奋，就好像此乃独她一人的发现，是一种私密的窃喜。
其实冷凝竹在看到这画像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此刻被念真一说才算明白。她淡淡一笑，说道：“是你多心了，哪有一样？”
念真不服，低声嘟囔道：“明明就是一样的嘛，小姐还不承认。”
冷凝竹心绪不宁，总是前事悠悠后事茫茫的感觉，也不知道该怎样排遣，于是坐到桌案前对念真道：“念真，不要再研究那画像了，取笔墨纸砚来。”
念真答应一声，将冷凝竹要的物品尽数取来，又细心地在砚台里将墨研好。冷凝竹手持狼毫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原来是一首词：谁道浮萍有根？任水漂，逐浪滚。都怨风骨难有，难解离恨成殇。欲去还留，欲留还去，难自主，徒然无辜断人魂。
念真不知道小姐写了什么，但看小姐如水一般沉静的面容，知道小姐心中不定。也难怪，处在如此环境之下，有几个能气定神闲？
念真做错了事情一般，怯怯说道：“小姐，你是不是郁闷呀？小姐究竟作何打算？”
冷凝竹慢慢说了一句：“以不变应万变。”
念真似懂非懂，不敢再问。却实在不愿意冷凝竹就这样，念真提议道：“小姐，好像后边有一个小花园，如此晴好的天气我们亦无事做，不如到外边走走看看如何？”
冷凝竹将手中的笔掷在一旁，说道：“也好，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念真欣然一笑，随冷凝竹走出来。冷凝竹想看看她所在小院的整个面貌，因此从前门走出来。迈出方正的朱红门，冷凝竹回头一望，看到了门楣上的“碧玥阁”三个字，分明是刚刚把旧的门匾摘下换了新的上去，三个字晕染着浓艳的崭新墨迹，散出墨的芬芳，飞扬的神采带着热烈的气息，好像在欢迎眼前人。冷凝竹心下一动，情知这里真的是特意为她准备好了的，如此看来，她在此逗留的时间不会短暂。
得知了这个，冷凝竹心中悠地一个晃动，不知是喜是悲。冷凝竹也知道她的悲喜无关安排者，无论是岳宇涵，还是平王常怀忠，他们都不会因为她的好恶做改变，而她也真的就是一枚毫无命运主宰的浮萍。就眼下，看起来她只能做长期在此居住的打算了。
冷凝竹又四处张望，四周一片悄然，看起来孟宅居住的人不多，除了岳宇涵就是一些服侍的丫环下人了，冷凝竹心中释然，随着念真的脚步慢慢顺着粉色墙壁折向后面的花园。
墙角的拐角处，走在前面的念真突然“呀”的惊呼一声，冷凝竹浑然一惊忙快步赶上，却见念真正和一个匆匆而来的人撞在一起。
对方和念真撞在一起，亦是没有想到的，抬头一看念真，吃惊道：“呀，对不起了，是我不小心，是我太着急了。”说着话，看到了念真身后的冷凝竹，忙趋前一步给冷凝竹施礼道，“奴婢见过冷小姐，奴婢莽撞挡了小姐的路，请小姐饶恕。”
冷凝竹眼见这个女子如此机灵，更皆姿态优雅大方，心中疑惑，说道：“不必客气，请问姑娘是……”
她忙施礼再次作答：“奴婢名叫默离，是岳公子派做服侍小姐的丫环。奴婢因事外出耽搁，着急赶过来就抄近路，不想和小姐巧遇。”她施礼后起身，明眸皓齿地笑着看冷凝竹，那一双眼睛堪比两颗灵动的宝石，一眼就知道她是聪慧的女子。
这个女子不同一般，虽然头挽普通的丫环发髻，身上是普通的丫环服饰，却绝不是普通的丫环，她的姿态和行动暴露了她的身份，还有她的名字，名叫默离没有什么不对，可这个名字用在丫环身上就很奇怪。冷凝竹心中明白，但她不动声色道：“如此，就委屈姑娘了。”
默离忙说道：“就请小姐呼唤奴婢的名字吧。”
冷凝竹嫣然一笑道：“好，那我以后就叫你默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