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满城风雨
晦奴又被关进了十字劫监狱,不过徐自昌并没有胡来,也没有刻意刁难。这些日子行事太过张扬,镇长已经看不过眼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和镇长翻了脸,这血坞镇可就容不下他了,岂能因小失大,葬送自己的威名。那高个子军官的尸体已不忍直视,脸部尽是红血块,流着恶心的脓血,像被乌鸦叨咬过一般,血肉丝糊了一脸……就算晦奴那臭小子认出什么名堂,但尸体已经烧光了,无法比对,就凭一张嘴不足以让众人信服,暂且放过他,等过完这一阵子,再寻机会收拾他!徐自昌想到这里,哧哧地阴笑起来,吸了一口海盗香烟,烟气从他的大鼻孔直直地冒出来。
辰风怕徐自昌趁机对晦奴实施暗杀,焦急万分,一边苦思法子,一边安排刘妈早晚去十字劫监狱看他,顺便带点吃食果子。这样一来,晦奴并没有活活饿死,只是待在这潮湿阴冷的地方总是噩梦缠身。
过了好几天,辰风把镇子上的人聚集到十字街监狱,来证明晦奴是清白的。黑压压的人群又一次挤满了十字劫监狱的铁门,狱长陈义国派人请来徐自昌,自个儿却大摇大摆地回家去了,他可不想搀和这些破事。
徐自昌叼着香烟慢悠悠地走到监狱门口,十来个士兵开出一条道来,辰风迎了上来,道:“徐少校,经过几天的调查,晦奴确实不曾偷过东西,想必是您的手下看走眼了吧?镇子上的人几乎都在这里,若是信不过我,可以随意查问。”徐自昌斜着军帽,使劲吧嗒着香烟,恨不得连烟头都要吃了,斜着眼睛瞧了瞧四周的人众,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呀,神探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能不相信你嘛!既然那臭小子是清白的,现在就可以放了他哟!”辰风也是有些惊讶,这徐自昌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少校这…这是要放了晦奴?”辰风问道。徐自昌哈哈大笑:“哎呀,我说神探哪!我徐自昌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说放就放,来人!打开牢房,将那小子放出来!”徐自昌一声令下,两个士兵屁颠屁颠地推开大铁门进去了。辰风很是纳闷儿,这徐自昌今天一反常态,吵嚷的人群也不大喊大叫了,七嘴八舌议论着。
辰风没有多想,只要把晦奴放了,现在其他的都不重要。辰风上前感谢道:“那多谢少校了。”徐自昌没有理他,吸着香烟大步流星地走了。晦奴被拖出大门,扔在了地上,士兵赶紧去追徐自昌的屁股了。
辰风赶忙跑到晦奴旁边,扶住他的肩膀,关切道:“晦..晦奴?你还好吧?”晦奴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由于待在阴暗中太长时间,他不敢睁眼看刺目的阳光,低着头,弱弱地点了点,用肿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辰风,又沉下头去。人群这下可沸腾炸天了,拥堵着围了一大圈。
“哎呀呀,晦奴命真大,其实恶狼枪毙他那天我就看出来,这不是一般人哪!那闪电,那架势,活生生把士兵劈成两半哩!”一个肥胖的妇女夸张地说道,还一边比划。另一个老太太赶紧搭话:“谁说不是呢,晦奴这孩子有神灵护体,杀不死的,枪子儿根本不管用。”说得围观群众一阵惊叹,叽叽喳喳倒夸起晦奴来。
这场面实在太过吵嚷,辰风扶起晦奴,慢慢地移着步子,没有再问一句话,他知道晦奴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折磨,此时还是让他平静一会儿。刘妈早早等在家门口,见到晦奴,跑过去抱住了他,啜泣着,晦奴努力睁开眼睛,盯着刘妈,眼眶湿润,但他没有流下泪,嘴里说着什么。
之后的大半个月,晦奴一直待在辰风家里,常常孤身一人端坐在石板台阶上,发着呆,嘴里还不时嘀咕着,刘妈实在担心得紧,可是又不想去打扰他,辰风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相信晦奴一定能振作起来,这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找那本《大漠墓陵传》下册,辰风和路有清将天漠书馆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差点死在刀剑弩石下,天漠书馆馆长宋会仁火冒三丈,将此事闹到了镇长那里,冯儒昌根本不关心这档子事,天漠书馆尽是些破烂旧书,没有什么用处,毁了倒好,省得占地方,最关键的是冯儒昌从他那里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所以完全不在乎谁毁了天漠书馆。宋会仁据理力争,要求镇长派辰风查清此事,镇长没有同意,推诿说辰风还在忙其他案子。再说,让辰风接手这事,那宋馆长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了。宋会仁攒了一肚子的火气,铁青着脸走了,他能怎么办,要怪就怪他自己不是镇长吧。
辰风起了一大早,虽说这段时间镇子上发生了不少事,最让他惦念的除了晦奴,就是化觉寺两起惨案了。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化觉寺的案子还是谜团重重,上次冒险去天漠书馆寻书,险些丢了性命,他受不了智空方丈磨蹭的性格,决定去找他问个明明白白。所幸的是,凶手没有再杀人,化觉寺平静了许多。
辰风刚出正堂,就听见南街一阵枪声,哭喊声穿梭在整个镇子,坐在台阶上的晦奴也猛地站了起来,两眼惊慌,两人对目相视,晦奴打着手势,辰风亦能领会,随后急匆匆地夺门而出,赶往南街。
不知道怎么回事,南街发生了枪战,妇女孩子躲在小店小铺门口吱哇乱叫,痛哭流涕。大街上扔满了铁锨棍棒,歪七横八的铁锅木架堵在了街道中央,死伤的人众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直打滚,驳壳枪,步枪扔在一边。砖头瓦片嵌在窗户碎裂的玻璃渣缝中,镶在玻璃框上的半块玻璃上流着鲜血,像是泼上去一样。
辰风和晦奴刚一露头,穿梭的子弹呼驰而过,墙壁上被打出了无数个小洞,砖渣四飞,两人赶忙又躲了回来。辰风额头冒汗,跑到一位吓得半死的妇女面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妇女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头发散乱,见是辰风,颤抖着说道:“我...我也不...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看屋外几十个黑影在...在南街穿来穿去,我...我以为是鬼,没敢出去,谁...谁知道这...这一大早...”妇女说着惊恐万分,脸色煞白。辰风见妇女已神志不清,问起躲在另一墙角的老头。
“老大爷,南街这是怎么回事??”老头手脚颤抖,意识倒还清醒,扯着沙哑低沉的嗓子说道:“砍头山有...有宝藏,大家伙为了争抢,互相残杀....哎呀呀,我的儿子啊!”老头看了看躺在一边的壮年汉子,抽泣着说道。辰风一下子怔住了,砍头山有宝藏,除了智空方丈、凶手和自己,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一夜间怎么会传遍整个镇子。想到这儿,辰风接着问道:“谁说砍头山有宝藏的?这...这是谁告诉你的?”老头哭丧着说:“昨晚,家里的铁锅漏了洞,二柱去杂货铺买新的,等了许久才回来,一进门两眼呆滞,全身湿汗,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痴呆了一般,之后才说有一位神仙般的人拦住了他,自称是此地土地神官,告诉他砍头山藏着巨大宝藏,要是不赶快去挖,就落入别人之手了,还说要想挖掘宝藏,必须告诉其他人一同去,不然会惨死在砍头山下....二柱回来将事情告知我和左邻右舍,大家都等天亮出发,谁知道....唉,贪财害命哪!我苦命的儿子!”老头说完大哭起来。
“什么?!唉!”辰风很是恼怒。晦奴听完也很是惊讶,他用手做了抹脖子的动作,辰风立马反应过来,让这个秘密传遍整个镇子的绝对是杀死智清智惑的凶手。
化觉寺两起惨案,不过是凶手敲山震虎的手段,可是并没有吓倒智空方丈,于是又制造了这样一场混剧。辰风眉头紧锁,左思右想,示意晦奴一起赶往化觉寺,这次必须问个清楚,不然血坞镇要遭遇大劫。
“方丈,辰风有要紧事请教,请借一步说话。”辰风闯进了经堂,显得粗鲁莽撞。晦奴紧跟着站在一边。
“辰风啊,是不是又要听我诵念经书?”智空方丈敲着木鱼,淡定自若,双眼紧微闭。“哎呀!方丈,辰风真有要紧事,还请方丈寝堂说话。”辰风焦急如焚,智空方丈听得出来他很着急,于是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看了看辰风和晦奴,说道:“既有要紧事,那去寝堂叙话吧。”说完转着佛珠,慢悠悠地走向寝堂,辰风和晦奴可是焦急难耐。
“方丈,您还不知道吧,现在全镇子的人都知道砍头山下藏有宝藏,南街因为此事发生了枪战,满大街都是死伤的民众啊!”方丈刚一坐下,辰风就脱口说道。智空方丈异常惊讶,睁大眼睛说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这...这是谁走漏的消息??”辰风叹气说道:“唉呀!肯定是杀害智清智惑的凶手干的呀!”
“嗯??凶手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啊!”
“方丈,您想得太简单了!凶手制造前两起命案,就是想从您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月,凶手见没有收获,于是将此秘密公布于众,闹得满城风雨,互相残杀,唉!”方丈怔了一下,说道:“凶手的目标是砍头山下的宝藏,他将这个秘密告知于众,必定会引起镇子上的人开山掘墓,那他独吞金银宝藏的梦想不就打水漂了?”
辰风急切地说道:“哎呀,方丈,凶手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全镇子的人都知道,大家互相残杀,开山掘墓,正好做了出头鸟哇!这样下去,砍头山下的陵墓是怎样一种状况,凶手会完全掌握,待到镇子上挖墓的壮汉捞到宝贝,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啊!”
“啊?!这...这!”方丈很是惊恐,手上的佛珠也停了下来。辰风接着说道:“要是能挖到宝物,凶手必然杀害进入墓穴的掘墓者,独吞宝藏,要是挖不到,也是为凶手顺利开辟了一条道路。让我想不通的是,凶手将秘密公布于众,冒了很大的风险,挖到宝藏,他也不可能安心地拿走,难道...难道他知道根本没人可能活着出来??除非?”想到这里,辰风自己也惊到了,方丈惊慌失措地望着他,晦奴瞪大了眼睛。
“辰风,除非什么??”方丈呆木地问道。“方丈,您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您愿意看着镇子上的人互相残杀,尸体遍地吗?”辰风没有回答,反问道。智空方丈愣了一下,手中快速转动着佛珠,没有回应。辰风又问:“砍头山下的陵墓到底是什么?”智空方丈叹着气说:“大漠落日西风过...西,残月夏虫无处去...夏,寂寞冷山王孙灭...王,地陷深陵空虚叹...陵哪!”“西..夏..王...陵,西夏王陵?!”辰风惊呆了,晦奴也一脸茫然,使劲地摇着头。
“砍头山下的陵墓就是西夏王陵......”方丈不住地摇头叹气,这个秘密他已经藏了几十年了。辰风回过神来,问道:“凶手觊觎西夏王陵,如果没有....他不可能从墓穴中活着出来的....”晦奴嘴里咕囔着,一手拽了拽辰风的衣袖,显然他等不及想要知道答案了。
“难道是......??”智空方丈惊讶异常,额头汗珠直流。“方丈??你说什么?”辰风急切问道。“不可能,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绝对不会.....”智空方丈嘴角颤动起来。
辰风和晦奴被绕晕了,紧盯着智空方丈,可他就是犹豫不决,嘴角颤动地更加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