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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死抉择(六)
林正疆回到监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
卜慌一直没睡,躺在床上一边想心事,一边等着林正疆。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来月的接触,但卜慌还是喜欢上了这个没心没肺、聪明中夹杂着些许狡猾的家伙。如果说,肖刚是他卜慌走进监狱后的伯乐的话,那么林正疆就是他改造路上的指导老师。三个月的时间里,通过林正疆,他了解了一般服刑人员难以了解到的监狱内幕,掌握了如何与监狱民警及服刑人员打交道的诀窍,为他十四年之久的改造之路开了个好头,也少吃了很多苦头。为此,无论平时如何想着法子调侃、挖苦甚至打击林正疆,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非常感激他的。现在林正疆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真的很担心。今年年底林正疆就要减刑了,如果正常,他就会在减完刑以后获得释放,重新回归社会,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但现在出了事故,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减刑?还有肖刚肖监区长、主管他的民警唐警官,他们都是这次事故的“主角”,仕途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心里想的事情太多,所以,卜慌没有丝毫睡意。在昏黑的监舍里,瞪着眼睛看屋顶。所以,在卜慌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正疆,你回来了?没什么事情吧?”
“唉吆喂,你吓了哥哥一跳,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突然‘傲’的一声,你想吓死我啊?”林正疆吓了一哆嗦,没有好气的埋怨着卜慌。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啊?我是担心你的事情睡不着觉的。要不是关系好,谁想管你这些屁事情!”卜慌故作生气的样子,重新躺在床上。
“跟你逗着玩的,我知道你的好心!”林正疆笑笑,然后亲切的坐到卜慌的床边,一边拍着卜慌的头,一边说。
“事情怎么样?监区准备怎么处罚你?肖监区长告诉你没有?”卜慌着急的问道。
“唉,还能怎么样啊?被肖监区长臭骂了一顿。”林正疆无奈的摇摇头。
“啊?骂一顿就行了?不用处罚呀?”卜慌惊喜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嘘,小点声,别人都在睡觉呢!”林正疆把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然后冲着卜慌眨眨眼:“你什么意思?嫌处分太小是吗?你还是不是我哥们儿啊?”
“不是,我是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骂一顿了事,有点......”卜慌压低了声音,悄声说。
“按照监狱的规定,管事犯可以协助民警干一些事情。但像检查服刑人员探监物品这样重要的工作,是严禁我们这些服刑人员插手的。因此,监区把我配合唐警官检查探监物品的事情瞒了下来,监狱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就没有什么处分。但肖监区长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工作没干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害的监区在整个监狱都出了名了。嗨,倒霉啊!”林正疆靠坐在床头上,沮丧的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知道他们把东西放在那个里面啊?对了,肖监区长和唐警官他们不会受到处罚吧?”卜慌安慰着林正疆,突然又想起了肖监区长和唐警官。
“哪有这么便宜。服刑人员将毒品带进监狱,这在全国监狱系统都没听说过,这是非常严重的监管事故。作为领导,肖监区长能没有责任吗?还有唐警官,他是直接责任人,会逃脱了处罚吗?听肖监区长说,监狱领导正在研究这件事情,并准备上报省监狱管理局。处罚肯定是有的,只是个早晚的问题。”
“哪,凭你的经验看,他们会受到什么处罚?”卜慌开始担心起来。
“这谁知道啊,连肖监区长都估计不出来,我哪里知道呢。但按照我老人家在监狱这么多年的经验看,肖监区长会降级使用。唐警官就是一普通民警,还能降到哪里去?大不了记个过而已。”林正疆坐直了身子,又拿出了他‘教师爷’的驾把式。
“啊?那肖监区长可就亏大了。我听说他是咱们海福监狱最年轻的监区长之一,前途无量,这一下......”卜慌摇了摇头,倍感惋惜的叹着气。
“睡吧,睡吧,明天还要改造呢。咱就别看古戏掉眼泪——替古人担忧了。我们就是个万人唾弃的罪犯,替警官操的哪门子心啊!”林正疆翻身上床,衣服都没脱,直接钻进了被子。
卜慌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想到了肖监区长,想到了唐警官,想到了今天作警示教育时的一幕幕,还有,那个一直被铐在篮球架子上的朱凯今天晚上怎么过......
迷迷糊糊的,他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两天之后,和卜慌一起新入监的十六名服刑人员参加了监狱教育改造科组织的考试。
这种形式主义的考试,对于本科学历的卜慌来讲,简直是小菜一碟。所以,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卜慌答完了所有试卷。但他故意答错了一道题,他不愿意考满分,在他的心里,这个考分不是荣耀,而是侮辱,发自内心的侮辱。
答完试卷,走出监区大餐厅,卜慌直接走回了监舍。
坐在监舍的小板凳上,卜慌再一次进入了焦虑状态。考核已经结束了,是留在入监教育监区继续他的‘文化教员生涯’,还是到其他监区接受劳动改造,这个比较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他再也没有了回避的机会,必须做出选择。
如果留在现在的入监教育监区,继续做他的‘文化教员’,只要和肖监区长说一声,一定没有问题。而他就可以悠闲的过他现在的日子。给文盲罪犯上上课,出出黑板报,偶尔给《新生报》写写稿件,清闲惬意。但那天晚上肖监区长的一席话以及发生在林正疆身上的事情,又不得不让他有些担忧:日子是清闲了,可减刑怎么办?减不了刑或少减刑,必将会拖延回归社会、重获自由的时间,这是他万万不可接受的。
而如果是下监区,严重超负荷的劳动量又让他胆战心惊。从小在城市长大且从未参加过重体力劳动的他,亲眼见识了监狱服刑人员的劳动场景。恶劣的劳动环境,原始的劳动工具,超出常人可以承受的劳动量,岂是他这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人可以承受得了的?到时候,不但刑期减不了,再把命撂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岂不更惨?
怎么办?我到底怎么办呢?卜慌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林正疆呢?林正疆这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呢?”卜慌一边在监舍里来回踱步,一边默默的想。
“卜慌,在监舍没?快,肖监区长找你!”正在卜慌心神不定的在监舍转圈的时候,听到林正疆再门外大声喊道。
“怎么了?肖监区长叫我干嘛呢?”卜慌慌忙走出监舍,拉住正要往前走的林正疆。
“兄弟,肖监区长叫你是什么事情能跟我讲啊?就这么一点点距离,放屁的时间就到了,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傻蛋!”林正疆一边往大餐厅方向跑,一边笑骂这卜慌。
“监区长在这个时候叫我,会是什么事情呢?”卜慌忐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