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残断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们要保持定力，不要动。”周擎苍面色严肃，说出口的话像一枚钢针钉在每个人心中，他神色一凛，“听明白了吗？”
每个人都颤抖着点点头。
“不照做的话，你们会死的很惨。”
周擎苍胳膊一抬，三十来个血红色的玛瑙上到上空，排列成一字型。
周擎苍双手合十，低下头，嘴唇蠕动。
他突然抬头，眼里的黑色的眼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
“破！”
冷峻的声音划过。
上空的玛瑙突然破裂了一个，迸溅出大量的鲜血。
而随着它的碎裂，刚才趴在地上的女人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哀嚎，从口中涌出鲜血，痛苦地扶着头惨叫起来。
“你怎么了？没事吧！”一旁的人正欲蹲下身，查看她的状况，突然周擎苍的脸转向他，一双血红的眸子死盯着他，吓得男人一动不敢动。
“我好痛，谁能救救我……”
没有人回应。
保持定力，不要动。谁会知道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
又是一声碎裂，第二块玛瑙爆裂开，鲜血喷溅在每个人的身上，像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啊！”是刚才的男人，他受不了似的疯狂地锤着胸，好像什么在里面爆裂，“我不行了，里面是什么，快把它拿出去！什么在撞我！”
男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刀，一把刺进胸部，停止了动作，他倒在地上，翻着白眼，不知是死是活。
这下所有的人都不敢动了。
“我说了，保持定力，一动都不要动！”周擎苍发狠地说，“你们不听，就只有死！”
“可是，要怎么做！”地上的女人疼痛难忍，止不住的颤抖。
“不去想疼痛，抛去所有。”
上空的玛瑙接二连三的爆裂。
人们的疼痛感也随之袭来。头部，胸部，四肢……
深入骨髓的痛感，像一根碎毒的针将全部的感觉麻醉，只留下了无边的黑暗和绝望，摆在面前的是一杯忘忧解毒的酒，和一把缚住身体的锁。
多想喝了那杯酒，走上那条没有疼痛的路。
为什么活着要遭受这么多，死后一了百了，而人们，却甘心苦不堪言的活着？
因为责任，因为肩负，因为找寻。
周擎苍看着他们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们的肉身，而大脑的指令告诉他们：不许动，一动，就全都毁了！
有些事，只要忍住一时的痛苦，那么后来的路，就会好走很多。
直到最后一个玛瑙崩裂，没有一个人移动。
玛瑙零星的碎片浮在空中，血红色组成了几个奇怪的字母——“invidia”，字母转瞬即逝。
周擎苍知道，罪孽消除了。
疼痛感消失，土地已经被泪水打湿。
“呜呜呜……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我为什么要嫉妒他们，为什么……”
“我的双手沾满了罪孽，我不是人……”
“我也不是……”
“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有几个人围到了冰井周围，看到了里面的尸体，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
周擎苍也恢复了正常，走向了他们。
“每个人都有罪孽，”他顿了顿，仿佛是自言自语，“关键的是，看你如何解释。为了赎罪而活，就要背负一生。为了重生而活，就要行善一生。”
那几个人看着天空，像是听懂了，又像什么都没听见。
泪水洗刷着这个地方。
愿同样能洗刷干净罪孽。
周擎苍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他头都不回的向那片黑暗走去，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周擎苍皱眉，这声音好熟悉。
任伊媚。
他回过头去，一枚玛瑙浮在他的身后，不似血红，是稍暗的色泽，但晶莹剔透。握在手中，清凉舒适。
向里看去，是一个女人的暗影。
周擎苍正出神地看着，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狂风骤临。
下一站，很快就要临近。
周擎苍渐渐丧失了一切的感官，一片寂静，黑色骤临，仿佛置身于一片原始之中。而这种黑暗不同于黑天，它似乎有一种侵蚀骨髓的力量，从骨骼里传来的阴冷，让周擎苍无所适从。
他伸出双手，向前摸索着，踏出去一步，脚下软绵绵的。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他继续摸索着向前走，甚至感受不到移动，茫茫的黑暗欺压着神经，让人躁郁异常。
这时，黑暗的深处，一点微弱的光在闪动着。
周擎苍眨了眨眼睛，确信那不是幻觉。
微弱的光亮在一点一点向他靠近，还配合着一种诡异的响动，似呼吸，可是间隔的时间太长，又似风声，可是又太过轻。
光亮到了他眼前。
周擎苍看清，那是一双眼睛，闪着幽幽的光。
“你终于来了。”眼睛说话了。
周擎苍反应过来，是个人，只不过在黑暗之中，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我是杨亮，我等了你五年了，你终于回来了。”低哑的嗓音回荡在周擎苍的耳边。
“回来。”
“是的，看来，你真的忘了一切，”他发出了一声长叹，仿佛是隔了世纪一般久的等待让他无所适从，声音颤抖，“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里，所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从现在开始你不用怕任何事情，我会像从前一样，保护你。”
周擎苍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失而复得的激动。
杨亮，他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该不该相信面前的这个人。
周擎苍没有说话。
“方可儿呢，她还好吗。”
这句话，像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砸向了周擎苍的头顶。
“你认识她？”周擎苍的语气是少有的起伏。
杨亮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里不适合说话，你和我去一个地方，就会明白的。”
他说完，转身，埋没进黑暗之中。
他的脚步无声，应该也是和我一样，像踩在棉花上，没有响动。周擎苍心想。
周青餐只得听着他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跟上他的脚步，不出一会儿，便见到了光亮，不过也是微弱的。
面前是一座“房屋”，露天的摆设，用茅草堆砌成床，几个木头柱子支撑着上面的木板，简陋寒酸。而光亮的来源处，是木头柱子挂着的瓶子里，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周擎苍走近一看，里面是萤火虫，在狭小的空间里面飞舞着，微弱的光亮如恩赐般。
“就是这里，你有印象吗？”杨亮问。
周擎苍摇了摇头，沉思了一会儿，抓住记忆中的细枝末节，他眉头紧皱，“难道，你和我们一样，在那个孤儿院。”
杨亮骇然，“你想起来了？”
“没有，小路说的。”
“看来，你和他们都见过面了。擎苍，我要告诉你一切。”杨亮深吸一口气，克制着他的情绪。
不知为何，周擎苍被一种浓烈的不安包裹。
此刻，他竟然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情绪。
为什么，不是一直想要知道真相吗？为什么要得知一切的时候，逃避的情绪却越加浓烈？
周擎苍觉得，一只无形的大手卡住了他的喉咙，他的身体动弹不得，窒息感袭来。
杨亮感觉到周擎苍不对劲儿，“擎苍，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擎苍艰难地挤出声音，“你知道这一切，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我知道你很痛苦，擎苍，你一直很痛苦，可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知道真相之后，会更痛苦，比现在痛十倍，百倍，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了……如果……”
“我可以。”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告诉你。一切，都要从那天说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