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扎根
杨暕学画,每隔个三五天,总是来找他的母妃向她请教画画,他学得认真,其中感情已不止是幕懦,还有师生,还有……偷偷的倾慕,他还知道,这种倾慕,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兄长杨昭,兄长早早的逃离,亦是因为害怕这种感情。
于是,他对于父皇,深深的不满,对于母妃,极其的不值。只有母妃不知道,父皇日日流连在外做的是什么,只有母妃不知道父皇在外头有好几个外院。里头有什么,他不想知道。但是日日让母妃空等,真是大大的不该。此时见到父亲悲怆,竟然由心里头很是痛快,但这种痛快,又夹杂着深深的痛苦。直到听到他的父亲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下人泻愤时,他不不得站了出来。
杀人?母妃最是仁慈,他只知道,他日若知道让母妃知道,这些曾日日陪伴着她的人,因为她而全部失去性命,那她还能回来吗?所以,这些人,是断断不能杀的。
“你出去!”杨广一意孤行,此时他已陷入了混乱之中,除了心中一股执念要将人找回来,别的他都已完全不顾。杨暕双膝一曲,重重跪下哭泣着劝道:“父王,他日你若是将母妃寻回来了,她问你这些人都哪里去了,你如何回答?你要让她如何安心?如何自处?母妃为人极是仁慈,平时便是骂一下这些下人也是没有的……”说到这里,他已是泣不成声,无法再说下去。
“更是因为如此,这些下人才更是可恶,别当我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对待你母妃的……”“他们如何对待母妃都伤不了她的心,真正伤她心的,是你啊父王!”杨暕见他仍一意孤行,最后吼出了这一句,然后磕头如捣蒜一般的猛磕了起来,直至头破血流。
杨广坐在地上,状若疯子,口中喃喃道:“是……不杀了,不杀了,你说得对。是我……是我……丫头,都是我……”终于没有再坚持着自己刚才那种发泻怒火般的决断。暗卫们这才心中松了一大口气。这次幸好有小殿下在,否则当真是不愖设想。
外头跪着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上转了一个来回,仍是惴惴不安的在外头等着里面的消息。他们听到里头狂喊要杀人,然后又是晋王殿下的哭声,然后是小殿下争辩的声音,小殿下的哭声。再然后,一阵风似的,一路路的黑衣暗卫如风般涌出,未及小半刻钟,如风卷残云,瞬间不见踪影。但是从这日起,整个江都府便是压下了重重阴云,除了出外买办之人,再无人可以自由出入。
江都仍是熙熙攘攘,长安仍是平平静静,没有人知道晋王妃的离开,消息封锁得如同铁桶一般的严实,外出寻找的人一拔出去了,又是一拔出去了,事情已经过了半年,仍然没有萧妃的任何音讯。晋王一改常态,竟然再也不外出饮酒作乐,每日里最多的时候,他都是呆在小楼,对着那大龙船喃喃而语。某一日,他叫来的宇文恺,对他道:“可有把握做出?”
马儿走走停停,萧晴拿了水囊在山泉盛满了水后,旋紧了囊盖,又用手接了些水洗了把脸。马儿在痛饮,它刚才出去撒了怕有半小时的欢了,草也没怎么吃,如今只怕是还等再等等它。这马是匹五花马,白色的底色上,跟个奶牛似的,一圈子一圈子的褐色。怕是被关在棚子里关得狠了,一出了来便是欢喜得不得了。
萧晴喜悠悠的望着马儿,一时恶作剧心起,道:“你有名字没有,不如我叫你大花吧,如何。大花……真好听。”那马儿喝水喝得全身都是,又直接跳入了那小水池子搅动,好好的一池清水一忽儿就被弄得混浊不堪。完了上岸全身一阵抖动,噼里啪啦的水珠子甩得到处都是,包括萧晴,也被甩得一头一脸。一人一马就此嘻嘻哈哈,打起水仗来。
好容易休息一会,这才发现,身上竟然全湿得透了,囧也……身上的大饼也弄得湿了,幸好后备着的衣服啥的放得远些。寻了个隐蔽的所在,换好了衣服,顺便也将脏了的洗洗干净了往树杈上一搭,往玩累了趴地上了马儿身上一靠,蓝天白云下,山峦起伏。眼角的余光看着的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心中放得宽广无比,享受着这一刻少有的宁静。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她坐了起来,左手把着右手的臂,开始思考未来的路。接下来去哪儿?
不远处的小山村此时已是有些炊烟燎绕于半空,住那儿?虽然人烟稀少,但是这大花马委实有些抢眼,怕是会让那些山民注目,并且此处离着大路颇近,自己一个女人家,又长得太过漂亮,怕是还是会有些不便。
有心想就此一路流浪,但一想到大隋如今已经十九年了,好像是几年以后,杨广就会掌政,到时修运河啊修宫殿的,会有不少的人服役,免不了要征用大量的民夫,难保自己不会卷入,还得想个法子才行。
要不要去黑龙江那边去走走?呃……还是算了,太冷了,草原什么的也算了,说到底,自己还是没怎么见过大风浪,算得上是温室里头的花。还是寻了个普通点的所在,不如去洛阳吧。在郊外寻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再寻思安定下来。有句老话,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方是这乡村小野。
至于十多年后群雄并据,她也就不想了,太远了。
一边吃着大饼,将脑子放空,啥也不想的多多享受了片刻,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大太阳下,树杈上那衣服这么晾了半天,也干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背上了包袱,里头就两套衣服,和一些干粮,银子什么的,她惴在了左襟里头靠腰处,如今的景况,她可经不起偷儿。几十两白银已经是她全付的家当。
一路的盘缠,马儿的吃食,到地的安置,这些最基本的都算在里头了。把自己的脸用泥巴弄脏,又将马儿身上弄得脏脏的,让它没那么起眼,看马儿不满意的长嘶一声,她“噗吃”一声笑出来。这马儿还挺爱美的。又看了下身已身上,褐色的小厮装。头发也弄成了男式的髻子。耳环什么的出府前就已经全部取下。大概的破绽已经没有了。这才骑上了马儿,住大路奔去。
且问且行。一直到好几日后,她方才走近了洛阳郊外。没进洛阳城,只在四处走动着看看能不能找到落脚之处。无论南北,其实战乱停止的时间都不算长,北方稍好,也算是有了近二十年了,但是门庭零落,被丢弃不用的宅院,还是会有一些。好一点的一般都被人家占去了,差点的,也会有流浪汉占据。
萧晴如今是一身小厮打扮,又牵着一匹五花大马,很是有一点不伦不类。说不得要将那大马卖去。那马一路上被她照顾得很好,膘肥体壮,又极通人性,与萧晴很亲,一路陪伴的伙伴,要卖还真真是舍不得。她重重抚模着马儿的脖子,一下又一下。马儿湿漉漉的大眼睛时不时的看看她,又或看看别的地方,鼻子头粗粗的喷了一口气,像是不耐怎么还没找到地方休息似的。
萧晴长叹一口气,拉着马儿一继续的朝前走着。每到一处总是借口讨口水喝,打听附近有没有人家要买房子又或是有没有人家出租房子。直走到天色擦黑,才终于被她在离洛阳已经极远的地方给找到一处。且年久失修,有些地方还会漏雨。总算是租价便宜,这才敲定此处。前后收拾一番,理出人住的地方与马住的地方,累极了的她终于合衣在炕上将就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被一个什么东西给扯醒了,张开双眼,却见大花叼了她的衣服正自拉扯得高兴。九成九是饿醒了,向她讨吃食。无法,拎着个桶子去水井处提水倒水入马槽。
花了些银钱买了柴草被衣锅碗瓢盆,前后竟然一两银子都没用到。在这里,一两白银相当于一千铜钱。一个铜钱可以换两个馒头。没想到当初以为带得很少的钱,已经是一笔巨款。这个年代也许缺少很多东西,可是找工作的人永远都不缺。只大半天不到,土砖瓦盖的房子还后后院破损的栏栅,长满了杂草的几分地,便都全部给理了出来。给了几个工钱,那些民夫便千恩万谢着离开,萧晴暗叹,民间仍然是贫苦啊,
于这日开始,她便开始了他的老本行,雕刻。她担心被有心人寻到,因此只雕刻一些神话人物,或者摆设,无非佛像,神话人生,福禄寿什么的,起先是自己拿些去洛阳城里头卖,没过多久,便有人找上门来订做一些大形的雕刻了。于是萧晴便以一个匠人的身份,在这里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