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楼
远处,城市灯火通明。诺大的太辰国际却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今天是周末,学生们都放假回家。学校里空空荡荡,除了几个门卫外,几乎不见一人。
刘羽轩骑着摩托车一个人在梧桐树林里穿行,他转过一片人工湖和几栋宿舍楼,来到了曼弗雷德的住处。
这间屋子独立成户,门口的台阶上放着几盆绿色植物,院子里栽着些松树。因为地处偏僻,这儿显得有点冷清。他举步迈上台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原来是风吹得松树摇摆起来,落了一地的松针。
“好大的风啊!”刘羽轩心里嘀咕着伸手去按门铃。门铃响了好久,却不见有人来开。他伸手一推,吱呀一声,门居然没锁。
“曼助教,我是刘羽轩啊。”他大声喊着,推门而入。
屋子里一片狼籍,桌子,椅子,七歪八倒,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却不见曼弗雷德的人影。他正在发楞,突然脚下踩到了一团粘糊糊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团“美杜沙之发”,
几颗蛇头左右挣扎,想要从他脚底下游开。他尖叫着,跳到一旁。这时,一只枯瘦的手搭住了他的脚踝。
“刘••••••刘••••••你终于来了,帮帮我,帮帮我。”
“啊——啊——”刘羽轩叫得变了调。
只见曼弗雷德趴在地上,全身的血肉都枯竭了,瘦得好象一具干尸。只有他的脸还有点血色。
刘羽轩大叫:“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他冷汗直冒,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教•••教授,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曼弗雷德却并不回答,只是摇头,那骷髅一般的身体随之晃动,说不出的诡异。
“刘•••刘•••你到我面前来,我有东西给你。”他艰难地吐着字。
刘羽轩虽然害怕,到底心中不忍,仍然大着胆子凑了过去:“曼教授,我马上去叫人来。出了什么事?怎么变成这样?”
“不••••••不必了,我早就知道躲不过去的,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快,那么快。”他的眼中充满悲伤,却没有一滴泪水。原来,他全身的水分早已经被吸干了。
“你低下头,看我的嘴。”
刘羽轩低下头。只见,曼弗雷德张开嘴,里面放有一只宝石耳环,上面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你快到我的老实验室去。快去,不然来不及了。”他的目光中,陡然有了一丝生气。
刘羽轩取出耳环,问道:“教授••••••教授,这是什么东西?”
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吐气声,曼弗雷德的脸顿时枯萎下去,和他的身体一样,也缩成了干尸状。
刘羽轩惊恐地跑到屋外。屋外有两条路,一条是他来时的大路,掩映在树木和楼房之间。另一条是小路,显的有些荒凉,它通向太辰国际的旧实验大楼。他犹豫片刻,便沿着小路走了下去。小路蜿蜒曲折,杂草丛生,刘羽轩急匆匆地走着,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山坡上。
参天的古树中,矗立着一栋四十层高的大楼。
“就是这里了。”刘羽轩掏出那张纸条,看着那个奇怪的符号,心中不安起来。他走进大楼。底层大厅里灯光昏暗,大理石面上曾经漂亮的花纹已经被不小心的搬运工们弄得伤痕累累。底厅的东边是值班室,里面空无一人;西边是一排式样老旧的电梯。灰绿色的电梯门上,油漆都快脱落了,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他来到电梯跟前,一按电钮。“哗”的一声,门打了开来。他乘上电梯,按了39层。电梯缓缓向上升去。刘羽轩靠着电梯的扶手,心中忐忑不安。他感到头皮有些发凉,抬头一看,原来是轿箱顶上破了一个洞,风正呜呜地从洞里吹过来。
“叮咚”一声,电梯停在了十九楼。刘羽轩一惊,只见门开处,并没有人,只有一条黑漆漆的走道。这里好象很久没人来过,过道里围着一圈白绳。电梯门开始慢慢地合拢。刚要关上时,一只手伸了进来。刘羽轩大惊。只见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材虽高,却很单薄,头低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遮住了脸。
“对不起,先生,我要到四十二层去。”他清楚而缓慢地说。声音呆板单调。说着,他伸手按了一下四十二。刘羽轩耸耸肩靠在一边,没有在意。
电梯又缓缓向上升去。“36、37、38、39•••”
“咦,39楼怎么不停?”刘羽轩纳闷了,猛然间他想了起来,“不对呀!这楼一共才40层。哪儿来的42层?”
他扭头一看,只见那瘦高个,正慢慢地摘下帽子,露出他的脑袋。那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鲜血淋漓的黑洞。他的鼻子是碎的,嘴巴歪到了耳朵边上。
“来呀——和我一起做个伴吧,好久没人来了。”它伸出了它的手,黑色的手套已经破了,里面是挂着肌肉的骨头。刘羽轩吓得脸色发青,倚着轿箱躲着。
忽然,叮咚一声,电梯门竟自动打开。他一个跟头栽了出去,门外打着一个幽蓝的灯标,42层。
刘羽轩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翻起身来,拼命朝楼道里跑了下去。只听见,身后追跑的声音古咚古咚地传来,夹杂着尖利的笑声。
刘羽轩拼命地跑着,直到那声音再也听不见了,才惊恐不安地停下来。这时,他发现,面前的通道,弯弯曲曲,错综复杂,好象一个迷宫。
他看见左边隐约有灯光闪烁,便急急地朝着那里奔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琴房,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弹琴。琴声哀宛动人,如泣如诉。一曲终了,刘羽轩问道:“姑娘,我想去39楼,怎么走?”
“39楼?这里不是很好吗?我就一直在这里。”她诧异地反问。
“可是,我有急事啊!请告诉我。”
“你不用着急,先坐在这里”她一指墙角的沙发:“我还有一个朋友要来,现在你先听一段曲子吧。”
刘羽轩只好坐下。
琴声再度响起,虽然好听,却掩不住的阴冷悲伤。
这时,刘羽轩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从钢琴前方的地板下传来。他定睛细瞧,只见地板慢慢掀开,一具僵尸从里面坐了起来。它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做了几下操,然后就随着音乐开始跳舞。
刘羽轩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只听那姑娘阴测测地说:“你再坐一会儿呀,这里人很少来呢。”说着,她的脸开始腐烂,皮肤一块块地掉了下来。”
刘羽轩吓得浑身战斗,操起一把椅子向那“姑娘”砸去,然后夺门而逃。
跑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出口,转来转去都是墙壁。他沮丧地坐在墙根,双手抱住头,心中后悔不已。
这时,他听见有人向他喊:“同学,同学,你是新来的吧。”他一看,只见一群抱着课本的年轻学生站在过道里向他招手。
他颤声问:“出口在哪里?我要下楼。”
“原来是这样。”一个戴着眼镜的学生说:“跟我们来吧,我们知道从哪儿下去。”刘羽轩大喜,立刻跟着他们往前走。拐弯抹角地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刘羽轩看见一个写着“EXIT”的门。
那个学生推开门,指着消防楼梯说:“从这儿下去,快走吧,我们以后见。”其他的学生也纷纷挥手:“再见了,再见了。”
刘羽轩回身打了个招呼,便走下了楼梯。突然,他一脚踏空,只觉得冷风迎面吹来,那些楼梯竟然缩成笔直的一面墙。刘羽轩急忙去抓楼梯扶手。不料,抓到的竟然是一条窗沿。他向下看去,不禁魂飞魄散。原来他已经挂到了大楼外墙上。
他拼命挣扎,力气逐渐耗尽,眼看要掉下去了。他绝望地大叫起来,瞪大了眼睛,整个身子好像挂在屋檐下的铃铛,在狂风中摇曳。忽然,他口袋中的那枚宝石耳环掉了出来,那个奇怪的符号在半空中展开,发出火红的亮光。紧接着,刘羽轩只觉得身子一沉,似乎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了一般向下疾滑。等停下时,他发现自己仍然在楼道里,只是,那楼道变得笔直,微弱的灯光下照着一个巨大的阿拉伯数字-----“39”。
那枚耳环依然在他的手中。
刘羽轩呆坐在地上,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紧紧地纂着宝石耳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走道的两旁是一个个废弃的实验室。这里曾经是太辰国际最大的实验基地,但已经关闭了很久了。
过道的尽头有一间大屋子,屋子的门已经打开。里边空无一人。但是各种实验仪器及图书资料却被翻得乱七八糟。刘羽轩打量了一下周围,只见昏暗的灯光下,许多动物的标本挂在墙上,还有一些日常家具。
刘羽轩把那枚耳环举在手里,耳环立刻发出一道亮光。与此同时,墙角有同样的亮光闪起。那里的墙头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中出现了一个青布包裹。刘羽轩取出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件东西,一幅图和一封信。
那幅图,刘羽轩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这就是曼助教在上课时挂出的第四幅图啊!只不过,这一幅大得多,是那拓本的数倍长。
那封信纸面发黄,看来岁月久远。信上除了问候语,只有一行怪字。
“这就是曼先生要我取的东西了。”刘羽轩想道。
他将信和图揣在怀里,向门外跑去。
忽然,刘羽轩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他顿时惊慌起来,回头一望,后面的墙边,一溜儿摆着几个大柜子,全都积满了灰尘。他大喜,立刻钻了进去。
柜门刚合上,一大群黑衣黑袍的人就走进了屋子。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衣服的人。
一看见这个人,刘羽轩不禁大吃一惊。
“巴斯克,他来干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衣服上锈着一个金色的月亮,头上戴着黑色的头罩。他的脸埋在头套之中,无法看清。唯有那双野兽般暗黄的眼睛发出可怕的光芒。他的随从全都脸色惨白,双眼空洞,看上去不象有生气的人。
刘羽轩心中惊惧,他紧缩在柜中,大气也不敢喘。
只见那些黑衣随从们,动作僵硬地抬进来一具尸体。那尸体胸口插着一根铁杵,铁杵的柄上雕着一个狰狞的恶魔。
“大人要开始吗?”说话的随从口气冰冷。
“好吧,注意,不要弄错了顺序”
随从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把尸体抬上一张桌子,然后用白色的粉石在尸体的周围画了五个奇怪的图案。
接着那首领将铁杵从尸体的胸部拔出,鲜血喷涌而出。
“真是太粘滑了”一个黑衣随从说道。
首领双目圆睁,狠狠瞪了一眼他,仿佛要一口把他吃掉一样。
黑衣随从立刻垂下了脑袋,委顿在地。它浑身僵硬,身上的黑袍已经碎裂,赫然成了一具僵尸。
“噗”地一声,那首领把铁杵戳进那具尸身的小腹,再次拔出时,鲜血喷了出来。他连续刺戳,直到那尸体的鲜血从那五个图案上一一流过为止。这时,所有的黑衣人把手高举过头,齐声祷告起来。
只见,这些鲜血的上方升腾起了黑色烟雾。过了好一阵子,黑衣首领停止了祷告,双目显得很疑惑。
“大人,没有到时间吗?”
“不可能,月圆三日之内一定会有效的。”
“可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啊!”
“你不想要这永恒的生命了吗?”黑衣首领狂暴地喝道。
那黑衣随从不再作声,缓缓退出门去。他走出去的时候,脚步僵硬,发出沉重的冬冬声。
黑衣首领转头问巴斯克:“巴部长,你的事情不会有差错吧。”
巴斯克面色惊慌:“大••••••大人••••••不会的。这楼里我已经布下了‘死亡之咒’,没人可以闯进来的。”
“你能肯定?曼弗雷德也并不简单啊!”
“您相信我吧,”巴斯克哀求道:“那个老东西,已经完蛋了,他中了‘枯尸术’,绝对不可能活命的。”
“可我怎么闻到有生人的气息,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待会儿再找你算帐。”他转回头吩咐,“你们都去四处看看,那味道好象是从外面来的。”
于是一大群黑衣怪人拥着那首领退出了房间。
刘羽轩打开橱门,绕过尸体,一瞥眼看到尸体旁的一个图案,便牢记在心。他在门边探头看了看,“还好,没人”便轻轻跑进过道,向着安全梯飞奔过去。
他刚跑到这里,就看见一个黑袍怪人拦在他的身前,木然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刘羽轩转身就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几个黑衣人和巴斯克已经从另一边围了上来。
巴斯克狞笑道:“原来是你,差点被你坏了事。”
刘羽轩骂道:“巴斯克,你害死了曼先生,一定不得好死。”
“好死?对我来说,死亡并不是终结啊!”巴斯克狂笑道。
刘羽轩靠在墙边,只觉得寒气袭人,不禁打起了冷战。
黑袍怪人越来越近,那个衣服上锈着金月的首领已经伸出了双手,狠狠地掐向刘羽轩的脖子。这是一双枯瘦弯曲的手。手指甲竟是绿色的,在幽暗的灯光下,闪烁出诡异的光泽。
忽然,刘羽轩觉得脚下一紧,象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那黑衣首领一掐不中,不禁一愣。只听得“赤、赤”声响,一条银色的丝线拖着刘羽轩在地上疾滑,竟从那些黑衣人脚边溜了过去。
他们立刻猛追过去,走廊里一时充满了愤怒的嗷叫和七零八落的冬冬声。
刘羽轩大脑一片空白,只紧紧抓住那根银丝。那银丝仿佛有生命一般灵活,转过一个角落,缩进了左边的一间大屋子。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俏生生站着一个女孩子。年龄约莫十七、八岁,一身杏黄色的娃娃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红色的枫叶。她的左手边垂着一根银色的丝线,丝线的尾端缠住了刘羽轩的腿。
她笑吟吟地看着刘羽轩,伸出手去:“把东西交出来。”
刘羽轩摇摇头:“姑娘,你是谁?”
“这你别管,若交出来,咱们一起走。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留在这里。”
“一起走?两个蠢货,你们谁也走不了。”
说着,巴斯克领着那群黑衣怪人冲了进来。
那女孩眉毛一扬:“巴斯克。本姑娘要走,你能拦住?”
那黑衣首领冲巴斯克一点头。巴斯克便把双手交叠在胸前,伸出小指向上对拢。
只听“喀,喀”声响,巴斯克左手暴长2丈,尖利的指甲发出微红的光芒,直向那女孩子的脖子抓去。
那女孩把银丝一抖,刘羽轩只觉得双腿一松,已然解了束缚。再看那银丝仿佛银蛇一般翘起头来,端部的银针直刺巴斯克的手背。
巴斯克将左手一扇,荡开银针。右手突然暴长,这一回却是袭向刘羽轩。
刘羽轩吓得一缩脖子,眼看要避不过,只觉得腰间一股大力袭来,把他拖向一边。那长手从他头顶掠过,就此抓空。
“哼,好不要脸。”那女孩厌恶地骂道。紧接着,刘羽轩就飞了出去。他是头上脚下地飞出去的,皮鞋踹碎了窗玻璃,竟从楼上直跌下去。刘羽轩吓得惊叫起来,凄历的叫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他腾云驾雾一般地飞出窗口,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他双腿一用力,居然脚踏实地。抬头一看,只见一根银色丝线从高处直放下来,一头穿进了树丛。原来,他是穿在这根银丝上坐了一回过山车。
刘羽轩心说好险,不及细想,一骨鹿爬起来,飞也似地向着山坡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