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占卜
太辰国际大学坐落在繁华城市的一角,前面是高耸的大群高楼,后面是一大片梧桐树林。学校设施齐全,课程完整,以治学严谨著称。刘羽轩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迟到。此时,那间底层拐角处的教室里,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些人。这是神秘科学系的教室,全校只有这间教室是学生来得最少,来得最晚的。当刘羽轩进门时,前几排座位都是空的,而所有的注视目光都来自后面的座位,显得他有点儿突出。然而尴尬是没有的,因为这些学生好象并不是来听课的。他们,有的趴着没睡醒;有的大声喧哗,旁若无人;有的竟然还拿着啤酒瓶幺五喝六。刘羽轩扫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苏侃侃,只好在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一片乱哄哄的气氛中,门外已来了一个人。这人红衣红帽,背着一个大包。天气并不怎么寒冷,他却从里到外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副墨镜。他走得很快,一进教室便大声叫道:“上课——”。然后,他脱下帽子和外套挂在一边,也不管下面的学生在干什么,拿出课本摔到桌上翻开,就开始讲课。
“人类能预言命运吗?”他大声问道。
学生们哄笑起来。
“如果你们学习了占星术,也许就能够准确的判断了。”曼弗雷徳正色回答。
学生们又笑了起来,并发出一阵嘘声。
“历史上的占星术,多种多样,可以说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区都有不同的方法。比如在东方,古代的皇帝每当要出兵打仗或者有重大国策要实施时,一般都会进行占卜。占卜的方法很多,有用龟甲的,也有用象形文字拆解的。在非洲和南美洲,通常都是用动物来祭祀神灵的。而在西方,就是使用天上的星座来预测吉凶。一些著名的天文学家,都曾经是占星家,比如托勒密,比如第谷,再比如开普勒。甚至连一代大师牛顿也深为着迷。”曼弗雷德一边说一边不时地用手敲击课本。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高声喊叫起来:“曼助教,你来占一下吧,看看今天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曼弗雷德并不理会,仍然缓缓说道:“今天我们来探讨古代巴比伦的占星术。巴比伦已经在历史上灭亡了。但它的占星术却流传至今。我们可以从一些神秘的符号来解读••••••”
他看了看下面坐着的人,叫道:“谁来帮个忙,把这些图片贴到墙上。”说着,他从那个大包里抽出一堆图纸。
刘羽轩站起来,帮曼弗雷德把这些图片贴上了墙。
曼弗雷德也不客气,把教鞭指向了第一幅图。
这是一头动物的内脏,血管综横交错,神经的纹路也很清晰。
“这是羊的肝脏,传说它上面的纹路千奇百怪,乃是神灵留下的印记。按照它的模样做成法器,便可以预测未来。”
“太恶心了,怎么搞成这样?”
“这东西也能代表未来?”
下面吵嚷起来。
曼弗雷德又把教鞭指向第二幅图。
“这是一只黑猫的脸,如果你在白天突然看见一只黑猫从面前走过,请背过身去,不要看它的脸。因为它代表着厄运和不吉利。”
“嘿,嘿,我不同意”最后一排有人大声说。众人回头一看,是杰姆斯•克尔
这个人一向爱出风头,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孔子有云:“学而不思则惘,思而不学则怠。”杰姆斯•克尔明显属于怠的那种。他之前一直趴在桌上打磕睡,刚好听到曼弗雷德方才说的黑猫脸,顿时来了精神,觉得胜算不小,马上起来反驳:“黑猫很常见啊,难道养猫的都不看猫的脸?”
“哈,哈,哈••••••”众人笑得前俯后仰。杰姆斯•克尔洋洋得意,翻着眼睛朝天上看。
“喵---”
一只黑猫恰好从窗外经过。它的嘴里叼着半截臭鱼,从半开的窗户里探进头来瞧了瞧。然后,它噌地一声窜进了教室。众人笑声嘎然而止,都有些惊讶。
砰砰乓乓一阵响,几个酒瓶砸了过去,吓得它在桌子底下乱逃。教室里顿时乱了起来,所有的人都站起身来捉猫。但是,猫是何等灵巧。只见它从桌子上跳到椅子上,又从讲台的一边溜到另一边,三蹦两跳,就没了踪影。
“安静——安静——”曼弗雷德大声叫道。
手忙脚乱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史密斯的手被摔破的啤酒瓶划伤了;依田智启的脚上沾着从猫嘴里掉下的半截鱼;而更多的学生则纷纷举着各自的课本,那是准备对猫儿“乱棍”齐下的。
“关于你的问题,我过会儿再回答你。”他指了指杰姆斯•克尔,“要知道猫和猫是不同的。”
“现在,我们来看第三幅图。”曼弗雷顿停了一下,等学生慢慢落座后继续讲道,“这是星相盘,图中间的代表黄道十二星座,周围是其它的星座。黄道十二星座其实并起不了预测未来的作用,只是笼统的概况,倒是周围的星座与各位的出生时间,出生地点,以及当时地球的经纬度数相结合所得出的结论与未来有关。”
“那么天文学家都是预言大师喽!”史密斯笑道。众人马上附和起来,并发出一阵口哨声。
“天文学家只是制作这个星相盘的人,但他们无法从中得出预言。只有真正的先知大师才有这种能力。”曼弗雷德悠悠地说,“唉!此生,如果能碰上这么一位,实在是太难得了。”他的目光变得呆滞,神情中带有一丝苦涩。
“那么你能做预测吗?”一个瘦高个儿站起来叫道,“如果不行,这一系还是关门算了。你这助教也该乘早滚蛋。”
众人一看,原来是张统炎。此人心高气傲,仗着自己的母亲是财政局长的小姨子,自己又颇会炒股票(其实只不过是事先得到了大公司的持股消息)不肯读书。整天和一伙人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弄得在原来的学院里人人侧目。他的母亲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心疼得紧,平常不敢慢待他,自小就培养了这么一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他虽然功课门门不及格,然而校董会需要财政方面的支持,加上他母亲好说歹说,这才让他来这个神秘科学系就读。实际上只不过是混张学历而已,毕业以后自有大好前程在等着他。自从他来到这里,很少在教室里就座,今天凑巧,正好碰上他女友在隔壁上课,所以耐着性子坐在这里。
曼弗雷德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睬他,把教鞭指向了第四幅图。
这是一幅极其奇怪的图。
图的中央画着许多横七竖八的线条,仿佛一团乱麻,又象是蒸腾的烟雾。线条的空隙里有许多弯弯曲曲的古老文字。
“这是一幅占卜用具的制造图。使用它可以预测人的过去未来。”
“我说的是你能不能现在就给我预测一下”张统炎不耐烦地大叫。
曼弗雷德好象没有听见一样,目光中带着伤感,继续说:“这幅图出土于古巴比伦的遗址,但根据C14(碳原子衰变同位素)的测定,它的历史恐怕比古巴比伦更为久远。”
“我说你这老头,听到没有,到底能不能给我算?”
张统炎从来没有被当众那么怠慢过,本来有心出出曼老头的洋相,不曾想先就被他晾了一把,不由得勃然大怒,面皮也发红起来。
“要测吗?先把你的生日和出生地写给我。”曼弗雷德倒没有发火,不紧不慢地说:“你只写給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一放到桌上,下面的学生不由得都愣了一下。原来,这是一个铁盒,盒子黑忽忽的,上面有一排小孔。朝着学生的一面上刻有花纹,那花纹就是那第四幅图上的图案。
“张统炎,写啊,写啊。不要害怕呀,临阵逃跑可不是好汉。”
下面开始起哄,哄声虽然一致,目的却各有不同。有一些的确希望看新鲜;有一些是要架张统炎上山;更有一些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张统炎原来有意搅局,以为曼弗雷德不敢打这个赌,没想到他竟然同意,有火发不出来,被下面众人一起哄,脸色更加难看,只好答应曼弗雷德的建议,把自己的生日时辰和出生地点写在纸上。
曼弗雷德把这张纸片用火点着,放入了这个铁箱。铁箱里放着很多木碳,一见火,马上烧了起来,袅娜的烟雾慢慢地从上方小孔中冒了出来。曼弗雷德凝神注视着这团烟雾。过了片刻,他缓缓道:“你3岁时,曾经掉入海中,被海员救起。16岁时,考试做蔽被开除出校。18岁时,追一个女生,因为行为粗野,被警察拘留••••••还要我说下去吗?”
底下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有人叫道:“张统炎,对不对?”张统炎面红耳赤,虽然怒火中烧,心里却胆怯起来:“你肯定调查过我。我不信这是推算出来的。就算你说对了,那是已经发生的,不是预测未来。”
“你要知道未来吗?”曼弗雷德缓缓说道:“首先你会受到伤病的困扰;其次,你隔壁的女友将来不可能与你在一起。你如果不肯行善,收敛行为。将来会一无所有。”
张统炎大怒,一拳向曼弗雷德打了过去,却不想脚下一滑,身体向前直冲过去,摔倒在地。这一跤摔得不轻,把鼻子,肩膀都摔破了,哼了半天没有爬起来。下面过来几个学生,手忙脚乱地把他扶了下去。张统炎一边哼哼一边骂道:“好你个曼酒虫,早晚叫你滚出学校,糊弄人的事情谁都会做。”
学生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大部分对曼弗雷德的预测半信半疑,倒没有几个关心张统炎的摔跤。
“谁要上来试一试吗?”曼弗雷德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我想试一下行吗?”
一个难听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那声音呆板而又沉重,好象锤子敲在木板上一样。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颇高的人。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以至于一屋子的人都不曾发现。他颧骨很高,眉骨向外突出,下面嵌着一双鼓鼓的眼睛。一件红色的外套穿在他身上,那颜色红得刺目。
刘羽轩心中一惊,正在纳闷。突然有人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巴斯克先生,前两天刚来的新助教。”
刘羽轩回头一看,原来是苏侃侃。
“你坐到哪儿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苏侃侃冲他一挤眼睛:“刚刚混乱时,我从后边那门溜进来的。”原来,众人捉猫之时,全神贯注于猫儿,却没有留意苏侃侃乘虚而入。
只见巴斯克慢慢走到曼弗雷德的跟前,笑着说:
“曼先生,这预言箱那么灵验,我也来凑一下热闹。”
曼弗雷德一呆:“你?”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巴斯克,这种占星法,最平常不过了,难道你也有兴趣?”
“你太过谦了。据我所知,全世界用这种预测方法的,也只有你曼助教一个。”
曼弗雷德脸色大变,怒道:“要测便测,废话少说。”
巴斯克冷笑一声,在纸片上写下了自己的生辰和出生地点。
纸片被投入了铁箱,烟雾仍然升起。
“你左边的胳膊上有一个伤疤,那是你十二岁时贪玩摔伤的。”巴斯克撩起了袖子,果然有一个浅浅的伤疤。
“哗”下面的学生都叫了起来,纷纷把赞叹的目光投向曼弗雷德。
“神了,神了,曼助教,你好风光啊。”巴斯克不阴不阳地说“但是,我的将来呢?”
曼弗雷德看了看那升腾的烟雾,一言不发。
“怎么?你不知道?”巴斯克冷冷地问,“不可能吧!曼先生!”
“对,我不知道。我的这方面学识还不够。”曼弗雷德脸色惨白。
“你不知道?可我能测出你的将来。”巴斯克咄咄逼人。
“这方面我的确不如你,这个学系终有一天要交给你来掌管。”曼弗雷德颓然说道。
“巴助教,我们是上曼助教的课,又不是上你的课,你在这里干什么?”下面的学生喧哗起来。
“要管理我们系,你哪儿来的?”
“曼先生,你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凭什么让给他?”
众人纷纷为曼弗雷德不平。有人觉得曼弗雷德虽然喝酒,对大家也还照顾,不曾苛刻过人,若换了这巴助教,那就难说。又有人觉得:这巴斯克如此恶毒,不留人情面,将来未免在他手里吃亏。甚至有人心中暗想:如果这巴斯克来管理本系,大爷我就不来上课了,到时候跳系也罢,辍学也好,另谋出路去也。
“曼先生,你明白就好,这个铁箱借我一用。”巴斯克好象没有听到下面的吵闹,自顾自地拿过这个铁箱。
“谁要来试一下,保管我测得灵验。”
“嗤,嗤”下面的学生面带不屑。
“我来,我来。”忽然下面有人高声叫道。大家回头一看,只见史密斯站了起来,向前走去。
“这就对了,本人测命,一向准确,并且知无不言,不象曼先生。”巴斯克得意地说,把蔑视的目光向曼弗雷德扫了一下。
纸片再次被投入铁箱,烟雾升起。
“夷,夷,怎会如此?”巴斯克讶异道,但他立刻冲冲大怒,“这纸片不对啊,一定是写错了。你要再写一遍。”
“我写得对呀,为何要重写?”史密斯歪着脑袋冲他看。
“不可能,一定是写错了。”巴斯克气急败坏地说:“你大不老实,把错的东西写给我。”
“哈,哈。。。”下面的人大笑起来,史密斯对着大家一鞠躬,笑嘻嘻地走了下来。
巴斯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恼怒地叫道:“好,好,曼弗雷德,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才能准确地测命。”
曼弗雷德面色灰败:“不必了,不必了,我甘拜下风。”
“不行,非比不可”巴斯克脸色铁青。
下面的学生却老大不服气,不断地有人大叫:“曼先生,来赌一局”
“这人是外强中干,千万不要被他吓住了。”
叫声此起彼伏,竟然已经有人当场下起了赌注。
“那么,谁来试试?”巴斯克大声叫道。
半天无人应答。
“谁来试试?”
还是无人答应。
“那么,我就随便指一位了。”巴斯克气哼哼地道。
“你,你上来”他指了指刘羽轩。
刘羽轩原本并不想理会巴斯克。但一来心中有气,为曼弗雷德打报不平。二来下面已经有人在为他喝彩,不好退缩。又想道:曼弗雷德刚刚所测无有不准,这一回应该有几分胜算。便走了上去。不知怎的,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令他隐隐不安。
纸片被投入铁箱中,烟雾缓缓从小孔中飘出。那烟雾翻翻滚滚,飘到高处伸展开来,好象一个个的问号。巴斯克的目光开始还充满自信,渐渐就变成了失望,到得后来,更是惊惧不已。而曼弗雷德的神色却从灰败沮丧渐渐变得平静,到最后,完全和缓下来。
下面的学生都屏息凝神看着台上将要发生的事情,教室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突然,“蓬”的一声,那铁箱燃烧起来,里面的木碳被甩得到处都是。
巴斯克神情黯然,他那双鼓鼓的眼睛死盯着刘羽轩,说道:“奇怪,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这句话明知故问,让刘羽轩听得很不舒服。
“我当然是这里的学生,巴先生,你测出来了吗?”
“没有”巴斯克回答。
下面的学生开始起哄。
“巴斯克,你不是骗子吧?”
“刚才还说一向准确,知无不言的,怎么一会儿又说不知道了?”
“他就是不知道,不然,早就说了。”
刘羽轩长嘘一口气,放下心来。
巴斯克回头冷冷地看了曼弗雷德一眼:“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曼弗雷德缓缓地说。
学生们顿感失望,有几个打赌的更是大骂起来。
巴斯克盯了刘羽轩一会儿,狠狠地向曼弗雷德道:“你好,你好,我们走着瞧。”说完,、转身就走。
曼弗雷德看了看刘羽轩“你——”,他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住不说,把图片和那铁箱整理了一下,竟也扬长而去。
先生都走了,学生们立刻议论开来。有人骂着巴斯克,有人责怪曼弗雷德。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猫,猫!”
教室里顿时一阵大乱。
原来,刚才那只黑猫竟然爬到了日光灯顶上。它蹲在那里,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下方。明明是白天,它的瞳孔却如在黑夜一样张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