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爱她，但她爱他

A城坐落在南方沿海地区。每年夏天如期而至的台风对于A城而言都是一场浩劫。大片庄稼土壤被破坏，大量的低矮房屋被淹没，数不清的城镇公共设施被损坏，每一次的台风给A城带来的损失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对于高中生而言，来台风可以放假，那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别说是炎炎夏日，就算是风和日朗的日子，有哪个人是愿意去学校补课的？

曾经的林玄却除外。她巴不得天天上课，因为除了上学的日子，她根本见不到莫准。她不是没有私下约过莫准，可莫准总能找到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她。

林玄明白无论是怎样的理由，都只是因为莫准不喜欢她罢了，否则怎么每次宋瑜韫有事的时候，他都那么碰巧有空呢？

台风到来的时候，小学已经开始放暑假了。经过一夜的肆虐，次日台风仍没有减小的趋势，林玄被困在家里玩手机，雨哗啦啦地下着，大风呼啸，刮得窗户玻璃直作响。

林玄的爸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省里的电视台几乎都在放与抗台有关的新闻，二老看得目不转睛，满脸的惋惜。

林玄从房间里出来倒水喝，路过客厅，停留了一下，只见电视上大风吹起了高高的浪，一个穿着雨衣的男子正在风雨中做直播，以防被水流冲走，他的腰间还绑了一根麻绳，他一次次努力发声都被风浪声淹没了，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随着水流微微晃动，突然河边一个大浪朝他扑来，随后信号也断了。

林妈妈见状失声尖叫，与此同时林玄手里的杯子砰地一下摔在地上裂成了数不清的碎片。

林爸爸、林妈妈闻声把视线转移到林玄身上，林妈妈抱怨道：“林玄，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个水杯都拿不住啊？”

林玄听不见林妈妈的埋怨。

电视里的那个记者是莫准！

当时林玄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去找他，她必须要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她记得刚刚新闻标题上写的是A城的某条河边，于是跑到房间里用电脑搜了一下河的位置。

林玄连玻璃渣都没来得及清理，就从抽屉里翻出林爸爸的电瓶车的钥匙，她又随手拿了件雨披套上，走到家门口时，她被林爸爸叫住了。

“林玄，这种天气，你要干嘛去？”

“我去……”林玄刚要脱口而出去找朋友，但一想就知道她父母不会让她去的，她灵机一动，便说，“爸爸，我的脚被玻璃渣划破了，好痛的。我去附近的药店买几个创可贴。”

林爸爸离开沙发，朝林玄走了过来，“这外面风大雨大的，还是让爸爸帮你去买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去！”林玄果断拒绝，说完她打开门就往外跑。

“那你路上小心点啊！”

“知道啦！”

外面疾风骤雨的，原本拥挤的道路现在车辆罕见，花坛里香樟树的枝干被吹得弯曲到了极致。林玄不太会骑车，车子不受控制地扭来扭去，雨衣被风刮起，林玄的裤子都湿了，帽子被吹翻到脑袋后面，倾盆大雨泼在了她的头上，灌进了她的衣服里，身体越来越冷，恐惧逐渐涌上了林玄的心头。

恐惧感越是强烈，林玄要去找莫准的决心反倒越是坚定。

莫准从车上下来，正要准备最后一轮的直播，工作人员正在帮他打专业的扣，以保证他的生命安全。突然有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嘤嘤哭声传入了他的耳朵，他听到有个熟悉的轻轻地喊他的名字，莫准。

莫准转身看到林玄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湿漉漉地贴着头皮，她的眼眶红红的，脸上布满了雨水，看上去狼狈不堪。在那一刻，他要说他没有一丝感动那肯定是假的，像是有一朵棉花砸中了莫准的心。他伸手揽她入怀，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被一个浪扑倒了，我很担心你会不会死掉，会不会受伤，我无法什么事都不做，傻傻地等待你的消息，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所以我来找你了。”

莫准松开了抱着林玄的双手，他从车上拿了一块毛巾亲自给林玄擦头发。林玄的脸胀得通红，明明她想装作很淡定，嘴角却不受大脑指挥，扬起了漂亮的弧度。

马上就要直播了，莫准拜托工作人员替他照顾林玄。

“莫准，你能不能别去？”

“林玄，别闹，这是我的工作。”

说完，莫准就又走到河边去了，水快要到他的腰了，林玄看得揪心，恨不得冲上去把摄像机给砸了，这样莫准就不用再工作了。

林玄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准，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坐在她旁边的女工作人员笑着问道：“你是莫记者的女朋友吧？”

林玄摇摇头，“我不是，我要是他女朋友才不允许他做这样危险的事。”

女工作人员扑哧一笑，“林小姐还真是心疼莫记者啊！不过啊，其实莫记者本不用来的，他的水平和资质根本不需要来做这个，好像是有人不愿意来，莫记者就主动请缨来了。”

林玄点点头，她无心与工作人员闲聊。

漫长的几分钟终于过去了，录制结束了。在几个男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莫准才从水流中脱身。

林玄早已哭得眼泪都干了，只是抽抽搭搭，身体在颤抖。莫准温柔地安慰她。

莫准送林玄回家，路上，他冷不丁地问林玄：“林玄，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吗？”

莫准问得这么直接，林玄有点懵，她直勾勾地盯着莫准看，许久她才回答，“啊？是、是啊！”

我再喜欢你又能怎么样呢？你又不喜欢我。

后面这句话林玄憋在心里没说出来。

莫准问了这一句后，没再说其它话。

不，还是有两句话的。

期间莫准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就挂了。林玄问他怎么不接，他说是乱七八糟的电话。

之后，莫准的手机又响了几次，在第五遍的时候，莫准关机了。他扬了扬手机，笑容有点夸张，“大概是推销保险或是房子的吧！最近总能接到这种电话，一遍一遍的，真有毅力。”

林玄笑了笑。

林玄期盼了一路，她等着莫准说其它的话，比如“既然你那么喜欢我，不如我们在一起吧”。如果莫准说这样的话，她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次傻傻地拒绝他了。

可是这次，莫准什么也没说。

林玄失望透顶。

林玄刚进家门，就遭到了林妈妈无情的“毒打”，“你这死丫头，还会撒谎了？你爸爸去问过药店的人了，你没去买创可贴。这种鬼天气，你说说，你到底出去干嘛了？”

林玄的大脑飞速运行，很快就编织出了一个谎言。她就说出门的时候雨太大了，自己避雨去了，创可贴是后来雨小点了才去买的。不行，她身上没有创可贴。万一妈妈让她把创可贴拿出来，她就露馅了，后果回更严重。她索性全盘托出，“我一记者朋友在外面做关于台风的直播，我挺担心他的，就去看了看。”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记者朋友？”林爸爸提出质疑。

“就是！你的那几个朋友，妈妈和爸爸还不清楚啊？”林妈妈配合着林爸爸说道，她语气一转，“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老妈！你瞎说什么呢？”迫于无奈，林玄采用了惯用的伎俩，她跺了跺脚，佯装很生气，“你们不相信我就算了，我懒得跟你们解释了！真讨厌！”

林玄把雨衣放到阳台上后，自顾自朝房间走去。

林妈妈在她背后喊道：“林玄，你刚刚出去手机没带，江暖的爸爸，那个叫什么江渠成的人给你打了个电话。”

“知道啦！”

林玄不紧不慢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给江渠成回电话，谁知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她抱怨道：“搞什么嘛？”

林玄躺在床上，想起莫准给她的那个拥抱，高兴得在床上滚来滚去。那……她还是有希望和莫准在一起的吧？

林玄不知道的是在她幻想有莫准美好的未来时，江渠成正躺在冰凉的雨水中，无人问津。

就在二十几分钟以前，江渠成看到窗外的狂风暴雨，给林玄打了个电话想嘱托她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要出门。结果电话是林妈妈接的，她说林玄出去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林爸爸去找她了。

当即，江渠成给莫准打了一个电话，直觉告诉他莫准应该会知道林玄在哪儿。可他打了五个电话，都被莫准挂了，最后一次打过去时，莫准竟然关机了。事不宜迟，江渠成交代江暖要乖乖在家待着，便出门去找林玄了。

可那么大的城市，江渠成要从哪里找起呢？他迷茫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走进一家又一家的店，都没有找到林玄。他默默祈祷林玄一定要平安无事，他愿意拿他的所有换林玄平安。

江渠成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没有留意到前方摇摇欲坠的广告牌，当他走到广告牌下时，广告牌失去了最后的支撑，隔着单薄的雨伞恰好砸中他的脑袋。江渠成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从人行道重重地摔倒在了马路中央，激起了足有半米高的水花。他连着喝进去了几口污水，他告诉自己这样下去，他会被这浅水淹死的。凭借着仅剩的意识，他把头从水里抬起来，半个身子爬到了人行道上，他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而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林玄的名字。

“林玄……林玄……林……”

他再放心不下林玄，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这条路平时走的人就不多，天色渐晚，随着雨不停地下，积水也会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