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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涉险

作者:悠商 | 发布时间 | 2016-08-12 | 字数:3121

央谷未末一行人到达白马寺时,已经零星有细雨飘零,待用过晚膳后更甚。平日从山中观景,傍晚时分本该是晚霞千里,今却是黑云逼仄,天色阴沉的厉害。

细雨湿流光,年年芳草与很长。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场凄风苦雨,在不同的人看来,意境虽千差万别,却终究都是免不了徒留怅惘。

禅房里,央谷未末伸手推开木窗,看骤雨打落满树桃花,些微凉风携两三点冷雨沾的她满脸都不觉,只是痴望着,直到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才收回思绪。

“主上,奴下熬了姜汤,您喝些?”何其端着托盘走入房中道。

央谷未末走回方椅,接过何其递过瓷碗一口气喝下温度刚好的姜汤后道:“给皇后也送一碗。”

何其领命而去,央谷未末独自坐半晌,后终于似下定决心般,出门向寺中的小沙尼借了把伞便出了寺庙。她撑伞沿着小径一路缓行到了四象亭,却没如登山时入亭休息,而是绕亭而过,径直走向两仪池。

两仪池边植有大片桃树,虽不及玉树苑中的玉兰那般壮观,但胜在生于山野之间,别有一番自然灵气。不顾一身华贵衣袍和鞋袜会被地上淤泥弄脏,央谷未末走进桃林,在大雨里感受落花如雨。不消片刻,油纸伞面上便覆满了花瓣,她终于转动伞柄,霎那间雨水桃花漫天飞散,接着哼道:“未等花自落啊,风雨已先来,小女撑伞看,哭无花空留枝。我叹痴儿何足道啊,哭不完索性笑,何惧年华少,一觉醒转,又开满树桃花……”

央谷未末唱着当年先皇为了哄她现编的童谣,声音逐渐喑哑哽咽,却拼命隐忍抑制不肯哭出声。最后索性丢了伞靠在树干上,仰头任大雨冲洗脸颊,她以为如此便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谁能想到,坐拥绮月王朝万里江山的堂堂帝王,竟是这样一个,即便独自躲起来,也仍旧是连哭都不敢见泪少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厢央谷未末,因为想起儿时往事独自去了桃林。这厢不知情的何其,在寺中遍寻不见她,顿时慌了神,忙去找商牟烛词,虽然心底不愿,可毕竟他是皇后,整座寺庙除了央谷未末,就属他最权利主事了,

“皇后殿下,陛下不见了。”何其奔到皇后住的禅房,也顾不得规矩礼法,推门便闯了进去。

商牟烛词本已欲就寝,受到惊吓的他当即从床上做起不悦道:“你说什么?”

“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奴下寻遍寺中,仍未见陛下身影!”何其焦急道。

“她不见了?”仍没反应过来的商牟烛词愣了一下,随即霍然掀开被子,匆匆披上外衣就要往外走,竟连靴子都忘了穿,边走边道:“为何不早禀报!马上让主持方丈召集寺内所有人,让他们都去找!寺中找不到就搜山!”

没料到一向对央谷未末不假辞色的商牟烛词会比他还着急,何其诧异过后,追上他道:“殿下您要去哪?”

“还不快去!”商牟烛词回头冲何其吼道,心烦意乱他走在院中,方才乍闻央谷未末失踪,他又惊又急,下意识的便要自己去找,这会儿大雨如同当头浇下的一盆冷水总算让他找回理智,转身回到禅房朝不知何时出现的人道:“宁远,传我口谕,召右龙武军游骑将军方沁火速来见!”

那人面如表情应诺,身形一闪而逝,显然是武道高手。宁远离开后,商牟烛词脑中急速的分析眼下状况。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人至门口快步走进,见到他后拱手道:“末将方沁,见过皇后殿下!”

商牟烛词抬眼看她,面沉如水道:“方将军,我且问你,陛下与我这次到白马寺祈福,右龙武军负责封山,若是在这山中遇刺,你该当何罪?”

身披甲胄的游骑将军闻言浑身一颤,当即单膝跪下,却并不非诚惶诚恐,只是沉声道:“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末将封山期间除陛下与皇后殿下一行六人外,在无一人入山!若有刺客,必是早前便潜伏于此!末将定竭尽全力将其揪出格杀!”

“好,我命你速调一队人马围住白马寺,其余人等进山搜人!”商牟烛词当机立断道。

方沁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皇后殿下,恕臣斗胆多问一句,陛下可好?”

商牟烛词眸色骤然转冷,盯着她强硬道:“你只管依命行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否则,你知道后果!”

“诺!”方沁领命而去,甲胄内衣衫已然浸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她的一身冷汗。

她身为武将,却并非空有蛮力而无脑,当得知紧急召她前来的是皇后时,便直觉是有大事发生,否则有陛下在,怎会轮到皇后传令。现下再观其态度便更可证实猜测,想必是皇帝陛下遇刺受伤严重,却不能轻易外传,否则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虽然方才她在皇后面前强装镇定,以性命保证不会有刺客潜进山中,可若真如她所想那般,皇帝陛下在她当值期间遇刺,那不论是事前潜伏还是混入山中她都难逃干系。为今之计,只能希冀着能逮到那个该死的刺客,查明真相以求将功折罪。

而商牟烛词在安排好禁卫军后,便要去看寺中这边是否有消息。才刚起身,便发现因一直赤足踩地,双脚已然冻得青紫失去了直觉,强行走了几步拿过靴子也顾不得擦拭满脚的雨水和尘土,只管胡乱穿上。正要出门,恰逢一个侍从迎面赶来,禀报道:“禀皇后殿下,有陛下消息了!”

“找到了?”商牟烛词急切道。

侍从道:“回禀殿下,还没有。只是寺中的小沙弥说,陛下先前朝他借了伞,又有人说看到陛下撑伞朝寺外走去。”

听到央谷未末是自己走出寺外,而不是被人掳走,商牟烛词安心不少,旋即又开始担心这大雨天,她一个人会去哪里,便开口追问道:“可去寻了?”

“回禀殿下,何侍郎和主持方丈已带领众人去寻找,并吩咐奴下前来通知殿下,请殿下安心在寺中等待消息。”侍从据实回报。

虽说眼下似乎可以确定央谷未末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但眼见天色愈发昏暗,若再过半个时辰还找不人,只怕想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雨夜里就更难如登天了。一想到还有个万一,他便更无法只是等待消息,终归是要自己去寻才能稍微安心。

商牟烛词难掩焦虑,快步走在登山的小径上,因为没打伞,不整的衣衫湿淋淋的,和一头凌乱披散的长发一起黏在身上,不断地淌着水,样子狼狈至极,哪还有半点平日的清雅。他却只是不甚在意的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专注且仔细的寻找着。好在眼下雨虽大,却还没到看不清前路的地步,他转头间猛然发现似乎在距离四象亭不远处的林中有人影晃动,待跑过去才知是何其和几个寺里的沙泥。

“如何?”商牟烛词迫不及待的询问。

“还没找到,只在这林中捡到了一柄伞,可能是陛下留下的。”何其直截了当的回答,他和商牟烛词一样,生怕天黑了依然找不到央谷未末,自然一秒都不愿耽误。

“若是她来过这,该有足迹。可寻到?”商牟烛词又问。

“我们就是从四象亭寻足迹而来,可到这足迹便没了。”何其道。

商牟烛词皱眉,这桃花林因大雨,土地泥泞,若有人来不论如何都不会不留足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远处传来一个小和尚的呼喊声:“何侍郎!何侍郎!住持请您过去,两仪池旁发现疑似脚印的泥土。”

二人闻言,忙奔向两仪池,白马寺的老主持见到皇后殿下都亲自冒雨前来正要施礼,却被商牟烛词挥手制止道:“说情况!”

主持方丈这才道:“脚印经被雨水冲刷早已模糊不清,不敢断定是否是陛下所留。另外贫僧发现池边与池中都有桃花。”

商牟烛词眉头蹙的更紧,略作思忖,突然好似想到什么般,脱了外衣就要往两仪池中跳,一旁的何其下意思的拉住他道:“你要做什么?”在下一秒,何其猛然醒悟,知道商牟烛词可能是以为央谷未末落水了,要下去查看,便道:“我去!”

“放开!”商牟烛词甩开他,毫不犹豫地跳入两仪池。

“这,这如何是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先丢了一个皇帝陛下,如今连皇后也身涉险境,这两人不论谁出了事对白马寺而言都是灭顶之灾啊!一向佛法高深,养气功夫更是极好的老方丈这会儿也是淡定不能了,神色仓皇的问何其,想与这位天子近侍商量对策。转头却见他站在池边,神色复杂望着被雨水打出千万点涟漪的湖面,默不作声。

老方丈无奈,索性一咬牙沉声道:“在场会水的都下池寻人!务必把皇后殿下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于是,这一日,便上演一出几十号大小光头在大雨里,下饺子一般的纷纷跳进两仪池这幕滑稽,却并不可笑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