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二度轮回

周擎苍走到准备侵犯夜央的男人面前。

男人疯狂地磕着头，“饶我一命吧……”

“如实回答问题。”

“什么都可以！”

“以前你们究竟怎么对待外来的人？”

“我们……会把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干净，一点儿不留，然后把他扔进村里那口巨大的油锅里煎炸，全村的人都要围观，然后根据在场的人数量把死了的人分成与在场人数均等的块数，给村里的人食用。”

“为什么要这样做。”

“五年前的一天，村子里所有人醒来之后都变得疯狂而且贪婪，开始争斗厮杀，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为了能够继续延续下去，规定不能自相残杀。这里是沙漠里唯一的绿洲，经常有人路过讨水，我们会杀死他们。”

“一共杀了多少人。”

“这个……我记不太清了。”

“畜生！”

周擎苍突然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夜央，“你也吃了吗。”

夜央不敢和他对视。

“是吗？”周擎苍加重了语气。

夜央颤抖着点了点头，“这是规矩，我……我没有办法……”

夜央垂下了头，“我沾满了太多人的血，我是有罪的人，我不怕，该来的总会来的，可是我们的儿子，你要相信我，他是无辜的，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妈妈！”男孩儿跑过来抱住了夜央。

牛皮纸上的“惩戒者”的意思——清洗他们的罪恶，惩戒他们的肉体。

周擎苍全部的人带到了他们惨无人道地剥夺生命的地方。

当他们搬出那口锅的时候，周擎苍才意识到它有多大。

锅呈椭圆形，里面能闻到尸油的味道，而这样一口巨大的锅，要架在哪里？

另外的人搬出了用于支撑的木头架子，十个木头支点支撑着，刚好能将这个巨大的锅放在上面。他们把木头架子搬到湖上，湖底有木桩，用绳子绑住支点，再把锅放在上面。

周擎苍明白过来，这哪里是湖水啊，这分明是一湖杀人的油水！

由于进来的时劳累，加上太口渴的心理作用，周擎苍看错了。

全村的人都围在了这口锅前，周擎苍用意念操控着这些人，男人，女人，加在一起有三十个人左右，小孩子只有夜央的孩子一个，此刻他们正紧紧相拥着。

母子二人站在他的旁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许是这些人最好的归宿。

在周擎苍的操控下，他们爬进了油锅，周擎苍捡起了一个木棍，用力向地面一划，火苗升起。

他将手中的火把朝“油面”扔去，瞬间，湖水被点燃了。

周擎苍收回了意念控制，他这里的人感受到他们杀死的人遭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人们恢复了自我意识，绝望地尖叫着，油锅设计巧妙，只要将“油面”引燃休想再逃脱出去，想跳下去直接会被火烧死。

他们挣扎嚎叫着。

周擎苍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切，可他突然发现，身边的夜央不见了。

只剩下男孩儿一个人在哭喊着。

周擎苍看向油锅里，一个瘦弱清秀的女人一动不动，是夜央。

周擎苍深深地看着她，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看到的最后画面，便是夜央泪流满面的脸，便失去了知觉。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穿梭着。

第一次和夜央相见，她的第一次晕倒，第一次知道她可以操控别人的行为，她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她笑容灿烂叫自己“大黄”……

周擎苍一瞬间惊醒，刚才的她叫他“擎苍”。

眼前一片漆黑，头痛欲裂，焦躁的情绪揉杂在一起。

“醒了，他醒了！快过来看！”

“还动了呢！”

“是啊是啊！刚才以为死了呢……”

混杂的声音钻进周擎苍的耳朵，像无数只蚂蚁在钻进他的脑子。

“夜央……”周擎苍低喃着。

“米汤？想喝米汤？”

“什么呀，你傻呀，他说的是野羊，我看你像米汤！”

周擎苍实在不能忍受这刺耳的嘈杂声，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一群女人团团围住。

她们的衣着奇怪，上半身穿着白色棉布衫，一直垂到腿稍稍向下的位置，而下半身则裸露着两条长腿。

周擎苍坐了起来，身边的女人没有防备，都吓了一跳，随即便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你从哪里来呀，怎么躺在这里了呢？”

“身上有没有疼的地方，让我看看？”

“你们都别吵，没看到人家才刚醒来需要休息吗，去我的家里吧，那里很安静的……”

五六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的不可开交。

周擎苍站了起来，冷冰冰地俯视着她们。

在这个眼神下，他们安静了下来。

周擎苍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刚到贪婪村的感觉又出现了，陌生的地方，奇怪的人。

难道，正如牛皮纸上所说的，完成了惩戒者的任务，摆脱了一度空间？

可这里又是哪里？

后面的女人们又一起粘了过来，“你要去哪里呀？我们来给你带路吧……”

“我家最近了……”

“胡说，明明是我家好不好！”

周擎苍没有理会她们，径直向走。

走着走着，他发现这里的以为，都是明晃晃的白色，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白色的建筑物，有西欧教堂的风格，层叠式的房子，顶端呈倒扣的漏斗型，白色的塔尖支出去很高。

一片白色，白色的建筑，白色的地面，白色的草地，街上的人穿着一样的衣服，看见周擎苍便露出暧昧不明的微笑。

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出现在视线内。

周擎苍走上前去，问道，“这里是哪里。”

男人看到了周擎苍，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浑身止不住颤抖，像是看到鬼魅一样，跪在了地上，从喉咙缝中挤出沙哑的句子，“不要靠近，不要这样做……”

男人抬起毫无血色的胳膊，颤抖着指向身后一座建筑，鸽子在上面盘旋，可却集体发出乌鸦的叫声。

“那里……不要靠近……”男人说完，栽倒在一旁。

周擎苍连忙试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这个男人说不能靠近它，除了体积较大之外，看起来和周围的建筑没有区别。

周擎苍走近，在上空中盘旋的白鸽突然增多，仍然发出乌鸦的叫声，凭添诡异。

大门紧闭着。

周擎苍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呻吟的声音。

周擎苍拉下门把手，“吱呀”一声，开了。

巨大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呻吟的声忽远忽近。

这时，从黑暗中缓缓飘出一张老旧发黄的牛皮纸——

上面印着血字，投影在他的瞳孔上——二度轮回，终结色欲。

周擎苍沿着向下看去——

“白色的天堂，勾引无数欲孽重生，欲念因起，乃是一切众生渡劫之难。

纵欲无度，唤醒猛兽降临与此，让纯洁的灵魂无处可归，让荒唐的欲望接踵而至。

不容抹杀的是人的生命，只能将原始的欲望剔除，肉体回归本质，但不从属于凶残。

有时灵魂必须被缚上枷锁，才得以存活。

越是简单，就越是诡谲多变。

你是否能抵挡住新鲜的诱惑？又是否能将这里变为最初？

皆是造化。

luxuria.”

这个单词的意思，是色欲。

这里是一座色欲之城。

而牛皮纸上所说“不容抹杀的是人的生命，只能将原始的欲望剔除”，又该如何做？

“啊——啊——”

周擎苍向里面探去，三五盏灯随之亮起，散发着幽暗的白光，正对着他的是环形的楼梯。

周擎苍走到楼梯下面，抬头向上看，由于环形的设计，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踏上楼梯，左右两侧的亮起灯光。

周擎苍紧皱眉头，脚下的步伐加快。

到了楼梯的最后几蹬，周擎苍头脑昏昏沉沉的，就像被注入了吗啡。

最后一步，绵软感已经渗透进身体内部。

在混沌中，周擎苍强迫自己清醒，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震惊、恶心混杂在一起，他不能容忍的画面——

一百平米的空间，没有任何阻断，地毯铺陈着整个房间，没有窗子，白色的墙上画着裸露的男人和女人们。

而声源处，是地面上的女人。

至少有五十多个男男女女在地面上，做着不堪入目的事情，其中还有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看样子才不过十岁大。

周擎苍定定地站在那里。

这时，一个半大的少女用布条简单地包裹住身体，环住了他。

“来……过来……”

身体一片麻木，眩晕感随之而来——触碰过敏。

而此时此刻，除了眩晕之外，竟然产生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的身体发热，少女的体香冲击进他的鼻孔，和他的气息杂糅在一起。

周擎苍对上少女的眼神，意识逐渐丧失……

“大黄！大黄！你在干什么！不想活了？”

夜央的声音！

周擎苍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少女，少女躲闪不及，重重摔在了地上。

周擎苍迅速搜寻着夜央的身影，没有，每个人都不是她，失望的情绪蔓延过来。

“停下！”

男男女女都惊了一下，停下了动作，诧异地看过来。

男人和女人们咬牙启齿地盯着周擎苍，扯过一旁的衣服穿在身上。

化着厚厚妆容的女人，盘起腿冷笑地看着周擎苍，“你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另一个女人帮腔，“想玩的话就老老实实的，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离开。”

“我看，他是活腻了。”

几个男人抽出身上的布条，向周擎苍冲了过来。

当他们对上周擎苍的眼睛的时候，身体便不受控制似的，转过头勒住了其他人的脖子。

“啊——啊——你做什么！”

可男人加重了力道。

其他的人马上过来阻止，可是男人的力气大的惊人，怎么扯都扯不开。

其余上前想攻击周擎苍的人有的勒住了自己的脖子，有的勒住同伴的脖子。

眼看着女人已经翻起了白眼，马上要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胆小的女人带着哭腔喊道。

周擎苍慢慢地走向那个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女人，屏息凝神，张开了手掌挡住置她于死地的男人的脸。

男人停下动作，晕死过去。

女人得到了解放，捂住脖子拼命地咳嗽，重重地跪倒在周擎苍面前。

周擎苍俯视着战战兢兢的人们。

有个男孩儿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上，赤裸着身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男孩儿身旁的女人恶狠狠地瞪着男孩儿，扇了他一个耳光。

周擎苍走向男孩儿，男孩儿白皙稚嫩的后背上一片血红，周擎苍蹲了下来，查看。

这时，他感到后面的异动，一个闪身。

后面的人没有料到周擎苍会躲开，手中的刀已经来不及撤回了，向男孩儿刺去。

“不——”女人嚎叫。

周擎苍在千钧一发之际握住了刀刃。

鲜血汩汩地从他指缝间流出。

女人一把揽过男孩儿。

男孩儿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啜泣起来，抱住女人，“妈妈，我怕，我想离开这里，让我离开好不好……唔……”

原来，他们是母子。

周擎苍环视着屋内的所有人。

“魔鬼，魔鬼……他是魔鬼……”

“不要靠近我们……”

周擎苍注意到，所有的男男女女们突然都集体瑟缩在角落里，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怕的怪物。

而周擎苍倒觉得，此刻的他们更像是个正常人，流露出害怕，躲避。

靠近他们一步，他们就后退一点。

周擎苍不明白这种转变是因何而来。

这时，刚才的男孩儿指着他流血的手，颤抖着，“血，血……”

他的母亲一把堵住了他的嘴，声音颤抖，“不，不是，求求你饶了我们……”

所有的人都一齐跪下，“饶了我们——”

声音带着最原始的恐惧，隐藏着生的欲望。

周擎苍明白过来，他们恐惧的，是他手上的鲜血。

“不要杀我的孩子……”女人抱着她的儿子，泣不成声。

“我没不会。”周擎苍说。

“不！你是恶魔！你会把所有的人都杀死，就像五年前那样！”

“五年前，里发生了什么。”

“难道不是你们，毁了这里！这里原本是一座安静的城市，每个人都有信仰。而你们来了之后，给每个人都强行注射了一种东西，从那之后，每个人都像被怪物附了体，自相残杀。”女人的情绪逐渐失控。

她站了起来，“从那儿之后，我们不能看见血，哪怕一丝一毫，我们放纵自己的欲望，变成了今天这样。曾经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而现在，是人间炼狱……”

周擎苍眉头紧锁，五年前，又是五年前。

“你们这知道样做是多大的罪行。”周擎苍指着女人怀中的男孩儿说道。

欲望的气息，糜烂的氛围，周遭的一切恶心的令人作呕。周擎苍冷冷地看了一眼女人和孩子，似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沉默。

女人失神地看着男孩儿，“我们知道，我们不能控制住自己。”女人说到这里，泪水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