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二日天一亮,我便像平时一样被人收拾好去上朝,坐于轿子中的时候我还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将沐寅这个混蛋丢给长宁公主得了,依着沐寅这个作死的特性,大抵要不了几日,便会被长宁公主无情的给休了。
这件事情或许是行的来的,想起昨日沐寅的种种表现,我就真的挺想将他丢给长宁公主的了,可又想起沐寅那货曾经说过他不喜欢长宁公主来着,便又于心不忍,我不免在心中称赞自己简直多么的善良!能在沐寅做了那么混账的事后还如此地为他着想!
我哀叹一声,低眼瞧着后侧的顾昭,又望望左侧的沈璧,心下甚是烦扰,皇帝似是也看出来我此刻的心情不豫,低沉的声线响起无疑便是来找我的茬。
“长宁之心愿朕作为父皇自然要满足她所愿的一切,朕也希望,沐卿要好好考虑清楚。”
皇帝的话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感伤,这一刻好似他真的就同一个平常人家的父亲一般,在为自己宠爱的女儿谋求幸福,语气之平淡,又似是在恳切对方能够认真地考虑他所说的话。
我当即往前一站,朗声开口道:“陛下,臣,愿意迎娶长宁公主!臣也可以保证,长宁公主进我沐家的门,我沐昀便一生都对她好,正妻之位也只有长宁公主一人,不会有任何人威胁到长宁公主在沐府的地位!”
这下朝堂上的所有人都愣怔着,好似没有听清我方才的话,面上都流露出一种不愿相信的神态,我也可以理解他们现下的反应,毕竟前一段时间里我所有的种种表现,都在向外人透露着我不喜长宁公主的事,甚至还为着拒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惜与皇帝抬杠都要压下此事;可如今我却是由着皇帝的一句话似是劝解的话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说不震惊也说不过去,恐怕他们现下心中都在想着我在搞什么名堂了。
当即我十分明确地再次抬头望向上座,对着皇帝开口,像是在做着一件非常郑重的事,也适时地确定了方才我所说的事情不是作假:“沐昀绝不会辜负于长宁公主!”
我清晰地看见顾昭的身子僵硬了一会儿,随即便恢复如常,顾昭知晓我的性别,听到一个女子义正言辞地要去娶另外一个女子,还作出要给对方幸福一生的保证,我想,他大抵也是颇为接受不了的。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将我的性别公诸于众,这一点还是承了他的情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最稀奇的事竟是我目不转睛盯着的皇帝,不知何故我竟是清楚的察觉出来他的面色发沉,嗯,的确是发沉,可是那又有什么理由呢?他明明很是希望将长宁公主嫁于我,可是现今我毫无反抗便径直答应了下来,他难道不为了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亦不曾威胁我,我便达成了他的心心念念的事,难道皇帝现在不是应该喜形于色的吗?
现在这个反应,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在思虑间,阁房下突兀传来一声娇喝,声线婉转却透着一股怒意:“本宫不允!”
旋即大家便看见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奔了上来,她就如初见之时那样,像一朵高傲清贵的莲,一国公主的风范丝毫不亚于母仪天下的皇后,竟是有意无意之间露出的高洁令众人再次怔在原地,虽说在佳苑阁中已经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公主,如今再见却仍旧被其风姿所震慑,就连沈璧的目光在投放至她身上时都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面色淡然下来,可那一秒的惊艳却不是作假的。
最先开口出声的当还是皇帝,皇帝面上由于我刚才的一席话龟裂了不少,如今见着长宁公主便是一派喜色,我很是不解,可皇帝却还是出声对着长宁公主喝了一声,似是怒意,可是却看不出任何要发怒的迹象。
“朝堂之上,怎可由女子擅闯?是朕太过宠溺长宁了吗?!”
我能清晰的察觉皇帝此刻明显不是发怒的情绪,可是众位大臣却是瞧不出来的,这样的怒吼声一出,朝臣们就顺势齐齐跪下高呼:“陛下息怒!”
众人都是如此,我也不好独树一帜,做点样子还是需要的,适才也恰巧地开口,对着长宁公主道:“不知长宁公主竟是不顾礼仪便闯入这朝堂之上,是为了什么?”
皇帝见我已经对着长宁公主问出口,瞬间也敛面色,静静地瞧着下面的一切,我也不负他的厚望,直接便开口道:“方才臣好似听闻公主不允?难不成是公主如今不愿嫁于臣,与臣共修百年之好了吗?”
长宁公主面色仅仅一僵,旋即又淡然了起来,她望着我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深情,我心中一抖,她却已经开口:“父皇,并非是长宁不愿,而是长宁需要解惑!”
皇帝很是顺着长宁公主,当下便开口:“长宁需要解些什么惑?”
我弯起唇角,细细看着长宁公主从袖中掏出一块佩玉,瞧着那质地来看,是一块绝好的玉,通体碧绿却又有着淡淡的浅白,似是一种光晕围绕周身,隐隐有着驱光的泽亮,在她拿出这佩玉之后,众人都毫无例外地被其所吸引,直勾勾地盯着长宁公主手中的玉瞧。
长宁公主却是丝毫不顾众人的反应,将佩玉举起,反转玉身时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竟是那亮泽反射出来的光芒夺目。
“长宁想问沐相一件事!”
我当即立刻开口,道:“公主请说!”
长宁公主将手中的玉递至我面前,将玉身翻过,我便从玉璧中见着上边竟然刻有着字,因着大抵这佩玉也是有年代的东西了,所以也看不大清楚,可是却也能依稀辨认出来这上面刻着“沐”字。
我微微一笑,弧度很是自然,长宁公主见我看清之后便开口问道:“请沐相坦诚相告,这块玉究竟是谁的!”
众人也都是云里雾里,分不清情况,便也只有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一切,心中想的却是自己明明是来上朝的,那究竟大家不讨论国事,竟是被一个公主闯了进来,现下还追问着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皇帝也明白现在的情形,适时地开口问道:“长宁想问什么?”
“不知父皇可还记得长宁幼时私自出宫,结果不慎遇难,幸得一位公子相救的事?”
皇帝听闻这话,立即点了点头道:“自然。”
长宁公主将佩玉收了回去,转而向皇帝那边高举起来:“这块玉便是长宁从那位公子身上扯下之物!只那时起长宁便一心只想寻找到那位公子,也有人向长宁进言说此玉是为沐相之物,于是长宁便想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一心想嫁于沐相,可是前不久,在长宁的殿后竟是有人向长宁道出始末,说此玉并非沐相之物!长宁不甘这从小到大的感情竟是这般扑了空,所以特地来向沐相求证此事!长宁也希望父皇可以为长宁做主!”
长宁公主字字铿锵有力,面上也带着异常的坚定,但也可以看出长宁公主对这件事以及对自己当年的救命恩人怀以怎样深刻的情感,众人心中不免对此唏嘘起来,于是便也将方才长宁公主私闯之事暂时给忘却了。
我嘴角细细弯起弧度不减半分,等着皇帝开口向我求证,皇帝也不耽搁,径直便向我开口问道:“既是如此,沐卿便为长宁解下这个疑惑吧,也算是圆了长宁这么多年对沐卿的挂念。”
“臣遵旨。”我面不改色地应了下来。
旋即走上前去将长宁公主手中的佩玉仔细端详起来,半晌,我终于放下这块佩玉,缓缓看着上座的皇帝,话却是对着长宁公主所说:“公主的这块佩玉,不是臣的!”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众人心中的疑虑也悄然而来,我仍旧端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好似我方才所说与我本身根本毫无关系,并无任何要解释的迹象。
长宁公主此刻竟是双眼泛起了红,她面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我当然知晓,一个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便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心仪已久的人,这已经便是一个女子难以启齿的事,如今却还得到证实,她所谓的心仪之人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认错后的假象,那么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情意自然也就成了一场笑话,一个女子,这样的事任是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接受不了,何况还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公主。
长宁公主见我的态度那么肯定,绝非是作假或是欺骗,可是她好似仍旧不愿意就这么放弃,直直地朝着我喊,近乎于算得上是逼问了:“那这上面刻有的‘沐’字,沐相作何解释?”
我微笑着不答,她却好似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字字句句地道:“若沐相是仅仅不愿意迎娶本公主,所以才否认这件事,那么沐相多虑了,现在本公主只是想找到那年救下本公主的人,其余之事暂且可以搁置,若是沐相执意不肯迎娶本公主,沐相也可放心,本公主并非胡搅蛮缠之人!”
我抚着袖子细细等着,听着这话当即站了出去,道:“是公主多虑了才是,若是臣否认这块佩玉不是臣的对臣有什么好处?不是臣的就不是臣的,是臣的臣又怎么会不认?就如公主所说,臣是为着抗婚所以才对公主撒下这个谎,可是公主进来时不是已经听见了臣应下此事了吗?是公主方才冲入说不愿嫁于臣的,并非是臣不愿迎娶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