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我转头仔细瞧他,顾昭的面上一派淡然,好似方才所说的事情不是他提出来的一般,默然的态度好似与他无甚关系,我眯了眯眼睛。
“你想要我怎么做?”
声线清冷,是他的声音可是今夜听起来却又有那么些奇怪,他是在询问我,我要他怎么做吗?可是我又能奢望他做些什么?他又能做些什么?
我好笑地望着天空那只余一颗的明星,顺便在瞧上他几眼,道:“改干什么干什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战而降。”
“沐昀。”
我“嗯”了一声,下意识侧头瞧他,点点月色下依稀可以瞧出他俊朗的轮廓,我怔了一会儿,他便已经上前双手捧着我的面颊,旋即还是那样熟悉的触感覆上唇畔,似是经历了许久的沉沦终于得以浮出水面,这一刻,我竟是自动放弃了挣扎,任由着他一点点抚上我的眉眼。
“嫁给我不好吗?”
我的心猛然一颤,虽然顾昭不只一次对我说出,他甚至曾经说过愿意嫁于我,他说他愿意入赘,可是这一刻,心上仿佛再次逢上绿意,那朵已经开败的芙蓉花再次以强盛之势归来,似是滔天烈焰,不可阻挡。
“如若你嫁给我,就不会承受这般多,你的余生将会由我来替你守候,我会护着你不必再经受这般风雨,你也不用再像现今这般处于水深火热时刻防备的状态,难道这一切,不好吗?”
我低着头,没有动作,心思恍惚间眼角缓缓瞟向他的腰间,转而我终于醒悟过来,猛地推开他的身子,旋即后退了数步之后才将将站定。
“是和平劝解失败,打算以身相许来迷惑单纯善良的我吗?”
顾昭:“……”
我“呵呵”笑了几声,便朝着沐府走回去,擦身而过的那瞬间,他的墨发似拂过我的面颊,带着似是而非的味道,我一路低低笑着过去,头也不回,道:“等哪天我可以全身而退,抑或是可以放下属于我的责任,那么那一日,或许我们还有些可能。”
说完便直直踏入了府中,大门缓缓关上那刻,我仿若瞧见了顾昭灿若星辰的眸子,就像是方才天空中的那一颗,晶亮地不像话。
我转身往回走,不带丝毫惋惜,哼着我平日最爱的小曲一步两步地走着,似是兴奋中的兔子,接着我便撞上了早已经等待在我房门前的沐寅。
啊,心上略显慌张了起来。
“你不用睡吗?总来守着我干嘛?”
我推开门,慢慢走至桌边坐下,一脸玩笑地望着门边的沐寅,他也不含糊,直接就跑过来挨着我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贴向我的额头,沐寅略微欠揍的声线再次响起:“你怎么了?脑子刚被顾昭吃了?”
“咳咳咳……”
我想,沐寅总是这么喜欢气我,我提起狼毫笔,细细地伏在桌上画着,沐寅也不闲着,一个劲地在我耳边咋呼:“沐昀,我就知道你动心了。”
笔下微微一偏,我立马扶正笔端,再次细细地描摹着我的画,也在无声地补救着,然而我抬眼看向沐寅略微神伤的黯淡眼神,我终于抽空答了一声:“没有。”
沐寅见我否认,也来了兴致,只是仍旧不肯放过我,吊儿郎当的模样依旧,说出口的话却是像带着万般重量:“你不承认,只是你还处于局中,当局者迷,你不清楚,可是旁人却都能察觉,我曾经说,你是不是喜欢他,你也是这般回答,可是我却是不知晓这样的玩笑话有一天真的一语成谶。”
我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将手中的狼毫笔扔至他脸上的冲动,笑眯眯地继续手下的画,沐寅仿佛被我的反应惊了惊,指着我道:“原来你是需要问出第二遍你才会默认你已经对顾昭动心了这个事实是吗?”
我:“……”
下一刻,我手中的狼毫笔便已经在沐寅的脸上留下一条颇长的痕迹,我很是满意自己的画技的,啧啧了两声,道:“其实吧你想要我为你作画你就直说,不必拐了个这么大的弯,再让我给你的脸上添上浓重的色彩的,这样会影响我的心情。”
沐寅:“……”
我再次斜着眼睛瞟他:“戏份过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年你为什么没有来赴约,醉酒春风楼,服了迷香散,让我在郊外等了那么久,你以为,这事算完吗?”
沐寅的面色明显一僵,弯起的唇角也似是凝固在了嘴边,我不明白他此刻的反应,却又从他的眼睛里瞧见了痛色,旋即在我准备仔细打量时又消失不见,稍纵即逝,根本来不及认真看他,他就已经再次开口,这次却是略显淡然的口吻。
“那只是一次失误,我不知道酒里有迷香散,而且我才沾了一口,于是便错过了时间,那时候义父恰时便也知晓了这件事,再走就根本没有机会了。”
我耐心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听完他所谓的解释,顿时苦笑不得,我知道那年他不来是有原因,可是却根本没有想到事情是这般,我笑了一声,似是自嘲,这件事也还是画画无意向我提及之后我才知晓的,听闻时明明还带有着诸多不信,不信沐寅虽是平日不正经,却绝对不会那样抛下我不顾,想不到如今说来,他竟是这般轻而易举地承认此事,心下也是种说不出来的感受。
我笑得自嘲:“无妨,反正当年也是我提出让你带我走的,你不愿来也不是你的错,我可以接受,就当是幼时年少无知,所做下的一厢情愿之事好了,现下说这些也无甚用处了。”
笔下不停在宣纸上舔舐着,画下一道道繁复的印记,确实没有用了,木已成舟,我已经深陷于这不见天日的牢笼中,再也不会有出来的那天了,如果说之前我心中尚还带着对沐寅的情意,可是在这一刻从他嘴里亲口说出当年的事,那些我自认为的情意就已经消失殆尽了,原来那些美好都是我曾经不懂事时的自作多情。
多么可笑。
沐寅不再说话了,仿佛在认真思考着什么,我也无话可说,就认真地画着画,不过片刻,我便已经完成,凭着父亲曾经夸赞过的画技,我自认为,应当是一幅佳作。
我慢慢褪下压着宣纸的砚台,直直便将它举了起来,接着推了推身边正发着呆的沐寅,道:“画得怎么样?”
沐寅回过神来,听了我所说的话,直接从我的手中接过这幅画,那副模样好似真的在考虑我的话,仔细地观赏着手中的画,道:“挺精致的,短时间内便可作出这般复杂的青虎图,的确有本事。”
我瞬间便洋洋得意起来:“从你的口中听到称赞的话真是不多见呐。”
沐寅提着我的青虎图,轻笑道:“不知将这幅画卖出去,可值多少银两?”
我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闻言手下一顿,旋即将狼毫笔再次扔至他脸上,在他的右脸上画下一笔,与左脸上的印记颇为对称,我笑着道:“你敢将我的画卖出去,我就把你一起卖了,正好可以给妤妤和画画添些零用钱。”
不正经的玩笑话似是已经成为我与沐寅相处的风格,听了我这话,沐寅也没说啥卖不卖了,径直将我的画卷起放入画筒中。
我笑了笑,道:“这画便送于你好了,明日还要上朝,就不留你了,你自己回去慢慢琢磨。”
我开心地说完话,就已经准备打算去歇息了,见着沐寅还愣怔在原地,我正准备出声下逐客令,他就已经将画收于腰间,道:“沐昀,你或许不知道,这样的你会很累,可是也最吸引人。”
我:“……”
接着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沐寅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的那一瞬,他回头道:“沐昀,你真危险。”
随后便是木门“哐当”一声的关闭声,我愣在原地还可以听见门外沐寅迅速地逃离的脚步声,我手上筋脉飞快地跳动,随后刚刚被我捡起的狼毫笔被我折断,猛地朝外大声喊道:“沐寅!有种别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