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心事沉沉

再次醒来时，莫婉清已经躺在养元殿里的龙榻上，赫连煜正守在她的床边，满眼爱意的凝视着她。

一想到昏迷前所见到的人，莫婉清便心里有些发虚，忙惶恐地坐了起来，扶着额头，皱眉心，

“皇上，我，我怎么会在养元殿里？”

赫连煜轻扬唇角，抚了抚她的发顶，

“兰妃说你替她挡了一榔头，所以晕过去了，是她把你送到朕身边的。”

不知道为什么，莫婉清总觉得心里慌慌的，隐隐的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证明她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可是，她究竟是怎么回来的，难道赫连煜就一点儿也没怀疑吗？还有皇后。她微微抬眸，弱弱地看了眼赫连煜，

“兰妃呢？她，她还好吗？”她怯怯道。

赫连煜又是微微扬唇一笑，

“她回兰若宫了，想来，你替了她一榔头，已经化解了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吧。”

他一向行事冲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且性情张扬，为何今天却如此平静，还是因为他真的很信任她，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她实在有些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赫连煜微微眯了眯双眼，

“清儿，怎么神思恍惚的，是不是头还痛？”

莫婉清扶了扶鬓角，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再睡会儿吧。”

赫连煜温柔地扶着她躺了下来，为她盖上了被子，轻轻俯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后，怅然而去。

他一走出内寝，便看到何玉锦跪在大殿中央，似有事相求。他轻轻踱过去扶起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踱步走出了大殿。

何玉锦看着他有些失落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对于她的失手，没查到希兰那小贱人的罪证，他似乎并不在意，也并不怪她。可是他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听她解释。心下疑惑的她不由看了看内寝，难道是莫婉清那死丫头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他生气了？

望峰阁内的客房里，楚云宵临窗而立，望着北国清冷的月光，心中幻得幻失。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莫婉清明白他的苦心，他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挽回她的心。他不想看到她充满仇恨的样子，他想看到她笑，像从前一样灿烂天真的笑。

可是，如果要用残忍的真相来换取他的私心，让她一辈子背负罪责地活着，他宁愿让她恨。

因为，他太了解她。

“公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看着他失落沮丧的样子，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昨天去了哪里？”

对于诗桃的问题，楚云宵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呆呆地望向窗外，沉浸在自己的忧思里。

他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该千方百计地留下她，不让她回去。

可是，他实在做不到自私，如果她不回去，那么希兰回去又如何交待？如果两个都不回去，那么北冥的版图又如何得手？南泽江山又如何永驻？先皇的大仇又如何得报？

有时候他真恨，恨自己生在帝王家。

“恐怕，一时半会儿，我们是难以离开的。”他喃喃道。

他知道，她们已经被人跟踪，她们已经身处险境，如若频繁出宫，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到时候不仅害了希兰，更是毁了莫婉清，还有他们的苦心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一心沉浸在今日别院中一幕的希兰，对于身边异常的浑然不觉。

她越想越觉得主子身边的诗桃跟莫婉清好像，总觉得莫婉清跟主子的关系不一般，看主子的眼神，那绝非看一般人的眼神。可是看莫婉清的眼神，也绝非看一般人的眼神，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对于主子，在她心目中也一直很神秘。在主子登上帝位之前，她有听说过他的传闻，说是先王有一脉尚在人间。可是谁也没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还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说他活着的消息是假的。

真真假假，她也弄不清楚，只是带着父亲的遗命，等待自己的使命。

在主子登帝位的前一个月，整个颖都城内一片灰暗。

朝中文臣武将，各个诚惶诚恐，随后便是一场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但是，百姓们心中明白，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该杀的，可是他们始终不明白的是，莫丞相一家为何也位列其中。丞相莫尚明，虽然算不上是忠烈，可是他的好友纯于干可是南泽忠心不二的臣子，他长年驻守南泽北部的荒蛮之地，守护着南泽免受北边夷族侵犯。

在他被冤死的时候，莫尚明四处周旋，希望能保他一命，奈何奸人当道，终是让他蒙受不白之屈，含冤而死，而且死得很惨。他本人被五马分尸后直接喂了狼，连骨头渣儿都不剩。族人更是被宰杀屠尽，无一生还，其惨其烈，所闻之人，无不摇头叹息，为之心痛。

主子登帝位之后，朝政很快走入正轨，百姓们也从那一场惨烈的屠杀中恢复到正常生活。

在他的清明治理下百姓们安居乐业，很快就走出了那场大屠杀的阴影。

众望所归，他确是一个明君仁君，百姓们很难再将他与之前的那场屠杀联想到一起。

三年了，他的后宫空无一人，朝中大臣们屡次劝说，让他充实后宫，让他立后，他都一再推脱。没人能明白他在等什么，他要做什么。

对于他的了解，她只知道这些。而这个莫婉清，她却从未听说过。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青婵来报，说是莫婉清到了。

她随便整了整衣衫，便出去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皇上呢？”

“皇上去了青鸾殿，可能是怕打扰我休息吧。”莫婉清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你找我来......”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对于心中的那些疑问，她力求做到，不该问的决对不问。莫婉清看了看左右，似乎有所顾忌，希兰会意，便让宫婢太监们退都下去。“想说什么就说吧，青婵不是别人。”

莫婉清蹙了蹙眉心，还是有所顾忌。青婵一向善解人意，未等希兰开口，她便自行退下。

退出殿外后，她星眸微转，思索了片刻，便走进了茫茫黑夜里。

“好了，这下你可以大胆放心的说了。”

莫婉清缓缓抬眸，双眼怒红，额上青筋毕现，

“再带我去见他，我知道，他也一定想见我。”

希兰一惊，上次她差点儿就用她的剑刺入主子的心脏，这次她还想见主子，其目的昭然若揭。她若是再贸然带着她去，岂不是引狼入室？

“不可以，没有主子的命令，我什么也不会做。”

莫婉清冷冷一笑，微微捏紧了拳头。她早已经将她们上次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她不带她去，她自己也能找到他。

想来，他也一定会在那里等着她吧。

“告辞！”冷冰冰地丢下两个字后，她便绝然而去。

她们谁也没有发现，门外那一双失望至极的瞳眸......

回到养元殿的莫婉清觉得，她是不是该找个理由住回冷宫里去。在这养元殿，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中，要想有什么行动，实在是太难。

可是，她这么突兀地提这个要求，是不是太没道理了，会不会引起赫连煜的怀疑，他会答应她吗？

“在想什么呢？怎么还未歇下？”突然，一双手伴着温暖的关怀，搭在了她的肩头。

“皇上，您，怎么回来了？”她蓦地回头，赫连煜正温润地凝视着她。

尽管他眼神温润，可是不经意间露出的犀利还是让她心惊肉跳，她实在不敢直视，眼神躲躲闪闪，心怦怦直跳：还好提前回来了，不然......

“放心不下你，所以就回来了。这不，你到底是不让我放心，夜这么深了，还不睡？”

“皇上您不也没睡吗？没有皇上在，这养元殿太冷清了，婉清睡不着。”她违心地依进赫连煜的怀中，“婉清占了皇上的龙榻，皇上打算今夜睡哪儿呢？”她半真半假半玩笑道。

赫连煜低眸瞧了她一眼，这个妩媚的小妖精，妖娆的小妮子，为什么就那么让我着迷呢？

霎时，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床上，轻轻覆在身上，

“怎么？你舍得让朕睡地上么？还是你不愿意跟朕共枕？”

他热乎乎的气息扑打在莫婉清的脸上，莫婉清的心又剧烈地跳了起来，她又怕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我......”她微微闭上了双眼，“连我都是皇上的人了，皇上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能报仇，什么都不重要了。

“好，那今晚朕就让你变成朕真正的女人！”说着，他的手便温柔地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慢慢向下滑去，双唇也不自觉地吻上了她的额头。

此时此刻，莫婉清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内心的痛苦与挣扎，让她无所适从，

“啊，我的头，头好痛。”终究，她还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儿，用一个迁强的理由拒绝着赫连煜。

她知道，只要她说一个不字，赫连煜一定不会勉强她。

燃起的欲火被瞬间浇熄，他的身子顿时僵住，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哪怕你骗骗我，我也愿意相信你，可是你却连骗我都那么吝啬。

他忽地直起身子，下了床榻，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奏折！”

赫连煜整了整衣衫，满脸阴沉，挥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