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转地府
漫长的万载岁月,已掩入悠悠的历史潮流。
我清楚记得当初君墨帝君接君若回去的场景,那时夜晚正好来临,北寒之地发生了轻微地动摇,我们不停担忧冰洞的坍塌,那晚风也异常的大,听来很是恐怖。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地终于安静下来,从外面急促的进来一位男子,他正是天皇帝君的儿子君墨。他一进来,就匆忙叫着:“君若……君若……”
君若已从当初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叫她,于是诧异地问:“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啊。”君墨一下子抱住了我,只因我那时刚好站了起来,偷偷打量这个来到北寒之地的陌生人。
我急忙咳嗽了一声,君墨急忙放开,又叫起了君若,他的女儿。
这时君若一下子哭着扑倒君墨的怀里,说道:“父亲,我以为你不要若儿了,不要若儿了……”看到此种情景,我不竟悲伤不已。君若的父亲找到了他的女儿,而我父亲,今生却无缘相见。不觉间,我站到了母亲的身旁。
“父亲来迟了,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
“若儿不怪罪父亲,只是若儿在这些年里很是想念你们。”君若依旧痛哭不已,“母亲呢,母亲现在怎么样?”
“她……很好。”君墨说完,两人抱着痛哭起来。
过了片刻,两人止住哭泣,君若便向君墨说起这些年的遭遇。君墨看向母亲,感激道:“这些年多谢你们的照顾,我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我母亲道:“皇子客气了。”
在夜的笼罩下,我感觉到君墨的脸不断地抽搐,似有难言之隐。他酝酿了半天,才感伤道:“我对不起你们……”
母亲冷冰冰的话语急忙打断了他,“没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君墨还欲说,可是母亲却不给他机会,“皇子既然已经找到了君若,何不快快离去,这里寒气很重,怕伤了身体。”
我伤感地看着这些,后来才知道母亲镇定从容的表象下是多么的伤心难过,因为我的父亲穆风与皇子君墨是多年好友,当初父亲放走天皇帝君的正妃宜芙也有他的原因。
君墨感叹一声,便说:“我们一起离开吧。”
这时君若过来,拉着我母亲的手,说:“兰姨,我们一起走吧。”
母亲看着君若,尽管她很是怜爱眼前这个孩子,可是她……“你们先走吧,我和小鲤还有点事。”由此,母亲便拒绝了君若的好意。
“鲤歌哥哥。”君若叫起了我。于是我也像母亲一样说出类似的话。
最后,君若带着不舍的心情离开了我们,回到了她本应该回去的天黄山,和亲人团聚,享受天黄山众人的尊敬,有每天的温饱,有舒适的大床,能做个好梦。不像我们,每天依然为了生存而过着艰苦的日子。
他们走后,我和母亲待在极乐洞里,第一次拥有了怅然若失的滋味。不知过了多久,我抱着母亲便沉沉地睡着了。到了天明之后,太阳再次升起之时,母亲带我去了北寒之地最高的一座山顶,她慢慢地刨开那里的冰雪,慢慢显露出一把寒气凛然的剑来,气温顿时降了下来,直逼人的神经。
母亲拔出那把剑,并交给我,“这是你爹的佩剑子月,如今是你的了。”
我接过那把剑,冰冷的寒气从我手贯入,令我不竟发抖。
就这样,我们站在北寒之地最高的山顶上,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我又一次旁敲侧击地问起:“娘,这把剑有什么来历?”
母亲深沉地看了我一眼,便说了起来:“我和你爹是凤鸣山修行得道成仙的,如今算起已有一千多年了……”
母亲已经说过许多次这样的话了,在我们相处的这些年里,我不知道母亲说过多少遍了,但是每一次我都不忍心打断,因为我知道,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这么多年,其中的屈委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
如今,父亲的佩剑依旧在我身上,它伴我度过一次次磨难,也一次次地抚平了我心中的创伤。我曾经想过,母亲当初为什么一直不肯离开北寒之地,现在我想起这些,仿佛间母亲望向那白茫茫的天地的眼神又一次展现在我面前,那里有过对生命的绝望,那里也有对往事不堪地回首,而母亲是多么为了生命坚强的一个人啊,后来,我才明白,母亲所谓的坚强,所谓的希望皆都因为我,而如今母亲已仙逝,我只能望着这空洞的大地兴叹。
在这几百里范围内,朱王城并没有奇迹般的存在着,它甚至如当初的北寒之地一样,被世人抛弃,便成了人间各个势力所不屑的废弃之地。
我关注这块地方已经二百三十一天了,自红褐色的天空出现大片乌云开始,我便停留在这儿。
半月之前,昭若公主莫名失踪,举城上下,莫不惊慌。由于朱王城势力低下,便被其他城池的人冠以下等人、贱人之名号,而他们见了朱王城之人,必杀而泄愤,所以人人都胆心公主的安危。
正好那天我突然落在朱王城楼上,看着红褐色的天空。我原本以为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不曾想片刻功夫后,朱王城主带着一众随从直接跪在我的面前,高喊:“仙人,求仙人救救我的女儿。”
对于人间的争斗,我本无心插手,人皆生死有命,又何苦强求。但是我恍惚记得,仙魔之间的争斗迫使人间多少人家破人亡,其中凄惨景象让人不忍直视,再说看到这朱王城,就让我想起小时生活过的日子,我又怎能潇洒于外,不理尘世。
于是我答应了朱王城主的请求,寻找他的女儿。我通过昭若公主生活过的气息,一路追寻,竟然一直到了三千里之外的凰生林之中。
凰生林中居住着我从前的一位好友离箐,他性格古怪,与我曾发生过许多争执,导致五六百年未曾来往。如今我就站在凰生林外,为了找一位公主,却生生地来到老友居住的地方。
凰生林有着大量迷雾,这是离箐所设的阵法,如若修为不够或不熟悉的人来到这里,必将困在其中,而我对于此我却是熟悉无比了,因为这个阵法还有我的功劳。由此,我便直通其中,直往凰生林深处而去。
凰生林中有许多种类的生灵,在他们的主观意识里,离菁便是他们的主人,他们所仰仗的存在。
我缓慢地走到离菁居住的地方,有一个老妇人,她慢悠悠地站在花圃旁剪草。
她看见了我,惊讶地问:“鲤歌上仙许久不曾来凰生居了吧!”
我点了点头,道:“是的,你身体还是很硬朗。”
“可是上仙来得真不凑巧,我家主人外出不曾归来。”
我微微笑了笑,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小姑娘,她一下子扑到我怀里。
我说:“小狸,都长大了。”
小狸是老妇的重孙女,自她出生起就很可怜,身体极弱,骨骼软化。当时离菁就断言,她可能活不下来。于是她的父母偷偷去了魔王谷,偷采能够重塑骨骼的阴阳果。阴阳果是采来了,可是她的父母却被魔界众魔伤的只剩半条命,并留下了深深的隐患。如此几十年,便双双离世了。
“大鲤,你也不来看我。”小狸撅起小嘴,小嘴上涂着鲜红的玫瑰汁弄成的唇脂。我不竟笑笑。
“大鲤笑什么?”
“别闹了,大鲤今天找离菁有事!”
“什么事啊?”
我叹了口气,道:“这可不能告诉小狸。”
小狸露出悲伤的神色,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好吧,小狸带大鲤去找离菁哥哥。”小狸边说边拉着我朝离菁居住的院落跑去。只剩下她的老祖宗唉声叹气。
推开离菁居住的院落,再到他的房间,这一切的陈设都与当年无丝毫变化,就连院落里那张石桌也未曾动过分毫。
以前,我俩总在那里下棋,一下也许就是几个下午,或是几个月。
屋子里空无一人,离菁果然不在。小狸疑惑地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前几天还在啊。”
“前几天?”我想了想,集中仙力观察整个院落所有角落,顿时在这房间里发生了一些端倪。
于是我道:“你先出去玩一会。”
小狸又疑惑地看了看我,“嗯”了一声,便落寞地走了出去。
整个房间其实没多少陈设,只不过一张桌,一张床,再加上几张小凳子。不,墙角多了株花,是一株水仙,它静幽幽地站在那儿,也静幽幽地独自开放。
我走到花的跟前,便深切地感受到一种魂力的波动,那魂力杂不可呈,以微弱的气息散发出来。
离菁在这个墙角布下了阵法,哪来的魂力外泄,究竟走着什么秘密,如此便引起我一点点兴趣。
我曾经嘲笑过离菁,说他在阵法上的天赋糟糕的可怜,如今看来,经过这几百年,这方面,他还是没多大长进。
进入阵法之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只是那些魂力地波动更甚了。恍惚间,我听到一些悲惨的叫声,无休无止的低语,以及狂怒,还有无意识的魂灵游荡。
这到底是哪儿?此种景象让我联想到地府中关押仙魔中那些邪恶灵魂的魂灵寺。在那里所关押的,都是前世大奸大恶之徒,以致在他们身死之后,灵魂也永世不得超生。
在若干年的若干年之前,月亮上曾居住过一位仙子,她美丽非凡,舞姿赢得三界赞赏。
在早年间,我曾有幸与她交好,而与她认识的场面,我却不大记得了,如今我脑海里只会突然想起有过这么一个人,曾送过我一颗月明珠。
月明珠受月光滋养,已有很大的灵性,它可以驱逐黑暗、邪恶,令鬼怪不可靠近。
当然,它也可以照亮这片黑暗的地方。
黑暗被驱逐之后,显现出一条很长很长的隧道,它直通前方,幽幽无尽。
我拿着月明珠谨慎穿行,绕过许多弯道,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也不知下行了多少里,隧道终于有了尽头,尽头也被一个阵法掩护,我轻松地进去,便出现在一条大道上。
大道两旁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坛,前方出现一扇红铜色的大门,大门上方劲道地写着“魂灵寺”三个大字。
果然是魂灵寺,竟然到了这儿。我不竟叹息。
魂灵寺处于地府最下方,十八层地狱正下方。要到达魂灵寺,必要经过九大阎君,所以魂灵寺也被称为九转地府。九转地府魂灵寺一直以来是重要防范之地,必定严加值守。可为何这里空无一兵一卒,是不是地府腐败,还是说阎君们粗心大意?
不论哪一种说法,我都没有兴趣,正如我对仙界的一切事务都无兴趣。可我却偏偏为了一个破落城池的公主而来到了这幽冥地府。
推开那扇红铜色的大门,里面同样燃着火坛。魂灵寺里分为三门,分别为仙魔佛。主要分别关押这三界所产生的魔头。
离菁来这地方做什么?他打通从凰生林到魂灵寺的通道做什么?又有什么目的?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脑海里全是疑惑。
我推开佛的那扇门,突然一股佛发之气滔滔而来,但转眼又变换成滔滔不绝的魔气,沧桑远久的声音穿透而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能奈我何?”我急忙退出,关上那扇门,紧接着后退几步到了仙的那扇门面前。
数不清的场景变换在飘渺之中,好像这里本就是一个独特的空间,一个美妙的宇宙。也有无穷无尽的仙人发出悲苦的哀叹,还有无穷的恨意。
三界之中,数仙界人数为多,可我不曾想到,这里竟然关押了这么多魂灵,难道这么多魂灵在世时都是一方魔头吗?乃至他们死后魂灵也要被关押于此,此生此世都无法轮回。
我哀叹之余,才注意到我的脚下躺着两人,乍一看,便是离菁和那位公主昭若。
这时,我才注意到在那些关着飘渺魂灵的间隙,有两个灵魂不断游荡。
恍然间,我大吃一惊。急忙发出神识顶着压力阻挠二人,离菁被我的神识阻挠,忙回头看着我的神识,怒道:“鲤歌,你想怎样?”
“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我说道。
离菁大笑:“你还知道关心人?”
“她一介凡人,你就不怕受到反噬身死其中。”
“这不劳你操心。”离菁反击道。说着便携着昭若的灵魂进入了一个魂灵之中。然后便消失在我的神识之中了。
过了很久,离菁从里面出来,回归本体。他坐了起来,直冲我笑。
“她呢?”我板着脸问:“几百年不见,你竟然做起这种事来。”
离菁指了指里面,说:“在那里面呢。”
我一时发怒子月剑顿时出现在手上,狠狠地盯着他。
离菁又笑了,没有一丝的慌乱。“你要打架,我可不陪你。”然后又嬉笑地说:“因为我从不跟忘恩负义的人打架。”
“忘恩负义?我什么时候忘恩负义了?”我不知道,在不知道的事情上,我不愿纠缠,于是我说:“你到底放不放她出来。”
“既然你想救她,何不救她出来。”离菁还是笑着,可是接下来又冷冷地说:“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救她,也从未想过她的死都是因为你。”
“你说什么?”我感到莫名其妙。
离菁见我如此,便哀叹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在问为什么,我没有兴趣,这天地之间的一切我都没有兴趣。但是我此刻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离菁把昭若的灵魂留在那个魂灵里面。
魂林寺的每一个门里面,都是它的独特封印,而不懂这封印的人是无法进入的,我又怎么把昭若公主解救出来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配知道。”离菁转过头看着里面。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才能让离菁把昭若公主的灵魂带出来,于是便道:“好,你不带她出来,那我打破这囚禁魂灵的飘渺之所。”说罢拿出子月剑,要发出一击。
离菁顿时急了,急忙挡在我的面前,喊道:“你这疯子,你想做什么?”
我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要打破封印的姿态。
“你这疯子,这些年无所事事,发起疯来和当初一模一样,你可知道打破封印会造成什么?你想让天地再次动荡吗?你想让君若的魂魄不得安宁吗?”
离菁一下说了好多,“君若的魂魄?”对啊,君若已经逝去了,这是当初人们告诉我的消息,她被西方的极乐塔所吞噬,再也没可能回到世间了。
她始于极乐,归于极乐。我很伤心。
当我想起这些的时候,根本没有察觉到有颗魂灵在不自觉的颤抖,也没有察觉到离菁在说这些时悲伤的眼神。
在这万载岁月里,发生过什么大事,我都是朦朦胧胧。也许什么也没发生过,空留我独自了然余生。
“好了,我能保她七日,七日之后我便送回那里。”
我听后便收起了子月,说:“好。”
我愿意相信他,乃至不愿意相信自己。
于是,我便站在朱王城楼上。朱王城楼已是年久失修,可是残垣般的城墙上依旧站着一排一排的士兵。
朱王城主就这样和我走在城楼上,看着这非同一般而又常年如此的夕阳,各有各的忧虑。我在想,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二百三十一天了吧,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有它究竟以怎样的方式结束。至于朱王城主,他在想些什么,我应该很明确的知道,他一定是为自己的女儿昭若公主担心,她到底会不会平安归来?再次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