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心字已成灰】

父母看见唐凉引醒过来之后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跑到病房门口呼唤医生快些来，唐凉引看见父母这么高兴的样子，自己的心里却被折磨得痛得很。

自己这次回来时为了跟父母亲做个最后的道别，然后与现代的自己有个了断的。自己必须又让父母失望，甚至可能让他们更伤心更难过。自己这么选择真的是对的吗？如果不听冷雀的话，早听从鹤云的话，使用符咒，自己还是能陪父母三年的，他们不至于在现在就这么难过。

医生听见家属的呼唤之后急速地赶到了病房，看见唐凉引醒过赖，脸上表现出的神色似乎很是吃惊。

“这真是个奇迹，没有想到她能够醒过来！”

“那是当然，凉引可是我们的女儿！”

唐凉引看着父母的样子，自己实在不知道自己等一会儿应该怎么跟他们告别，这对于现在满心欢喜的父母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

“凉引，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完！”

冷雀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唐凉引挣扎地移动了一下头，母亲马上就把耳朵贴近唐凉引。

“我要说话，不要氧气罩！”

“凉引，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妈妈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唐凉引的身体躺了很久，过于虚弱，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母亲听了许久还是不能理解唐凉引在说些什么，父亲见状，心里着急，直接把妻子从床边拉起，把自己的耳朵凑了上去。

“凉引，是爸爸，你想说些什么？”

“爸爸，我想说话，不要氧气罩！！！”

父亲似乎也还是无法理解唐凉引在说些什么，唐凉引实在是急了，深吸了一口氧气，打算大声些说话。

“凉引，爸爸听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要说话，不要氧气罩！！！”

唐凉引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清楚了那句话，父亲听完之后很是激动，转头拉着医生的手，让他赶紧顺从唐凉引的愿望。

“医生，我女儿在说，她想说话，她想拔掉氧气瓶！”

医生粗略地检查了一些唐凉引的身体状况，心中还是觉得唐凉引能醒过来是个极大的奇迹，其实要不是唐凉引的父亲母亲一直不愿意放弃这个女儿，医院医生的心里都觉得唐凉引是活不下来的，现在没想到不知道是不是她父母的不放弃女儿的行为感动了上天，居然让所有医生都想放弃的唐凉引醒了过来，医生愣了一会儿，直到唐凉引很是着急地摇摇头之后，才确定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我女儿好像戴着氧气罩很不舒服的样子，您赶紧帮她帮氧气罩拿下来吧！！”

唐凉引一直看着跟医生好声好气说话的父亲，一直以来，他都是个直肠子的人，一向不跟任何人说什么软话，看来为了自己，父母亲真的吃了很多的苦，而且也受了很多的委屈。自己答应冷雀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难道纳兰容若有比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亲还重要吗！

医生顺着唐凉引的意思，帮她摘下了套在脸上的氧气罩，唐凉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哪里知道告个别之后马上就要离开呢？自己就这么突然醒来突然离开，父母亲真的能够接受得了吗？

“凉引，你看得清楚妈妈吗？仙子阿不戴氧气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妈妈给你削了一个苹果，你吃一个好吗？”

“我说你也真是糊涂了，孩子昏迷了这么久，刚刚醒过来，你就马上给她吃苹果，她能消化得了吗？凉引，爸爸去楼下医院食堂买你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给你吃一点好不好？”

父亲作势就要拿着钱包下楼去买，唐凉引伸出手赶紧拉住了父亲，父亲似乎很是疑惑，只好伏下身子听听女儿究竟想干些什么？

“凉引，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还是不想吃皮蛋瘦肉粥想吃其他的东西？你跟爸爸说，爸爸去给你买！”

“爸爸，妈妈！对不起！”

“傻瓜！你是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爸爸妈妈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你千万要安心好好养病，这样就对得起爸爸妈妈为你付出的一切了，知道吗？”

母亲听到唐凉引的道歉之后压抑不住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难过，哭出了声，父亲在一旁安慰她。

“哭什么？咱们的女儿现在不是醒了吗？医生还总是说我们的女儿再也醒不过来，你看，这不是醒过来了吗？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你别哭，咱们得高兴才是呀！我们的女儿是好样的！”

母亲一边擦眼泪一边听丈夫安慰自己，言之有理之下欣慰地点点头。

“爸爸妈妈，女儿不孝！女儿马上就要走了！”

“走？凉引，你是不是病太久糊涂了，你现在的身体想要走到哪里去！”

父母亲觉得唐凉引说话很是奇怪，两个人互看了一会儿，父亲想提脚出去找医生。

“爸爸妈妈，凉引这次醒过来就是为了想跟你们最后告个别，我本来寿命就该止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身体还会在医院苟延残喘。也许是你们对于我这个女儿的不放弃感动了上天，让我的身体还留有一丝气息。我告完别就得离开你们了，也就是说，我的肉体也得死亡。爸爸妈妈，我真的要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存在唐凉引这个人！你们对我所付出的一切都白费了，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爸爸妈妈，你们一定会理解我？原谅我的，对吗？”

母亲还没听完就已经再度泣不成声，自己明明为了女儿努力这么久，女儿怎么能在好不容易醒来之后说这么丧气的话呢？

“凉引，你是爸爸妈妈的心头肉，爸爸妈妈其实心底里很清楚，你一直埋怨爸爸妈妈将你生成一个多病的人。但是这也是爸爸妈妈不愿意看到的呀，从你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四处寻找名医良药，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把你治好。可是，人力实在比不过天，爸爸妈妈尽力了。凉引，你答应妈妈，你也不要灰心丧气说出刚才那样的话，你昏迷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天，不管是医生还是家里人都劝我们夫妻两放弃你。但是爸爸妈妈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把你，我们辛辛苦苦，细心呵护的你就这么送进鬼门关。我们好不容易盼到你醒过来了，你怎么能对爸爸妈妈说出那样丧气的话呢？妈妈不允许你再想那些事情，你给我好好的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去世界各地旅游，好不好？好不好？凉引，你答应妈妈好不好？”

唐凉引躺在床上，看着伤心流泪的母亲，自己的心里实在难受得很，便不忍心再说些让父母亲伤心难过的话，可是时间就要到了，如果现在不说，今后可能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凉引，你听着，再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必须将你的灵魂召回了，你有什么话，就快一些说！切记，你还剩一炷香的时间！”

唐凉引正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亲道别，冷雀的声音又再次在耳边响起，还剩下一炷香的时间，自己还能跟父母亲说些什么呢？可是，如果不说的话，就晚了！

“爸爸！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您能帮我完成吗？”

老父亲听了唐凉引先前的话之后，便一直不开口，直到现在唐凉引开口叫他，他努力地稳定了一下情绪，对着女儿挤出了一个极为苦涩的笑容，朝着她点点头。

“爸爸！其实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想，我死后，不要像别人一样装在一个那么小的骨灰盒子里面，连死了，都要被束缚在一个那么小的小盒子里。爸爸，我死后，你就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好吗？您知道，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你们总是担心我一个人走得太远，所以我到二十多岁了都还没有出过北京。死后，我真的很想做个自由自在的灵魂。爸爸妈妈，你们答应我，好不好？”

母亲听了女儿的话之后，已经哭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倚靠在丈夫身上勉强站直。父亲虽然听了女儿的话之后也是肝肠寸断，但是还是勉强稳定住了情绪，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凉引，爸爸答应你！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爸爸的吗？”

唐凉引看着父母亲已经快接受不了自己说的话，心中的痛苦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表达，自己的选择也许是错的，会让自己一直后悔下去，但是都已经选择了，就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说下去。

“爸爸，您的年纪也大了，别总跟着同事出去外面抽烟喝酒，尽干一些让妈妈不高兴的事情。你要好好注意身体，跟妈妈一起注意养生。你们呀，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没有了你，我们长命百岁干什么！”

母亲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大声哭了出来，父亲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拍着她，唐凉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此时，她头下枕着的枕头上的毛巾已经全部湿透了。

“凉引，乖，妈妈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的好孩子，不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