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梦远轻无力】
纳兰府中还是一副傲气凌人的模样，与纳兰容若的出逃仿佛只是一场梦。一进府，唐凉引马上就被侍女带回了小红楼，纳兰容若则是被叫到书房去。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唐凉引再来两人分道扬镳之时回头看向纳兰容若离去的方向，他处在逆光中，让人看不真切。此一别，便是生离。
唐凉引在纳兰府中一路走来，虽是顶着雪梅小姐的身躯，但侍女看向自己的眼神轻蔑，似乎对这个根本不放在眼里，侍女站在唐凉引身边，时不时拿眼光打量，一点没有尊敬的意思。唐凉引刹那间可怜起这副躯壳，她也是爱新觉罗的后代，不过就是因为父母双亡寄身于纳兰府中而被人当做克星遭人看不起。
唐凉引想到这副躯壳十六年间受的气和委屈便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因为身世而看轻一个人，更何况雪梅这么温柔贤淑。唐凉引看着侍女那高傲的眼神停下了脚步，侍女似乎没有询问小姐哪里不舒服的意思，只是凑近看了看雪梅的脸。
“怎么了，小姐。有那精力去私奔，没有那精力走这几步路？”
清脆的巴掌声让跟着雪梅的侍女们都吓了一跳，方才说话的侍女万万没想到雪梅竟然会出手打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让唐凉引觉得自己为雪梅出了一口气。
“你……你居然打我……”
又是一巴掌，唐凉引在心中暗暗对着雪梅说话，你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也该为你出口气了。
唐凉引看着眼前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侍女们轻哼了一口气。被打的那个侍女想说些什么，看见雪梅又要举起来的手便乖乖的捂住脸站到了一旁。
“别以为我好欺负。我可是爱新觉罗的后代，这个纳兰府中的小姐。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们骑到我头上撒野。”
唐凉引用了大力才让雪梅的喉咙里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一直以来用温柔细语对待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时一定是受尽了委屈。
“小姐，奴才们不敢。”
“还有你们不敢的事。我问你们，青心呢？”
“这……”
自从雪梅来到纳兰府的十六年间，这是她第一次对下人们发火，侍女们听见她在问青心便不知为何面露难色。唐凉引看着侍女们欲言又止的表情，暗暗觉得事情不妙。
“我问你们，青心呢？”
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各自低下了头不发一言。唐凉引还想继续再追问，只见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妇人走来，眼中轻蔑之色与方才的侍女们一模一样。
“雪梅小姐，夫人等你多时了。”
“青心呢？”
“青心？难道在小姐心中自己的姑姑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吗？雪梅小姐，老奴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夫人对你已经够代念亡故的你的额娘和阿玛了。”
唐凉引无心听她说风凉话，只是担心青心不知道如何了。现在也只能跟着她们先去见觉罗氏了。
小红楼还是唐凉引离开时候的模样，不同的是红楼周围把守的家仆更多了，本就逃不出去，何必多费心机。
侍女们将唐凉引送至楼梯前便止步不前，老仆人早已撇下雪梅自己一个人先上了楼。唐凉引内心虽然十分忐忑，却也不想露出惧色，提起裙摆一步一步小心地上楼去，唐凉引得帮雪梅疏尽这十六年来所受的种种委屈。
当雪梅的脚踏在最后一级楼梯时，座前一个穿着富丽堂皇的妇人轻轻挑起了嘴角。这是唐凉引第一次近距离看雪梅的姑姑，纳兰明珠的妻子，纳兰容若的母亲。
“雪梅，来。让姑姑好好看看你。”
泛着金光的长指甲在唐凉引面前晃悠，让她有些恍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觉罗氏代念和雪梅父亲的姐弟之情，但兄弟已死，更何况这是关系到宝贝儿子纳兰容若的前途，雪梅是非送走不可的。
“雪梅，来。”
唐凉引向前一步却并未靠近觉罗氏，这个房中暗暗透出的杀气和血腥味让她直冒冷汗。
“姑母，青心呢。”
觉罗氏未料到一向懦弱的雪梅会开口问，便觉得有些奇怪。
“姑母”，青心去了哪里。”
终究是见过世面的草原上的女英雄，觉罗氏很快便收敛起奇怪的神情，拿出从桌下拿出了一条手帕。那条手帕唐凉引见过，上面是未绣完的鸳鸯戏莲，这是青心要送给雪梅和纳兰容若的新婚礼物。只是现在为什么会在觉罗氏手里，唐凉引背后已经冒出了冷汗。
“雪梅，你应该认得这条手帕吧。这可是青心一针一线亲手缝的呢。”
觉罗氏用长得可怕的金指甲去撩手帕，轻声笑出来的模样在唐凉引眼中仿佛是魔鬼。
“雪梅，姑姑早就告诉过你是自己的命就必须要自己去认。你不认命我只好先叫青心去替你认这个命了。”
“你把青心怎么了。”
“放肆。”
唐凉引来不及多想便开口反问觉罗氏，哪知方才那个老仆人一个箭步走来对着雪梅的脸颊便是一巴掌。觉罗氏见状也只是微笑，拿着手帕看着雪梅。唐凉引只觉得脸颊生疼，心下担心青心已经出了事。
“雪梅，你可不要怨姑姑。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件事的后果你应该在和容若出府的时候呢就想到了的。阎王抓不住鬼就只能找个替死鬼了不是吗？”
“你把青心送进宫了？”
唐凉引已经着起了急，觉罗氏把手帕放在一边，拿起茶杯悠闲地泯了一口。
“青心是什么角色，她还不配进宫去。”
“那……”
“雪梅，姑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小姐，我会把你送到极好的去处。至于青心，你又何必管她死活，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觉罗氏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观察雪梅的反应。雪梅巴掌大的脸上显得很是苍白，一双大眼睛已经泛满了眼泪。觉罗氏此时的心中并没有半点怜惜这个外甥女的意思，只想好好地给她个教训。纳兰容若的前途岂是能让她阻挡的。
唐凉引狠狠盯着觉罗氏那悠闲的样子，心中突然泛起了一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