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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旧游时节好花天】
马车一路颠簸,纳兰容若细心地为唐凉引铺上了软羊毛垫子,唐凉引上了车之后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心脏病使得自己又开始疼起来。唐凉引根本不敢看向纳兰容若,剧烈的愧疚感让她在狭小的马车空间觉得呼吸很是困难,坐立不安使得自己的心疼得更加剧烈。两人一路上一言不发,唐凉引背着雪梅柔弱的躯壳倍感艰辛,胸口时不时抽痛着,唐凉引偷偷看向纳兰容若,只见他自从架马车出了纳兰府之后便没有再松开过他紧皱的眉头,时不时拉开车帘催促着车僮要加快速度,唐凉引便也不好意思开口要让马车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了。纳兰容若没有注意到她脸色已经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赶马的再快一些。
车帘外的天空阴阴沉沉地似乎是要下起大雨的样子,几只低飞的蜻蜓已经承受不起巨大的压力拖着残缺不全的破翅在黄土上打转。唐凉引紧紧按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纳兰容若还是没有注意到雪梅的神色,只是眼神焦虑地催促。
”我心疼得厉害……能让车慢一些或停下来一会吗?”
唐凉引突然开口出声拉回了纳兰容若看外面的眼神,他看向她,眼神接近悲切。纳兰容若见雪梅紧紧地捂着心口,心中挣扎与愧疚一股脑袭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使得自己不知该如何去帮助雪梅。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车僮,快把停到远离官道的地方,将马车掩盖一下。”
纳兰马上示意让马车停下来,停下来后唐凉引瞬间变得舒服了一些。纳兰容若不知又对车僮耳语了些什么,只见车僮点头哈腰地回答“是是是。”纳兰吩咐完车僮后,脱下自己的蓝色风披盖在了雪梅的身上,自己则站在了风的来口处,生怕雪梅会生了病。也不知车僮从哪里找到的一间旧茅屋,纳兰容若小心地扶着唐凉引进去并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雪梅,你饿不饿?我让车僮去找个馆子叫人煮面给你吃好不好?青心在包袱里给你放了药,你吃一些东西垫垫肚子就吃药好不好?”
唐凉引被他温柔的声调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鸠占鹊巢霸着雪梅美丽的躯壳受着纳兰容若这般温柔相待,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雪梅,你是不是很累?我收拾一下床让你休息一下我们再继续上路。”
“你……其实我是……”
“是什么?”
巨大的愧疚感压在唐凉引心头让她差点窒息,她实在是受之有愧便想一吐为快,坦白总比欺骗来得好。可是自己现在毕竟顶着的是雪梅的身体,贸贸然说出这种话,他肯定会怀疑雪梅说着话的目的。
“没什么,只是有些害怕。”
“不必害怕,一切有我在。只是以后若是又有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对我说。要不然就跟今天一样,让你如此这般次心疼欲裂。也都是我的错,只顾着让车僮快些快些,却没有注意到你的身体太羸弱了,难堪这车马劳顿和颠沛流离。”
纳兰容若吩咐了车僮去寻吃的之后拿短椅坐在唐凉引的身边,唐凉引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偷偷拿眼打量。
他还是一副伤心模样,即使现在唐凉引看到的时正值青春的纳兰容若。但从身上传出的忧郁气息让人不由得也难过起来。唐凉引突然想起现代那天自己去纳兰府,他的眼神充满了无边无际的哀伤。
他来自鹅黄队里,却自己称自己不是人间富贵花。
唐凉引坐在靠近他的地方心中充满了怜悯,没有人懂这个“千古伤心人”。曾经有人将纳兰容若与贾宝玉做对比,纳兰容若若是有贾宝玉的一半勇敢也不至于失去所有在三十岁时便撒手人寰。
死对他来说,相比是一种解脱。
房外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唐凉引听见纳兰容若轻叹了一声。
“你在叹什么气!”
纳兰容若并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方那些没有来得及跟着家人一起飞回家的大雁,孤孤零零地哀鸣着试图找到故乡的路。
“雪梅,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南方吗?那里没有纳兰,只有你的容若。”
唐凉引在听完纳兰容若的话之后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脑海中有关纳兰容若与这个表妹的记载犹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过个不停。
雪梅被觉罗氏送进宫中,后不堪宫廷黑暗和对纳兰的思念选择了吞金自尽。纳兰容若在那时不知作何反应,是哭黑白无常还是苦笑世事沧桑或是嗔这世间作弄世人。
“雪梅,再坚持一下,只要我们到了江南就一切好办了。要不然,就算海阔天空……”
唐凉引心中已有答案,为何纳兰容若急着离开,他想逃得远一些,到时候海阔天空任鸟飞凭鱼跃。
“容若,我们真的逃得出去吗?”
这是唐凉引第一次以雪梅的身份问他,但很显然雪梅从未这么唤过这个在她心里至高无上的表哥。
“你叫我什么?”
“容若。”
纳兰容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容貌虽然熟悉但是眼神完全不同于温柔婉约的小表妹,心中有些奇怪。她竟然唤自己为容若。
“你可知道这世间最悲伤的是哪一个字?”
纳兰容若没想到她会接连相问,只是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她,并未答话。
“是若。因为它的身上充满了对这世间的不确定和不知该往何方去的飘飘渺渺。它无奈得只得安慰眼前发生的所有不如意的事都像是在做梦。它害怕得不敢抬头看看现实,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容若,我们真的逃得出去吗?”
纳兰容若活至如今已十八载,从未听过如此的话,仿佛一阵惊雷打在了自己的头上,他无力反驳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就那么看着她,竟不曾垂下泪来。
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几只蜡烛在微风中燃起的光左右摇摆,唐凉引顿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不发一言的男子。
“若,若,若。”
纳兰容若在口中喃喃念道“若”字,充满悲伤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就算阿玛现在的权力已经可以将我们两个人当成毫不费力就能处置的小人物,但我们试试总是好的。说不定我们真的能到南方去过我们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一夜无眠,纳兰容若早早就在车边喂马吃草见唐凉引走出来将一包干粮递给了她。
“等到集市再喝点热粥,现在别无他物,你先拿干粮充饥。”
“你吃过了吗?”
唐凉引难得看纳兰容若面带微笑,他朝她点点头便伸出右手扶着她上了马车。只是奇怪的是,他自己并没有上车。
“你怎么……”
“我让车夫回去了。此去不知道要在哪里到处漂泊,何苦让他跟着我们呢。我自己来驾车,你就可安心地在里面休息了。”
原来昨日唐凉引与他同车时眼神的闪躲,他竟是注意到了。
心细易苦,说的怕就是他这般。
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唐凉引在车里仔细端详着纳兰容若给自己的玉佩,这本该是雪梅的东西。玉拿在手中光滑玉润,上面刻的闲云显得悠闲自在。
自己本该是已死孤魂,却阴差阳错地来到了雪梅的身体上。这一切难道是天意,她拿着那块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唐凉引刚想开口问此处是何处,只听后面马蹄声“哒哒”直逼马车。唐凉引心中顿感不详,纳兰容若却加快马速,着急地挥动着马鞭。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唐凉引刚想开口问,只听得纳兰容若在车帘外虽不大声却语出真心的话。
“雪梅,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