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有后台
穿着福字金丝袍的胖子,燕水阁掌柜的也认识。他做这一行也算混了脸熟,该认识的人也都认识,不过他这个小人物会为了自保,或献媚,总会记牢大人物的脸,但是这些大人物可就和他们不一样,虽然以前燕水阁掌柜和这胖子见过面,只是估计根本就不认识他了。
穿着福字金丝袍的胖子朝前走着,步子缓慢沉静,像心不在焉的人惯常那样,微微驼背,两眼看地。他慢慢坐在主位,不说话,似是没瞧见张德誉、舒宁怡三人,只是拿手逗笼子里的雀儿,其他人都喝茶默不作声。
很沉静,像是暴风雨立刻要到来以前那一刹那的沉静。
这大堂上,也就燕水阁掌柜的地位最低,为了化解尴尬,他就只好开口便道:“几年不见,白老还是老当益壮啊。”
白老斜眼看了眼燕水阁掌柜,他早忘了见过燕水阁掌柜的事了“你见过我?”
燕水阁掌柜双手合掌摇了摇,对白老表示尊重之意,面上赔笑道:“我这小人物平日见您这大人物可不容易,也就几年前去溢香阁聘过管事,正好见了您老,可惜当年小人技艺不才,没上这溢香阁。”
白老脸上原本布满了严霜,这些奉承话使得他那张瘦长黝黑的睑盘像一块森严冷酷的铁板,遇到了浇火的熔岩,严霜尽化。白老被燕水阁掌柜的奉承话说得笑了,大堂先前压抑的气氛这才稍微散了些。
外头园子里,两只画眉鸟藏在茂密的竹叶里,婉转长鸣,唱得如醉如痴。引着鸟笼里的雀儿,伸长了小脑袋,想一探究竟。
白老让人将鸟笼提下去,这才咳嗽一声,进了正题:“前段时日,溢香阁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配方被人偷了。这事一出,我立马和我的东家说了,我东家就说让我先查查。我本来也没注意到你们燕水阁的,只是你们燕水阁近儿风头很是盛啊,我家娘子和女儿都不用溢香阁的东西,反而用上了你们的。我好奇了,也就研究了下。”
白老骄傲地抬头道:“我白老在这行当钻研了几十年,不说虚的,我摸摸、闻闻就能知道这香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就算是同一种材料,只是这工艺手法上总有些区别,让胭脂、面脂有区别了,我白老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也能讲出个一二三四来。”
白老眼神诡异地看着张德誉、舒宁怡几人,嘿嘿笑道:“我一琢磨你们燕水阁的东西,就发现你们有些和溢香阁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白老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拍在桌上,疾言厉色道:“你倒是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们燕水阁的配方和我们溢香阁的配方一模一样。说,是不是你们偷走了我们溢香阁的配方。”
白老一连串、噼里啪啦地发问,要在张德誉软弱了些,说不定现在这会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燕水阁掌柜的赶紧站起来陪笑道:“白老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可别气坏了身子。我们燕水阁真没偷你们溢香阁的方子,再说,我们真偷了,哪敢立刻拿出来卖呀,可不是把柄不是。这纯粹是巧合,白老莫要怀疑我们,我们可是无辜的。”
白老直接两眼瞪大,瞪着燕水阁掌柜,警告道:“我问你了吗,我在问你家的东家,你插什么嘴?懂不懂规矩,不懂规矩就不要出来混这一行,你再多嘴试试,看哪家胭脂铺敢收你。”
燕水阁掌柜被白老这么明晃晃地呵斥威胁,心下抖了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他还得养家糊口呢,可不能因为白老的不喜,摔了饭碗。
白老见燕水阁掌柜的不敢说话,轻蔑一笑,一双冰冷的眼睛直直钉在了张德誉身上。张德誉身边的老尼姑,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可是看都没看一眼。
白老对着张德誉,挑眉哼笑道:“你们燕水阁偷了溢香阁的方子,你是认,还是不认?”
张德誉冷静对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然是不认。”
白老似乎就是认定了燕水阁就是偷溢香阁方子的贼,听张德誉说不认,白老就冷笑道:“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和东家说情,你以为现在只是我们香会找你理论吗,你说不定现在就蹲大牢了,不知好歹的小子。”
那原本一双淡然的目光此刻变得咄咄逼人,白老紧紧盯着张德誉,像是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快死的猎物般。
可惜,不论白老如何咄咄逼人,张德誉冷静道:“我也是敬白老是前辈,白老闻香识方的本事确实毋庸置疑,但是我们并没有偷方子,自然行的正坐的直,你们若是执意认为我们燕水阁是偷盗的贼子,想去府衙告状,请便。”
张德誉黑亮的眼睛里流露着冷静和智慧,稍有棱角的嘴唇上,挂着几分精致和冷肃。
白老被张德誉淡定的表情震了震,和大堂上其他人互相瞥了几眼,就转头对张德誉,咄咄逼人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有骨气,只是你知不知道我的东家是谁?我东家可是蜀地的知府夫人舒氏舒宁芙,她可是舒丞相的嫡女。你小孩子家家别不懂事,衙门的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偷了就偷了,说没偷就没偷。我这一状子告上去,你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舒宁怡一听到舒宁芙的名字,先是一惊,然后瞧着溢香阁白老凶神恶煞地说他的后台是舒宁芙,心里便是一乐,嘴角上扬,不禁笑了出声。
这笑好像是一股春风,使人心荡漾。只是在白老眼里,舒宁怡这笑和讥讽差不多。
蜀地望县寺庙多,白老一家也经常去寺庙上香,所以对舒宁怡原先还是比较忍耐的。毕竟哪家来香会,会带上尼姑的。说白了,也不嫌晦气。
现在听舒宁怡突然笑了,白老心里不免不高兴,冷道:“这位师傅可是有什么好笑的?”
舒宁怡不过是想到白老洋洋得意说出的后台,就是她二姐,心里忍不住发笑罢了。就和你和别人吵架,别人说你给我等着,你不给我赔礼道歉,我就告我家大人去,结果这大人却也是自己的后台,还比说的人,与那个后台关系更好。等到动真格了,白老的后台不过是镜花水月,说垮就垮。你说,这可不可笑。
只是舒宁怡因为披着柳家老尼姑的皮囊的缘故,没法当场说舒宁芙是她二姐,只好合掌含笑道:“施主误会了,贫尼不过是突然想起了一篇经文,突然有所顿悟,不自觉笑了出来,白老继续,不用理我。”
舒宁怡话音刚落,大堂静了片刻,什么争吵声都没了,又是一片沉寂,只能听到外头鸟笼里的雀儿脆脆的鸟叫声。
不说白老他们香会的人懵了,张德誉也两眼茫然地看着舒宁怡,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无痴师傅,敢情刚刚白老一番威胁的话你啥都没听,光顾着领悟经书了,你倒是说说,你来这是来干啥的。真不是来打白老和香会的脸吗。
白老阴沉着脸,道:“师傅,若是要领悟经书,不如先出去,我们正在商议大事呢。”
舒宁怡不过是随口一说,便阖目,合掌,道:“那我现在开始,一边领悟经书,一边听你说话。”
只是刚才白老这一边的气势都被舒宁怡的一笑给打散了,白老无可奈何,这尼姑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只能暗地里道声晦气,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道:“你们可别嘴硬,认了,我们东家也不会太严苛,你以后不再卖与溢香阁类似的东西就是了。”
“这……”燕水阁的掌柜想到了什么,凑过来在张德誉耳边说了:“这事可不能应。要是应了,不卖和溢香阁相似的也就算了,但是我们卖其他的胭脂水粉,这白老道行深,一研究出来,在溢香阁卖仿品,到时候反过来又说我们燕水阁盗他们的,不让我们卖,可怎么办?这就是个陷阱,一定不能答应。”
白老淡定笑着,似乎胸有成足,觉得他们会答应似的。大堂其他香会的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起了张德誉。
“当初,你们刚来望县的时候,就应该到我们会里来拜访。不然以后,你们要什么资源,什么消息,可是很难获得的。你们应了白老的事,趁着白老心情好,白老就会同意你们入香会了。以后就能互相帮助,不用单打独斗了。”
……
要是张德誉是一般的,不到十岁的小子,家里也没有什么男人顶事,就两个不理俗事的尼姑,说不定在白老和香会的威压之下屈服。
可惜的是,张德誉以前在张家村见过了张老太婆一家利益熏心的场面。白老原先总是拿偷盗方子的事压着他们,现在突然说让燕水阁不要卖溢香阁相似的胭脂水粉,犹如图穷匕见般,电光火石之下,就让张德誉想明白了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