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鸟群
沾满了大便的尿不湿，殷红的卫生巾，废纸，塑料袋，残羹剩饭……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是沟鼠们的乐园。三三两两的沟鼠，在垃圾堆里钻进钻出，忙着挑选各自喜爱的美味佳肴。
它抱着一片汉堡，夹层的肉块大概是被人吃了，残留的奶酪中，几只肥美的蛆虫，费力蠕动身躯，与沟鼠抢夺着最后一丝美味。
田晓光蹲在垃圾堆的水泥墩上，他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到沟鼠的午餐时间，食物充沛的年代，人类和老鼠之间，相处的还算融洽。
阳光四溢，气候宜人的暖冬，摩的司机们，早早的就来到一中学府大门前，等待中午放学的学子。白天多跑上几趟赚点钱，夜幕时，才敢挺着胸脯去巷子里去锻炼身体。
田晓光也是这里的学生之一，因为某些原因，他几乎没在学校里待过。如果不是因为陈倩，他宁愿躺在家里扣鼻屎，玩游戏。
田晓光抿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憋足了勇气，这才敢迈步往大门走去。
田晓光是个彻头彻脑的宅男，有一次在楼下餐厅吃饭的时候，邂逅了陈倩。从那以后，田晓光就对她猛追不舍，陈倩虽然暂时没有答应做田晓光的女朋友，但摸摸手，捏捏脸蛋什么的，她也没推搡过。
得知今天是她的生日，田晓光准备好好表现一下，看看晚上能不能把陈倩拐到自己家里去。
最好再发生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
陈倩是个追求时尚的女孩，她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发丝，远远看去，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团火焰，激情燃烧。弯弯的柳眉，明亮的眼眸，精巧的鼻子，娇娇欲滴的红唇……特别是那一对傲人的双峰，要比同龄人大上好几倍。
孤寂的夜里，田晓光总是忍不住，握着胯下燥热的昂然大物，喊着倩倩的名字，奋力套动。
床铺太大，一个人睡，总觉得很冷。希望能借着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度升温。
田晓光再也不想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子。
篮球场下面不远处，有一座小超市，现在离放学还有段时间。田晓光往超市走来，他才刚起床不久，空空的肚皮，还没吃过东西呢！
在宅男的日记里，基本上很难找到早餐这个词，如果不是惦记着今天是陈倩的生日，到下午，田晓光才能起的来。
他的作息时间，跟性工作者差不多，白天躺在松软的床铺上，补充体力。等夜晚降临，在卖力的岔开双腿，摆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满足男人们的需求，赚足腰包。
超市里，走出来两个人，穿着脏旧的校服，黑一块黄一块，邋遢的令人作呕。看着眼前两人，田晓光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调头离开？
眼前两人正是田晓光最不想见到的一中双虎，至于他们两人本来的名字叫什么，田晓光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黄毛鹰钩鼻的叫大虎，坐在椅子上夹着香烟，捏着红星二锅头的红毛叫小虎。
田晓光爸妈职业比较特殊，常年在外漂泊，难得见上一回。除了脖子上的吊坠之外，每个季度卡里定时多出来的三万块钱，让田晓光知道爸妈其实还在人世间。
也正是这花不完的钱，让双虎垂涎已久。
就连田晓光十年也见不到爸妈几次，作为外人的双虎，他们都以为田晓光爹妈已经死了，给他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财富。
他们三人本来是同一个班级的学生，因为老是被双虎欺负，讹钱。田晓光干脆就没去学校了，田晓光不是怕他们，只是，长久坐在电脑面前，肚子微微隆起，有点小腹。
面对两个天天打篮球的小伙，他打不过。
有时候，感觉被伤了自尊的田晓光，真想杀了他们。
但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他哪有那个勇气。
“哟！”大虎眼尖，见不远处的田晓光后，大虎快步迎了上来，三角眼里蕴含着轻蔑的笑，口气怪异。“啧啧啧，我说今天怎么就吹南风了呢！原来是我们大光哥要来啊！好久不见，可把兄弟给想坏了。”
还是没能逃过。
面对越发健硕的大小虎，田晓光心里发毛，他硬着头皮走上前来。脸上挤出谄媚，从口袋里摸出包价值不菲的软中华。“虎哥，抽根烟。”
田晓光本来是想要抽出两根散给双虎，大虎却是厚颜无耻，直接一包都给抓了过去。
今天是陈倩的生日，田晓光是来找陈倩的，希望待会儿在陈倩赶来之前，他们能早点离开吧！
要是在陈倩面前，被他们削了面子，田晓光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陈倩。
大虎抓过香烟，先是倒过来，在手掌上拍了拍。贵的烟，味道都淡，他这样做能让烟卷里的烟丝，积的更紧密一些。
小虎接过一只，叼在嘴中，偏头瞟了田晓光一眼。脚边有个篮球，闲暇时，打完了篮球，都是寄放在小卖部这里的。
小虎抓着篮球，往田晓光胸口狠狠砸了过来。
“嘭。”
戳手不及的田晓光被砸了个正着，白色外衣的胸口上，一道巴掌大的印记。他向后连退了两步，胸口沉闷，感觉被什么堵塞住，难以呼吸。
田晓光浑身哆嗦，心中怒火翻滚，恨不得扑上去，哪怕打不过，也要像野兽一样。用牙齿扎进小虎的脖子，扯烂他的皮肉，把他体内的血液放干，让他在恐惧中一点点死去。
欺负人是没有理由的。
只有把田晓光打怕了，他才会像狗一样，乖乖的拿钱出来奉承，孝顺他们。
“呼呼。”
人在害怕的时候，心脏跳动的频率会加快。田晓光喘着气，眼睛死死盯着小虎，有个声音在耳边呐喊。“上啊孬种，弄死他，你个软蛋。”
田晓光始终提不起勇气，之所以敢怒视小虎，是因为他感觉脑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宁愿被千百人看到自己丢脸，田晓光也不想被陈倩看到自己被人欺负，而不敢还手。
修理胆怯的人，那是大小虎的专职，只有在欺负别人时，他们才能找到自我。只不过，好些天没见田晓光了，他那瞪大的瞳孔中，布满了根根血丝，让大虎有些心悸。
“兄弟别生气，小虎跟你开玩笑呢！”高壮的大虎，搭着田晓光的肩膀，要是田晓光想干仗的话，大虎随时可以勒紧他的脖子，让他不能呼吸，只有举手投降被揍的份儿。“要不，一块去打会儿篮球，晚点下课了，我们去吃个饭，你看怎样？”
大虎还惦记着午饭让他请呢！
滔天的怒火，一下消散不见，难得大虎给他台阶下。“以后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田晓光心里长舒了口气，余光四下里乱瞟，还好现在没放学，除了小卖部的老板之外，没什么人看到。
只要没被陈倩看到，一切都好说。
以前被欺负，田晓光一般都忍气吞声，花点钱讨好两人就是了。但现在不同，他有了追求的目标，如果刚刚陈倩在身边，田晓光对一百大洋发誓，他会跟大小虎拼命的。
“嘶！”
小虎用力吸了一口香烟，偏着头，柔顺的刘海垂在鼻尖前。好像社会人的脑瓜子，永远都不会端正，小虎甩了甩头，这是他的习惯，差不多三五秒钟，他就要甩上一两次。“你刚刚说什么？”小虎向前走了两步，侧耳做倾听状。“要不光哥你再说一遍。”
田晓光很了解小虎，每次揍人之前，他都会摆出一副酷酷的造型，那副欠抽的模样，田晓光真恨不得跳起脚来抽他一嘴巴子。“把头发再给我甩一下试试。”
不等田晓光答话，小虎伸手捏了捏鼻子。“去把篮球给我捡回来吧！”
篮球在撞到田晓光的胸口时，以更快的速度，往食堂方向反弹。食堂侧边的排水沟里，一坨坨糜烂的残羹剩饭黄的发黑，堵住了排水沟的正常排放。数百成千只的苍蝇，在排水沟旁欢快跳动，篮球就躺在这臭水沟里。
屈辱。
不反抗，并不是代表田晓光性格懦弱。
要爆发了吗？
田晓光咬肌紧崩，吃人的目光，肆意乱瞟。小卖部窗口下摆放着一根水龙头管子，五十厘米左右，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像极了男人下体。
田晓光哆哆嗦嗦的脚步，才刚刚迈开，小虎吓了一跳，他知道田晓光是奔着那一截水管子去的。“你想干嘛？”说话时，小虎忙跳过去，先一步将水管子抓在手中。“你想干嘛？”小虎的声音有些哆嗦。
大虎忙紧紧拉着田晓光，“算了，兄弟，那个篮……”见田晓光双目呆滞，眼睛直勾勾盯着食堂后边的天空。
成千数万只不同的鸟儿，蔽天遮日，就像雷鸣闪电前铺天的云团，遮挡了所有的光线，天地都变得暗淡。
前一秒钟，还是光芒四射的艳阳天。当鸟群飞过众人头顶时，大地瞬间就被黑暗笼罩。
众人惊呆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呢！小卖部的老板，食堂里的厨师，阿姨，教学楼里的老师，学生们也纷纷探着脑袋，站在窗口举目观望。
这一群鸟儿，少说也有十万只以上。
脆弱的鸟儿，集聚在一块时，却是这般的波澜壮阔，气势澎湃。像大海中翻滚的怒涛，汹涌而来。
“啊……”
尖锐的惨嚎，打破了宁静。
那是什么？
灰蒙蒙的一层地毯，掩盖大地。
移动的地毯，像被烟熏黑了的喉管，往田晓光这边蠕动，翻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