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再度

走在学校的湖边，韩瑞和姗姗像往常一样谈论着许多许多，有天气有人生，有过去也有将来。姗姗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还穿着一条很漂亮的长裙，看起来不知为什么，几天她的状态怪怪的，好像不是很自如的紧张。韩瑞有些奇怪，毕竟两个人做朋友都做了那么久了，蛮少看到姗姗这样子怪怪的表情的。

走过了灌木丛做过了秋千，姗姗看着天空，说：“韩瑞啊，你看是不是春天就要来了？”韩瑞看着树上新冒出来的嫩绿的叶芽，说：“是啊，现在是早春了呢。”姗姗说：“燕子应该也要回来了，小时候，唱得小燕子。年年春天来这里。”韩瑞笑起来，想不到这首歌在这种时候还真是很应景，说：“是啊，年年春天来这里，很不错啊。”姗姗突然神色变得忧愁起来，说：“那是因为春天的时候，我们这里已经回暖了，可是到了冬天，燕子们就会怀念温暖的南方，就又离开了。每一次回来，都是为了下一次的离开……”越说越有些伤心，韩瑞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是这么忧愁。

“韩瑞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姗姗突然抬头，看着韩瑞的眼睛，问。

“我就在这里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了？就算走，也还有一年啊，很快咱们就大四啦。”韩瑞觉得很奇怪，姗姗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走？他不是一直都这样站着的嘛。大概姗姗今天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啊，我是说……韩瑞哥。”姗姗拉住韩瑞的手，说：“我是说，当我握住你的手，当我抱着你，你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地能够在一起这么近……我以为我真的是靠近你了。可是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离开我了，很冷漠，很决绝，没有一点的留恋。我怕，我真的好怕那个梦变成真的。你知道吗，最可怕的不是平行线，是相交线。因为两个人越走越近，好不容易有了交集，可是到最后却是越走越远。韩瑞哥，我不要这样，我很怕失去你……很怕很怕。”说着说着，姗姗就哭了起来。

韩瑞没有想到姗姗原来是这个意思，手足无措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姗姗见韩瑞没有说话，继续说：“韩瑞哥，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其实我不说你也是应该可以发现的，这些天来，我们做的哪一项，是情侣没有做过的？我相信韩瑞哥其实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并不会难捱的，否则有了第一次，你就不会再来第二次了。可是现在，你还是来了，第二次，第三次，姗姗也给你带来快乐了不是吗，姗姗也能和你在一起的不是吗？”姗姗睁大眼睛，想看韩瑞的眼神里到底是怎样的，可是韩瑞的，只是躲避。

其实姗姗的话真的让韩瑞着实的吓一跳，因为这些事的确说到了他的心里，的确是的，不需要明说，就连旁人都能够看出来，他和姗姗，的确是有些暧昧，或者是说，非常暧昧。但是这一点，正是他一直鄙视自己，也是他一直不敢直面的。可是姗姗越走越近，他却越来越不懂应该怎么去把她推开。推不开，索性就不推开了。

“怎么样，韩瑞哥，可不可以，就在一起啊。就在一起不分开了，这样子你就不会走了。其实没有什么的，我们在一起以后……每天还是一样的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听音乐，只是名义上有些不一样罢了，但是却能让姗姗安心很多很多……我怕你，我真的很怕你离开我。”姗姗把手放在韩瑞的手上，紧紧握住。这让韩瑞的全身接着颤抖了一下。

“姗姗……我……”韩瑞不知道应该怎么应答，看着姗姗此时楚楚可怜的样子，韩瑞觉得很矛盾。一方面呢，他又的确是承认这么久以来，和姗姗的相处的确是暧昧的，而且自己是真的很开心的，姗姗的要求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宿舍的同学也和他提到过，甚至也有过各种的玩笑和八卦，最后他也都默认和接受了。但是他告诉别人，也是告诉自己的都是“再看一看”和“再等一等”，他想让自己先冷静冷静。

冷静一下也许是好的，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太冲动了，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还是不喜欢姗姗，那么到时候受伤的不仅是姗姗，自己也会一直愧疚下去的。他已经伤害了姗姗这么久这么久了，所以他不愿意再给姗姗的第二次伤害了，况且，在一起的决定本来就是很重大的，千万不可以草草率率地就答应了。而姗姗这第二次地和自己的表白，想起今天她的各种异样，想来她应该是做足了功夫和准备的。那更不能辜负别人了。

“怎么了，韩瑞哥？”姗姗急于想知道韩瑞的心里的想法，看见他的一个反应，就立刻追问了下去。她实在是心急，因为这一次，她算是豁出去了。毕竟是一个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啊。

“姗姗，我有点……我不知道我心里的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说……”韩瑞看着地面，他不敢看姗姗，因为姗姗此时是盯着他的，他害怕和姗姗对上眼睛。

“噢……没有关系的啦。韩瑞哥，我明白的……”姗姗只是轻轻地说。

回到宿舍，姗姗看着自己和韩瑞发的那些短信，不停地偷笑。她虽然当时显得好像有些失落，但是其实心里面有难以抑制的开心和快乐。因为她是明白的，第一次和韩瑞告白的时候，自己是被回绝得连余地都没有，而这一次，韩瑞居然说他“不知道心里的感觉，不知道怎么说”！这足以证明姗姗她在韩瑞的心里已经是有了足够的重量，能够影响到韩瑞的选择和判断，所以韩瑞才会这样说的，看来这么久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做为一个追求者，姗姗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用心，非常非常的不容易。因为不论从时间还是深情还是付出的程度，或者说是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讲，姗姗的工夫都是做足了的。她只是想一味地对韩瑞好，或者说是想一味地靠近他。虽然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让她自己伤心，也让韩瑞越来越纠结和无奈，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姗姗曾经一直觉得自己之前追韩瑞的方式实在是太错误了，不仅让韩瑞厌烦，也让自己难过，她甚至是特别记恨以前的那个自己。可是现在，她努力了，并且好像离成功越来越近了，想到这点，姗姗就很开心，也很满足。

满足，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在韩瑞的心里留下了一些脚印。深也好，浅也好，但是她知道，至少，现在韩瑞已经在心里洒下她的种子了。她只是很开心，单纯地开心而已。

她满怀希望地幻想未来的日子，也许有一天，韩瑞会在某一个美丽的角落里，或许是杨柳树下，或许是学校的那个清澈的湖边，或许是那片碧绿的草坪旁，韩瑞会在那里亲亲地吻自己。然后他们每天手牵着手，走过草地走过湖边，走过小桥走过绿地。姗姗越想越开心，越想越欣喜，突然觉得，好像先前的那么多的付出和泪水，都是值得的了。

真的很值得，因为，有这一天，她真的愿意付出了。只要有这一天，那么多那么多的艰辛，她都愿意去承受，去煎熬。

想着想着，她倒在床上看着那些短信，好多好多，有一些也好长，越想越开心，有时候甚至笑出了声来，不知不觉地就很晚了，她决定不去找韩瑞，这段时间还是不要打扰他比价好。于是面带微笑，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大概梦里都是在笑着的吧。姗姗有时候也真的很傻。或许，在爱情里，我们谁不是这样傻傻的呢？谁不曾像姗姗一样，那样地幻想着呢？谁不曾像姗姗一样，为自己的幻想而感染，然后再幸福地睡去呢……

深深的夜里，林凡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林凡是个夜猫子，常常看书或者是工作到很晚，但是晚上有人还打电话，实在是有些奇怪，拿起手机一看，她突然觉得好像要窒息。

来电显示上写着三个大大的，黄文安。

是那一次吃火锅的时候，林凡存了他的电话。她不知道怎么回他比较好。想了好多好多天，最后决定还是发了一串的省略号比较好。她不想发句号，又害怕逗号太明显，虽然其实她一直想发逗号的。意思是，我们这样的相距，只是一个停顿。

她轻轻地走到阳台上，按下接听键。听筒里响起熟悉的男声，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太久太久的男声，曾经把自己的青春勾住，然后被自己亲手割破后又怀念的男生。他轻轻地说，“嗨，睡了吗。”这样中性又老套的开场白，让林凡突然有些想笑。

她的嘴角亲亲上扬，像和一个普通的老朋友交流那样，虽然的确是一个老朋友，开着玩笑说：“你怎么说废话呢，如果我睡了，难不成现在和你说的是梦话？”听到她的语气这样轻松，气氛好像缓和了一些，电话那头传来男生轻轻地笑声。这么多年，黄文安的笑声还是这么好听，也是林凡她一直觉得黄文安最吸引人的特征。听到这样的笑声，心里的某个柔软的地方好像被触动了。她小声问：“你，还好吗。”

黄文安说：“还不错吧。你呢。好吗。”

林凡也只是说“还好。”她其实想说，这么久来，她一直都觉得很失落，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持续地相伴她了很多很多年，而这种感觉的来源，就是黄文安啊。

“还好吗？你的男朋友呢。”黄文安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男朋友……这么久，一直没有。因为我害怕再一次做错选择。”林凡深呼吸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出来的确需要勇气。这句话其实是一种道歉，她道歉她当年的幼稚和冲动，然后问：“你呢？”

“我也没有，我也害怕，再一次那么懦弱。”黄文安在电话那头，用他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说着。一字一句，让林凡的眼泪不断地掉落，在漆黑的夜里，像一粒一粒的珍珠。

月亮在远处的屋顶，皎洁明亮。今夜，有两个故人，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