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丹阳行
她真是猪脑袋,早在吴州的时候,她曾拿到过他的骨佩,那上面的雕刻的蛇形蜿蜒的那不是龙又是什么。谁能在身上佩带的东西上刻雕龙?就她应该想到她所认得的阿摩,有情有义,有恩必报。身为皇子,衣着却一向简朴。不知道的人绝不会认为这是一位皇子。至于好不好色,现在她还不好说,从前那是人家的私事,她自是不好多问。将来的事如何,谁又知道了?
她觉得她所识得的这个阿摩,与留传千年的炀帝,根本就是两个人。她有些迷惘,未来的路应该如何走。走出去,她不知道应该走去哪儿。留下来,她就得当杨广的妻子。能吗?可以吗?应该吗?如今她亦只有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阿昭与阿孩都是极为漂亮的孩子,阿昭低着头,将一幅猫儿的画拿给了萧晴看,萧晴暗道这孩子真是有画画的天份。才学了几天,那猫儿就已跃然纸上。杨家的孩子,个顶个的长得漂亮。萧晴叹息了,再是长得漂亮,自小身边就没有母亲的孩子,又有什么用。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会离开这皇宫,于是,她便加意的怜惜这几个孩子。希望他们能过一天好日子,就过一天好日子。
独孤皇后听了那位她特别安插的那宫女的回话后,轻轻点头。这女孩子心地实在是好,阿摩他提出来的要求便应了吧,也算是补偿了多年让他失去心仪女孩的前那事的一些遗憾便罢。这日,杨广兴冲冲的来找萧晴,让她赶紧的收拾一番,马上就跟他出宫去。
一切都如同梦中,直到马车晃悠悠的行驶起来,她方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这就离开了?终于离开了?扬州……有多久没有去过这个地方了?前世的时候,她就是在这里的附近的丹阳出生,长大,她的不知这个扬州,是否就是前世时她所熟的那个扬州。
“阿摩,我们这是要去扬州吗?”不甚确定的问道,这个时节,三四月间,正是她记得的杨州最美丽的时节。“烟花三月下扬州呢……正是琼花盛开的季节啊”她的回忆着。
“扬州?你很想去么?你去过啊,就是吴州,开皇九年时易名为扬州的。我们现在先去丹阳,我的府弟就设在丹阳呢。你一定要去见见。”萧晴心里百感交集,是丹阳啊。在时空交错的远方,自己的前世的生身父母就在这里的某一处呢!
“说起来,丹阳与你们萧家,不是一般的有缘份,南朝的齐梁高帝萧道成,你的故祖梁武帝萧衍,都是出生在这里。”杨广感慨的道。
何止呢?我也姓萧,我也曾出生在这里,也在这里长大。的确是极有缘份的一个所在。萧晴也在感叹。马车匆而停止,杨广掀开了车帘子望了一眼,又再放下道:“我们到了。”
阿摩长安府里有两个公主,是以没带她去长安的府弟,直接就将她带往了丹阳的总管府。不知为何,他就是本能的不想让她知道家里还有两个南朝公主的事。一日不成婚,他是绝对不会跟她说半个字的。对于知道此事的下人则早已被他勒令对此事必须一字不许提。若有人提起此事让西梁公主知道,杖毙。
如今的这个阿摩,其实与萧晴记忆中的阿摩已经有很多的变化,四年的铁血生涯,足以改变一个人极多。只是这些改变,他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只想让他认为他还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人。
一走入这总管府的大门,萧晴就惊讶了,左手那片花园,好几十颗种得密密麻麻的竟然是竽头。不是什么珍贵的花,不是什么长青的代表松树柏树。而是芋头……。“芋头很好吃,我喜欢煨着吃,可煨过好几次,吃起来却怎么也没法跟与你跟我同煨的那炉芋头相比。那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芋头。”阿摩看到她吃惊的样子,微笑着道。
萧晴低头轻笑,说道:“那定是因为那次你太饿了,太饥饿的人,总是会将一些普通的吃食认做是天下间最美不过的食物,当事过境迁之后,再也寻不着那样的美味,皆是因为再也没有那种饥肠辘辘……”杨广一把拉起她的小手,道:“也不尽然,改天你再煨给我吃吃看,定能再吃出那种无上美味。”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进入内堂,萧晴就着刚才的话题道:“其实还有一种美味你没有吃过,那叫山芋,不是中原所产,而是在西域所产,山芋长于地下,成串而生,耐旱耐寒,又甚是多产。即可当饭食抵饥,又价钱甚是低廉。味道香甜可口,生吃亦可,煨来吃更是又甜又香,将来你若是有机会把它找出来了,我煨给你吃,那才叫好吃呢!”
“咦,还有这种物事,你又是如何得知?”杨广听到有这种植物,自是希望能找到。萧晴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萧晴这次可弄错了,她口中的山芋,就是甘薯,北方叫地瓜,南方叫番薯,产自美洲,却叫杨广如何在西域寻找?她只知在未来,甘薯与玉米都是外来品种,均是极为抗旱且多产的粮食,若能早日找到就最好不过。
告知丫头的居所后,这几日舟车劳顿,萧晴极早的休息了,而杨广则因为离开管辖地日久,积了些公文,也赶着去做。于是这一日便静悄悄的过去了。
过后几日,两人天天见面,却仍是嫌相处的时间不够,这日一早,杨广终于将积下来的公务都完成,终于可以带着萧晴出发去见她的养父母。两地为安全见,隐瞒母后的眼线,特意离得挺远的,仍得走八十多里地才能见着萧芨夫妇。马快点也就大半天,但是马车……一整天才能到,于是一大早的,他们就出发了。萧晴心情很是忐忑,该怎么跟萧爹爹萧妈妈说自己离别之后的情形呢?他们肯定是要问的。萧爹爹与萧妈妈现在又是如何了呢?他们是怎么过的,到底要不要问……总之心里头乱七八糟的,连自己也理不顺。
马车晃悠上了,出发了。一路之上,丹阳,与她的记忆里竟然是没有什么共鸣。就连那山,也找不到与记忆中相符的山。那怕是能找一座与前世相同的山,她也必定会高兴万分。她黯然了,知道沧海桑田,一千多年,很多都会改变,可还是禁不住的失望。
道路越走越是不好走,可见去的地方会比较僻静。阿摩有心按排,自然是知道安全比很多东西都来得重要。知道是一回事,专门的去寻这么一处所在却又是另一回事。心中无言的感激。这样的所在,进来一次都不容易,何况是费时费力的去寻。
就她所知,他的这几年征战四方,可并非是有闲暇之人,最是精英信任的人,当然要放置在瞬乎间便决定多少人的性命之所在的战场上。整合管理刚刚收服的南朝人,这也不是朝夕的事,那是要用长久的精力去管理的。接下来的反叛,更是要一处一处的收拾。他那里还有这样的精力是寻这处所在,又哪里来的精力去寻了失踪多时的萧芨夫妇回来。
不止是感激,这个男人,真的是越看越是值得去爱,如果真要嫁人,这样的人难道还当不起吗?就在这条行进的路上,她为自己下了一个莫大的决定。如果是阿摩,她愿意用自己在此世余下的几十年,与这人缠绕。转头望向车窗外与车厢并驾齐骑的那个人。那人身影挺拔而英伟,沉稳而厚重。再也不复初识时那少年的跳脱与毛躁,如今,他真的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了。不由唇含了笑的深望着。
走到某处山脚下的时候,忽然传来隐隐约约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檀越请留步。”车身一顿,队列停止了前行。萧晴从车窗中想探出头来,阿摩低下头对她道:“丫头你先在车内乖乖等着,不要掀开了窗帘子,我去看看到底何事。”说完便将那窗帘子拉上了,然后外面传来马蹄儿‘得得得’的清脆响声,响声渐远。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有三刻钟。马蹄声才从从远处渐渐而近的‘得得得’的回来。
“无事,一个疯和尚。”车队又行了起来,这次行进比之前要快了些许。要赶在天黑之前去到目的地,因为路不好走,天一黑就更是难行了。一切都好像没什么,但是杨广心内却是翻江倒海的极为不安。
那和尚身着大红袈裟,身边竟然还有二位小沙弥,并非是一般的和尚。见到他,亦只是稽首行了一礼,两人单独的对话着,和尚从容道:“檀越,可否让贫僧见见车中的那位女檀越。贫僧乃庐山的僧人,奉师之命,有一事相告,有一事相询。”
杨广道:“大师弄错了,我们行之一队,无有女檀越,除了我们一行,就只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