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复生

琉璃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娘亲总是时刻避忌着父亲。终日守在佛堂，无论怎样的事情都不愿意离开半步。就连身边贴身的丫鬟，各个也都寡言少语。可是就算是如此，平日里但凡在庭院遇见琉璃，她们也都会毕恭毕敬的叫着琉璃小姐安好。

可是今日这些侍婢们却各个行色匆匆，琉璃还发现，她们进佛堂们的时候都会摘下面纱，走进门口的时候又会重新戴起，似乎，是专门避防母亲一般。佛堂门口还有父亲从军营之中派遣的侍卫看守，旁的人，无论是谁，一步都不许靠近。家中几乎所有的家丁都是来去匆匆，不知道忙些什么。琉璃偷偷的躲在围栏之后猜测他们的目的，淬不及防，一个转身结果却撞在了父亲腿上。

这一撞原本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却吓煞了琉璃。

在琉璃还只是个小琉璃的时候。自幼便知道父亲是不好亲和的，而娘亲又极少提及父亲，每每唤了小琉璃去佛堂都是小心翼翼的帮小琉璃净身。

所谓的净身，就是娘亲每早都派人收集竹园中枝叶上并不饱满的露水，而后用檀香木质的经珠将其供奉起来，每日太阳落山，便叫得小琉璃去佛堂用这些经珠供奉过的露水清洗眉目，手心，脖颈，还有背后尖削的蝴蝶骨。

起初，小琉璃还会觉得异常舒服，娘亲纤细柔弱的手指自眉心起，左右画圈，露水上又带着晨竹的清脆香气。娘亲的手指划过眉目，直至脖颈，而后绕至自己瘦弱尖削的背部，似乎娘亲的手指有一种魔力。被“净”过的肌肤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正在身体里疯狂的生长着。准备刺破肌肤一般，小琉璃最初时总会在净身后产生片刻的幻觉。先是飞翔一般的轻盈，紧接着便是细碎密集的疼痛遍布眉目脖颈手心还有后背。

年幼的小琉璃害怕这样的感觉，总是哭闹着央求娘亲不要净身，可是娘亲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叫人硬生生的按住了小琉璃，任凭她哭喊吵闹不管不顾。

有一次，小琉璃实在不能忍受这样的煎熬，于是在太阳落下山后悄悄的跑去了竹林躲藏起来。竹林深处有一口幽泉，泉水潺潺涌出泉眼，排成一条小河，流去泉水之后更加幽深密集的暗处。小琉璃就悄声躲在这里。许久没有听到家丁寻找自己的生息，便困然睡去。

谁曾知醒来时却被人绑住了手脚扔在佛堂。娘亲跪在自己身边，眼睛紧闭，小琉璃微微挣扎侧过身子，便看到父亲端坐在佛像之下。表情冷峻。四目对视之时，只觉自己被父亲的眼神压制了。

父亲漆黑的瞳孔里竟然会涌流出暗黑的雾气，困住了小琉璃，小琉璃渐渐觉得难以喘息，脸色开始泛着紫色，娘亲跪在父亲脚边使劲的磕头作揖，母亲的表情似乎比自己还要痛苦，更令人惊心的便是，母亲的眼眸里，留动的竟是暗红的液体。沸腾一般的绕在眼底。

烧伤了自己，也滚烫了年仅五岁的琉璃。

自从这件事出之后，每到净身之时，琉璃都会乖巧安静的任凭摆布，也是从那时开始，琉璃开始惧怕自己的双亲，不敢轻易抬头，怕触摸了他们的眸子，又会伤痛了自己。

而今。自己这般作为，却被父亲撞个正着。琉璃吓的当即跪下身子，整的人缩成一团，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抬头看一眼父亲。

父亲不作声，居高临下的看着琉璃，父亲微屈身子，伸出一只手要扶琉璃起来。琉璃一惊身子向后躲闪，险些跌进围栏后的池水之中，还好父亲及时拉住了琉璃的流苏袖口。才免得发生意外。父亲扶起琉璃柔声说，“琉璃，今天是你满十七周岁的日子。家中有规，今天要给你进行永净。过了今夜之后，你便再也不用饱受之前那些净身之苦了。琉璃，随我来。”父亲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琉璃直起了身子木然的随父亲走向佛堂。

随之而来的景象，压抑的琉璃几乎要昏厥致死。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琉璃呼吸困难。

娘亲瘦弱的身子被捆绑在一根檀香木桩之上，身体被雪白的蚕丝包裹着。可是，蚕丝似乎勒的过于紧绷，迫使娘亲的身体开始渗出暗红的血丝。蚕丝被一点点的浸染出暗红的花朵。琉璃忍住要呕吐的冲动，软了身子瘫坐在地上，父亲安排身后的家丁全部退下，寻了两条雪白的蚕丝将娘亲的眼睛包裹住，而后，父亲又将蚕丝绕过自己的眼睛。

琉璃的父亲对琉璃说，“琉璃，听我说，睁开眼睛跪在你娘亲哪里。不要躲闪，盯着她被蚕丝裹住的眼睛看。”

琉璃忍住恐惧跪去娘亲面前。她仔细看过后才发现。并不是蚕丝勒紧的娘亲的身体，而是蚕丝似乎有生命一般在不断啃食着娘亲的身体。琉璃几乎要叫出声。娘亲的眼睛也开始泛起暗红的血花，在蚕丝上疯狂的争相盛放。

父亲在身后继续说，“琉璃，一炷香之后，我与你娘亲都会变成两条血色鲜红的蚕丝带。并不是我与你母亲没有人形，而是，我跟你娘亲都会被蚕丝噬咬至血骨不存。到我与你母亲完全被吞噬之后，你切记，要将这两条血色鲜红的蚕丝浸在那佛珠供奉的露水之中。而后这水，你要用来给你自己进行最后一次净身。而这一次，你只需将露水浸满自己的眉心与眼目。琉璃，你记住了吗。”琉璃支撑着自己颤抖不止的身体轻声答应。眼前这景象足够吓死她很多次了。可是，她却偏偏还木然的活着。

琉璃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父亲是要是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亲，在不久之后就即将化为两条血蚕丝。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