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心痛的留在今天

“真想就这样一辈子背着你走下去。”

沈梓杨本以为他的一声嘀咕不会被慕莘听到，但是他忘了慕莘此时是趴在他的背上。他的一句呢喃不是透过空气传到慕莘耳中，而是透过他炙热的身体传到慕莘噗通直跳的心里。

慕莘缓缓勾起嘴角，红着脸低声说道：“抱着岂不比背着更好？”

“你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那个，你把我送回酒店吧。”

“嗯……”

一路上再无言语，沈梓杨平稳的脚步使伏在他身上的慕莘渐渐生了困意，转眼间便进入了香甜的梦。

慕莘是被一辆车急促的车鸣惊醒的，她慌张地抬起头打量着四周，看到的却是如馨酒店的招牌，原来已经到了这里。慕莘轻轻拍着沈梓杨的肩膀说道：“放我下来吧。”

沈梓杨缓缓蹲下，待慕莘平稳落地后，他起身活动着自己僵硬的身体。其实他早就背着慕莘走到了这里，只是他不忍叫醒正酣睡的慕莘，于是他就背着她伫立在熙攘的酒店门前，听着来来往往的过路人谈笑风生，而他却将背上的人护得妥当。

慕莘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对沈梓杨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还有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梓杨看着她疲累的样子不再强求，边抬手为她理顺额间的碎发边说：“回去吃些清淡的就早点睡吧，等有时间了，我再来找你。”

二人转身后，慕莘回过头去寻找他的背影，回想着今日与他的时光，慕莘莞尔一笑回过头走进酒店。就当慕莘回过头的时候，沈梓杨悠悠转身凝视着那道俏丽的身影，他轻轻扯着嘴角，本不想独自呆着的今天，最终还是他一个人游游荡荡在街边，多么地像一个，孤魂野鬼……

慕莘回到酒店后洗了一把脸顿时清醒不少，脸颊上滑落的水珠像是一道道记忆的划痕浮现在慕莘的脑海里。这快乐又刺激的一天令慕莘面颊迅速变红，同时她也对游乐场这三个字有了新的定义，关于爱情的定义。

换上一身宽松的衣服后，慕莘走到楼下的餐厅想要找些食物来果腹，然而转了一圈也没有沈梓杨口中的那清淡食物。而此时，慕莘分外想念那家沈梓杨带她去的小饭馆老板娘的手艺。说来也不晚，慕莘迅速回到房间穿上羽绒服便兴冲冲地跑进夜幕里，然而这一次的冲动慕莘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此不可自拔。

慕莘轻车熟路地来到小饭馆门前，她裹紧外衣就往屋里钻，心想着这夜里果然比午后冷太多，慕莘将脑袋从衣领里伸出，搓着手对老板娘说道：“大娘，给我来碗手擀面。”

“好咧！”

慕莘找了个靠近炉子的位置坐下，她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中，暖着她暖着她的胃。

“老板，再来两瓶酒。”

慕莘听着这声音觉着好耳熟，不过这语气……慕莘皱着眉头回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屋内的一个角落里，男人伏在桌上他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嘴里不断念叨着：“再来两瓶……两瓶……”

慕莘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角落的桌旁，慕莘弯下腰细细打量着眼前醉气熏天的男人，在看清之后她的嘴不由张大，“沈……梓杨？怎么是你？你这是怎么了？”

慕莘在桌边蹲下，她看着沈梓杨潮红的面颊心中仍是不可思议，她甚至是多打量了几番才敢开口喊他。慕莘心想着今儿下午还是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老板娘端来一碗面又送来两瓶啤酒，摇着头对慕莘说：“姑娘，有事儿你再叫我。”

慕莘点头示意，她坐到沈梓杨身旁，将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放到一边，取来纸巾细心地为他擦去额角的汗水。这举动似乎惊醒了梦中的沈梓杨，他一个激灵迅速睁开眼睛，嘴里念叨着：“我的酒来了？来，干杯，不醉不休！”

沈梓杨撑起身子从桌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开了一瓶酒将自己的杯子填满，而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慕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甚至怀疑，这人会不会是沈梓杨的胞弟，因为眼前这一个是与沈梓杨截然不同的人。

慕莘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轻声问道：“沈梓杨？是你吗？”

沈梓杨听到有人喊他立即抬起头四下打量着说：“谁？谁叫我？是谁叫我的名字？既然你知道我叫沈梓杨，那你知不知道沈梓枫？不知道？你怎么可能只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可能！！”

沈梓杨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像是一道寒冰灌入沈梓杨的心中，然而他却觉得这冰冷远远不够，怎么能及五年前在冷柜里的沈梓枫那样寒冷，不能……远远不能及……

手中的杯子像是上了发条一般起起落落，转眼间，两瓶酒又被沈梓杨解决掉。慕莘见他一杯接一杯的猛喝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她伸手夺去沈梓杨手中的杯子冲他大喊道：“沈梓杨，别再喝了，你到底想干嘛！”

“给我！还给我！”沈梓杨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你们都不懂，都不懂！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赌气，哥就不会去参军，也不会葬身在那个该死的地方，是我害死了我哥，是我……”

沈梓杨将脸埋在双手之间，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好似在轻轻抽泣，好似在宣泄着他心中的伤感。

老板娘叹着气走过来坐到慕莘对面轻声道：“姑娘，既然你认识梓杨，今天就不该不让他喝。”

“为什么？”今天晚上的沈梓杨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而老板娘的话更是令慕莘一头雾水，难不成就让他这样醉下去？

老板娘看着沈梓杨脸上那淡淡的泪痕心中也实在是不好受。她是年轻的时候随丈夫来了辛柔在此开了一家饭馆，而沈梓杨和樊桀上初中时就喜欢到她这儿来开小灶，时常还拖着学业繁重的沈梓枫一起，一来二去，她也熟悉了这三个男孩子，也打心眼里喜欢这帮少年。于是她总是将他们的盘子添得满当当，总怕他们吃不饱。后来沈梓枫就去当了兵，只剩下沈梓杨和樊桀跑到她这儿来，日子也在相安无事间悄悄流逝。

然而有一天沈梓杨和樊桀两个人在饭馆里喝了许多的酒，她出于好心前来劝酒，却被醉了的樊桀一把推倒。旁边桌的客人看不下去也来劝他们，然而此时的沈梓杨和樊桀就像是蜷缩在一起的刺猬，谁上前他们就将刺伸向谁，于是不免一场大动干戈。当沈致飞红着眼睛来的时候屋内已经一片狼藉，他揪起摊在地上的沈梓杨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扬声道：你哥已经死了，你也想随他去吗？

沈梓杨顿时醒了酒愣愣地捂着脸，在沈致飞连连赔礼道歉以后跟着他走了出去，她还记得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后来，她才得知原来那沈梓枫已经不在了，而沈梓杨则当了兵。沈梓杨再次来到饭馆是几个月前，他带着迟来五年的道歉深深鞠躬，而她早已不在意。

如今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这孩子或许又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是啊，总该有个悲伤的心情留在忌日。

不知不觉间，老板娘脸上也划过泪痕，她抬手擦去低下头淡淡道：“今天，是他哥哥的忌日，让他喝吧，醉了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许是想起了什么，老板娘留下这句话匆匆离去，而慕莘却在这话中迟迟未反应过来。慕莘忽然想起几天前沈梓杨说他的哥哥为了救人而牺牲了，原来，今天是忌日。

慕莘看着沈梓杨举起酒杯仰头大口灌入的样子心猛地落了一拍，这个大男孩心中藏了多少悲伤？慕莘的手覆到他的眉心想要以此抚平他的忧伤，然而他却皱得更深。

沈梓杨昏昏沉沉间感觉着眉间好似有着轻柔的触感，他一瞬间清醒过来一把紧握住额上的那只手，转过头迷迷糊糊地盯着身旁的人，直至耳边传来她的一声声：梓杨？梓杨！

沈梓杨的意识渐渐回归，模模糊糊间眼前那人好像是……慕莘？

想到这儿，沈梓杨不由得乐了，他放下慕莘的手，转而将手放到她柔嫩的小脸上轻轻地捧起。

指尖那头传来微热的气息，沈梓杨勾着唇角俯下身子渐渐靠近那块带着引力的脸庞。

鼻间是她沁人心脾的香气，眼前是她瞪大的双眼，沈梓杨缓缓闭上双眼向着她的唇渐渐逼近。一个呼吸间，唇间的柔软柔化了沈梓杨武装起来的那冰冷的心，眼角一滴泪悄悄滑落，逝在那暧昧的空气里，转而他倒在桌子上了。

唇间的触感突然离去，慕莘只觉得刚才那是一场梦，她抬手摸着唇角残留的温度还有那微醺的酒气，慕莘低下头看着眼前趴在桌上睡着了的男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的响起惊得慕莘猛然红着脸看向别的地方，可她细细听闻好像是沈梓杨的兜里传来的声音，见他已经睡得不醒于世，慕莘掏出他兜里的手机接起了电话。

“喂？嗯，是沈梓杨，但是他睡着了，我是他朋友，我们在……”

交代之后，慕莘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家人来接他，也不忘将他耳边的碎发抚平，也还是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而后在来了人后慌忙收手，故作镇静地将他搬到车上见他安全离开慕莘便回了酒店，而这一夜的梦中全是他那温柔的吻。

第二天，慕莘还未从有关沈梓杨的一切中回过神来，便被酒店门口立着的那个人惹得眉头紧皱。

林一婷？她为什么会来辛柔？难道又想使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