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格格不入
有的时候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不过是新一场蜕变期罢了，在自己的世界里看风云变幻。如果说人是社会的产物，那么艾靖就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艾靖，今年芳龄十一，短发斜刘海，身财消瘦甚至有些病态，豆子似的眼睛配上小鼻子小嘴，仔细看看除了有点衰以外好像长得还蛮清秀，属于顺眼的一类，但绝非会被人记住的一类。班上的老师也叫不出她的名字，如果那个一脸正经的教导主任问起来你们班数学成绩为什么总是那么差，班主任王老师就努努嘴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差生，拖低了我们班平均分！”
艾靖不是不想学，只是，她真的搞不懂，凭什么数学成绩的好坏可以决定一个人智力的高低，而且为什么公式一定要背下来，而考试考的题目难度比例题高出几倍。也许是她想的东西太怪吧，别的同学就规规矩矩地背就好了，不管考得好与不好反正自以为努力了就行。
“额......艾青同学...”
“老师，我叫艾靖。”艾靖耷拉着眼睛说道。
“哦好，艾金同学，请问...有红，绿，蓝三种球，第528个是哪一种球？”数学老师手上拍打着文明棍。
“...我怎么知道？”艾靖犯傻了。
“你...”数学老师脸色煞白，“这是这个章节最他妈简单的一道题你都不会做！我任教15年没见过你这样的...”
“差生！”同学们一起说道，一个胖乎乎的女生带头笑了出来。艾靖愣在讲台旁，说真的她对这种话已经习惯了，不过入耳的时候还是心里有点咯噔。其实她成绩没那么差，有的时候语文和英语可以冲进前五，只是数学把分拖低了。
“我再问你，你数学已经那么差了，你还不认真听？画这种鬼东西！”她举着艾靖在课堂上随手画的一张图，是一个漩涡似的东西，蓝色的，有点像天气预报里的台风预警标志，“你们好好欣赏一下！”
学生们翘首以盼看着倪老师准备着将那幅图案用投影仪放出来。可是那数学老师突然感觉有一束锥子似的目光死死地扎着她的手，似乎再过那么一会儿就可以把她的手扎个透明窟窿。她不由地放下了那张图。
艾靖平静地坐回了角落，她之前很生气，虽然她说不清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只是能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她总喜欢画画，而且画的都是一些只出现在玄幻小说中的图腾，学校禁止带课外读物来校，于是老师经常怀疑她是不是偷看小说，所以不经过学生同意就检查书包。
体育课永远能看出一个班级有多少小团体，喜欢读书的女生在自由活动的时间里总爱扎堆谈论言情小说，喜欢韩星日漫的呢就在一起交换偶像卡片。艾靖的姐姐李晓，就是之前在数学课上嘲笑的艾靖的胖女生，是这个班级里的Social姐，有许多女性朋友，她通晓各种八卦绯闻，以及玛丽苏小说，社交能力一流，成绩中下等，因此有许多女生喜欢她。男生么...如果吃饭的时候不和她坐在一起，相处起来还是比较愉快的。
艾靖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篮球，女生们根本不喜欢打篮球，她们站在篮球场上就是喜欢看帅哥。男生起初还带着她打过几次，但因为她个子太矮手又太小，总是被盖帽或者掉球，于是就再也不肯带她了。她只好一个人站在篮筐下练习三步上篮，可是十投九不进。
小学是没有化学课的，然而艾靖喜欢在午休的时候自己在白纸上画各种药水的配方，并且总喜欢到学校后院里去，爬到法国冬青树上摘一种树叶，上面有着红色肿瘤块，据说是虫瘤，然后悄悄带回教室把瘤状物用美工刀戳破之后放在一种野花汁水里加热...她的奇思怪想被老师批为多动症，要求要像其他学生一样，午休时必须写作业或趴桌子休息，否则寄警告信给家长。
放学时李晓被李泰舅舅和柴花婶子一把豪车接走，而艾靖必须自己回家。这样反而给了她许多自由，她可以在放学的时候听着iPhone3里面的各种非主流音乐。这手机本来是李晓的，但后来自从iPhone4s出来之后李泰和柴花立刻给她买了一部，然后这台爱疯就给艾靖了。
她必须要给柴花婶子在附近的菜市场买一些有机蔬菜以及给李泰舅舅买一包中华烟。如此算下来，艾靖离李泰规定的回家时间还剩下半个小时。她可以到黄金城道的体育公园去走走，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来过这里。
这里总会有一些奇装怪服的人出现，她见过一个人穿着清朝的衣服在这里晃来晃去，嘴角发青，眉宇乌黑，身旁有着淡淡的青光，仿佛鬼片成真一样。艾靖可以确定别人看不见，因为她看见过一个遛狗的老人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本能地感觉自己不怕他，有的时候还会停下来和他搭话...要知道艾靖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可那个清朝人似乎没有说话的能力，只是眼神一直胶着她的右眼皮，每当这个时刻，她的眼皮就是一阵剧痛，接着就是一头猛兽发出的咆哮直击心脏，总把她吓得手心冒汗。
又该回去了，艾靖无精打采地拖着拉杆式的书包，不知道今天作业又要熬到几点。这时，手机里传来嘟嘟声。艾靖解开密码，发现有人想加她QQ。
艾靖一瞬间有点受宠若惊，从来没有人主动加她QQ，就连班群她也不在里面，估计是哪一个无聊的东莞站街女乱搜QQ搜到她的吧。她不抱期望地打开了QQ，顿时她目瞪口呆。
“是艾靖吗，我是Feather，加一下可以吗？”
艾靖皱着眉头，回了一临时会话。
“我们不熟吧？”艾靖一边寻思着Feather是谁，一边打着字，“你应该是加错了吧。也许你有和我名字相同的朋友。”
另一端沉默了一会，接着那个模糊的头像闪动起来。
“艾靖，女，建青实验小学五年级2班，学号为8号，储物室序号为018，我应该没记错吧。”那个人附上了一个带着坏笑的表情。
艾靖脑子一炸，完了，自己被黑社会咬上了，她手指冰凉地回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消息立马就回了，
“我自然是神通广大。”
艾靖彻底慌了，她赶紧点了举报账号。一行字跳了出来，
“此账号不存在。”
她傻眼了，今天真是遇见神了，没账号为什么可以给她发消息？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它被腾讯公司屏蔽了。她拒绝了那个Feather的加好友请求。当她来到家门口时她小心翼翼地再掏出了手机，80多条加好友消息，还是那个Feather。举报不成，拒绝不成，艾靖无可奈何地退出了QQ。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中华烟给了李泰舅舅又把有机蔬菜递到了柴花婶子的手里。提到李晓和艾靖，就必须要说说李泰和柴花了。
在艾靖眼里这两人无论从名字还是背景而言都可以算作是一对爱国好夫妻。李泰外貌黑胖发福，手上有一颗滴水翡翠戒指，最大的嗜好就是叼着一根烟看抗日神剧。这货原本是一个杀猪的，后来和几个兄弟一个合办了一家李氏记猪排店，一开始只是想赚钱养老婆柴花，但后来生意越做越红火，逐渐发展到了上海，开了十几家连锁店，于是他在四年前就暴富起来，成了上海暴发户大军的一员。
柴花呢是陪着李泰一起吃苦一起拼搏的女人，她有一张土豆脸，和长长的大手大脚。她手脚勤快，吃苦耐劳，是李泰眼中的居家女人好典范，尤其是那一手好厨艺常常让李泰和女儿李晓赞不绝口。但她有一个缺点完全掩盖了她那些贤惠优点并且使她令外人讨厌，那就是她是一个长舌妇，上至好莱坞明星出轨劈腿，下至邻居家丈夫妻子红杏出墙无所不知，信手拈来，在做完家务后长和隔壁家那个喜欢在体育公园遛狗的老婆婆侃侃而谈，舌战群芳，直到把邻里间的女人们说的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赶紧回家脑补八卦新闻肥皂剧来日再战才算罢休。
李泰和柴花永远避谈艾靖的父母，当她艾靖询问他们的时候，他们总说艾靖是被捡来收养的孩子，所以艾靖对她父母的印象一点都没有，每当她试图回忆时，却只能看见一片火海和窸窸窣窣砸落的天花板。
“我们家小只，数学进步了8名呢！”李泰一边大口扒饭啃鸡腿一边和柴花齐心协力将李晓碗里的菜堆成小山。小只，是李晓的乳名，别看李晓其貌不扬长得像个球，其实她追起隔壁班的班长张小伟可是少女心泛滥。
艾靖不屑地哼了一声，李晓数学只有70分，她自己拿红笔改成了90分，成了班级前五。
“你哼个屁？！”李泰粗声说道，“我见过那么多个小孩，没见过你这样的...”
“衰妞！”柴花和李晓母女俩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艾靖狠狠地咬碎了嘴里的一颗毛豆。心想什么时候李晓的真实成绩被曝光了，他们搞不好也会说自己的女儿真聪明，还懂得改成绩呢？
艾靖吃完饭便进三楼的阁楼去了，以前这里养过一条巨大凶恶的德国牧羊犬，后来李晓把它卖了换回一台IPAD2匿名送给张小伟当生日礼物，里面还附这一张自己写的情诗，主要是烈火奔腾不懂飞蛾的无奈，而飞蛾将燃尽一生与烈火相伴等毫无韵脚的东西，还把火写成了灾...
她用了三个小时把数学的4张数学报纸做完了，至于质量怎么样她就不管了，反正再好也好不过C+。
她打开手机想听听歌休息一下，结果70多条短信让她真正地害怕了。
“我是Feather，为什么你不回我QQ？”
“我之前去吃饭了没来得及看，以为你会加我呢！”
“我都把作业写完了你怎么还不回啊...”
艾靖表情惊悚僵硬地翻看着一条条短信，她打算阻止此来电号码。正当她要屏蔽Feather的时候，短信又来了。
“如果你屏蔽我，那我就天天写信到你家哦！”这一回附上了一个贱贱的笑脸。
艾靖差点大叫起来，如果写信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了，李泰估计会启动暴走模式，也许让她退学都有可能。
她手指颤抖着打开扣扣，对着那个100+个相同的好友请求点了同意。
艾靖抱着手机躺在床上无声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想着今后的日子可能不会那么平静了。想着想着，她遁入了一个混沌的梦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