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到老地方去

在那里，他父亲的家里。

周擎苍翻回了杰克叙述父母分居的那页——他的父亲搬去了市中心的商业小区，地址没有写详细。

周擎苍回忆起杰克说过的话——

“我把她们杀死，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了对不对。“

“我还差最后一个‘收藏品’。”

“这些不知廉耻的女人，我要尝尝是什么滋味。“

根据日记的内容，钉在墙上的没有小脚趾的右脚，是他在收集和她母亲一样，没有小脚趾的女人。

而头颅被挖去了五官，舌头被割下，是杰克憎恨他的母亲，作为打他骂他的惩罚。

畸形的父子恋情，杰克一定会去他父亲那里。

周擎苍倏然站起身，把日记重重摔在地上。

“商业小区去，他在那里。如果不想再有人死的话，马上。”周擎苍冷静的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

“所有人跟我来。”

“可是警官……”

“少废话，马上去做！”

“是！”

周擎苍和他们一起上了警车。

想到同事的自杀，车上的警察们的情绪忐忑，觉得一股未知的黑暗正笼罩过来。

车子启动。

突然，一张鲜血淋漓的脸趴上了车窗，疯狂拍打着车窗户，从喉咙里发出原始野兽般的嘶吼，被剜下一只眼睛的地方汩汩流血，脸狰狞成一团，像地狱来索命的恶鬼。

两个警察上前想将女人架开，可都被她疯狂地挣脱开。

“嘀嗒，嘀嗒”，救护车来了。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的人寻着血迹，看到死死扒住车不放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几个人上前扯住她。

“女士，女士！你失血过多，需要马上急救！”

女人充耳不闻，大力拍打着车窗，发出比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

医护人员不得不强行架住了她。

女人拼劲全力再次挣脱，用手指蘸着伤口的鲜血，在车窗上写下，3……1……0……1……

女人耗尽了力气，晕倒在了地上，医护人员立刻把她抬上救护车。

周擎苍看着玻璃窗上的用血写下的数字，3101，面色凝重。

脑海中突然闪过夜央那张带着泪痕的脸，他攥紧了手。

警车驶离郊区，到了市中心的商业小区，有老人在小亭子里休息乘凉。

“大爷，请问您看到一个比较女性化的男人进了小区吗？”带头的警官询问其中一个正在喝茶的老人。

大爷斟酌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是说小诺那孩子吧，他刚才带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了，出了什么事吗？”

“马上离开这里，小区需要进行封锁。”

“怎么了？”大爷旁边的大妈听到这话，有些手足无措。

“他住在娜栋楼？”

“我们不知道啊，小诺那孩子那么有礼貌，是不可能犯法的，你们会不会弄错了……”老人战战兢兢地说。

警察们没功夫听他说话，把所有人快速驱散，对小区进行紧急封锁。

可现在面临一个问题，如果每栋楼都搜查的话，不仅耗时，而且嫌犯逃走的机率较大，得不偿失。

周擎苍迅速在脑子中搜索有用的信息。

“3单元101，在那里。”

女人拼死也要告诉他的，就是详细的地址。

周擎苍奔向那里，后边的警察不明所以，也匆忙跟了上他，拿出枪械，想起矮个子在他们面前自杀的场景，后背不禁窜起一股寒意。

一行人火速抵达了3单元的101号，血腥的味扑鼻而来，一个中年男人闪过。

“什么人？”一群人围住了他。

看到了警察，男人突然神经质地抬头，摆动双手，“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高个子警察一把揪住他，“你看到什么了？”

中年男人大力挣脱开他，如同鬼魅一般，一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101号的门虚掩着，血腥味刺鼻，周擎苍一脚踹开了门。

地上趴着一个女人，后背赫然插着一把刀，血染红了她的衣服，还在向外流着。

周擎苍喉咙一紧，难道是夜央？

警察们快速搜查其他房间。

“报告警官，里面没有人，除了这里其他地方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高个子皱了皱眉头，“看看这个女人。”

“已经死了。”

“警官，快来看，这女人的嘴里，有一张字条……”

周擎苍走了过去，看清女人的脸，不是夜央，陌生的诡异面孔。

她是谁？

高个子小心翼翼从她的嘴里抽出那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和日记本上的相似。

上面写着：到老地方去。

杰克捧着父亲鲜血淋漓的脸，“爸爸，不要说了……”

“不，我必须要说，是我毁了这个家。”男人看向他曾经的妻子，“我对不起你……”

女人摇着头，痛苦地哀嚎着。

“小诺，是爸爸害了你，”男人看着杰克的眼睛，“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不是我的本意。”

杰克竭力收住了眼泪，看着三个人紧握的手，低下了头。

“那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黑衣服的男人，他喊我的名字叫住我。我不认识他，他告诉我他是我父亲以前的朋友，还说出了我父亲的名字，还有他的细节，我就相信了他。可是，这是我一生做的最错的事情。”

男人骤然瞪大了双眼，“我俩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很黑，他又压低了头，看不清面容。他让我仔细听他说的话，那是我今后的命运。我当时想这是个神经病，想走，他突然抬起了头，我看清了他，他的脸上，只有眼睛，额头的地方是一串数字。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画面，满是头颅的房间，血肉模糊的自己和长大之后的你，还有你的母亲，她失去了一只眼睛和舌头……”

杰克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止不住的颤抖。

男人继续说着，“我当时害怕极了，头脑开始不清醒，他的声音像魔鬼一样，他说，如果不按他说的去做，那就是我们全家人的未来。他让我和自己的儿子……就会逃过这些。我回到家，回到家我就……”

男人突然崩溃地捶打自己的头。

剧烈的举动又让他的血大量喷涌而出。

杰克感受到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泪水夺眶而出，“不，这不是你的错……”

男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要怪你母亲……”

剧烈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打击，女人低声悲怆呜咽着，血还在流着，她握住男人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头歪向了一旁，眼睛渐渐合上。

杰克看看气若游丝的父亲和母亲。

原本已经坍塌的世界，此刻一切消失殆尽。

他仰起头，泪水从眼角流下，“谁来救救我的……母亲！”

这一声呼喊，处在死亡边缘的女人动了动。

她用了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对上杰克的视线，牵动起嘴角，眼睛再一次合上。

“谁来救救她！”杰克咆哮出来，血红的眼睛像要吞噬一切。

绝望地声音回荡在屋内。

周擎苍把夜央扶到墙边安置好，走了过去。

周擎苍对着杰克摇了摇头。

“不！”杰克抱住头，抓起母亲的手拼命的摇晃着。

“这样也好，”男人三个人的手重叠在一起，“这对我和她来说，是种解脱，小诺……你你一定要好好做人……你最听爸爸话了，对不对？”

杰克忍住眼泪，点点头。

“努力活下去，人生不只有黑暗和绝望……”

男人的声音停止。

杰克把耳朵附在他的嘴边，“恩，我知道的……”

杰克放下他的母亲和父亲，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警员们开始清理现场，将可以辨清面部的头颅和残肢装进袋子里，辨认不清的，用布包好。

高个子给杰克带上了手铐，他没有反抗。

周秦苍走了过去，欲言又止，高个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告诉我，‘他们’是谁，我现在该去哪儿。”周擎苍俯下身，低声询问。

杰克抬起头，嘴唇蠕动，好像有太多的话要说。

“他们是……”

他停了下来，瞳孔骤然张大，极度恐惧的情绪从里面流露出来，周擎苍沿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在门口的那团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杰克倒在了血泊之中，一颗子弹赫然击穿了他的心脏，他甚至还是那副惊恐的表情，眼睛还未来得及闭上。

是谁，那个人是谁！

高个子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呆了，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杀死罪犯！

根据响动，他确定杀手使用的是装了高级消音装置的短距离射杀的小手枪。

“都呆在原地，把枪交出来！”高个子大喊。

周擎苍面色冷凝，他知道。

是那个黑影干的。

“哒，哒，哒”，清脆地走步声传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黑影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所有人不由得一愣，慌张调整面部表情，站直了身子，齐刷刷敬了一个礼，齐声说，“方警督！”

是个女人。肩上是两道银色的横杠和银色的四角星花，气势汹汹，被她的目光扫过的小警察打了一个冷战。。

周擎苍朝她走了过去，声音森冷，“你杀了他。”

女人皱了皱眉头，转向高个子，“怎么回事，这点儿情况处理不好？”

高个子回答，“不是的，警督，接到你的指使我们立刻就包围了她母亲的家，之后找到了这儿来，全部都处理好了，只是出了情况，犯罪嫌疑人，死了。”

周擎苍到了她的面前，看清了她的面容。

是红衣女人。

“把这里解决好，我要带走这两个人。”她指着周擎苍和墙边还昏迷着的夜央，颐指气使地说，转身便走。

“是！”

两个警员架起夜央，跟上她的步伐。

周擎苍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杰克一家人，他皱紧眉头，一个想法在他的脑中生成，变得立体。

周擎苍跟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