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婚
凤栖宫难得的热闹，整个皇宫都一扫之前的黯淡，陷入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时辰很快就到了，嬷嬷宫女们手忙脚乱的准备着各种物品礼节。
在闫嬷嬷的指导下，一群人也算有惊无险的，东西礼节一样不落的，送凤惜上了凤驾。
凤惜端坐在凤驾之上，听着外面的鸣乐，肃穆庄严，心却不由生出一股悲凉之意。
这江山，这皇宫，早就物是人非了。这些东西从未变过，变的只是人而已。
心里空荡荡的，还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度过呢。
皇家礼仪繁琐至极，楚清辰借着先帝丧期的缘由，让典礼官简单了许多。
可祭祖祭天，朝拜祈福。说是简洁了些，仍是免不了用上一天的。
楚清辰立在祭坛之上，看着雕花缀玉的大红凤驾缓缓而至，停在祭坛之下。
牡丹红纱随着风飘上飘下，隐约间可见中间端坐的人儿。
红凤金冠，千凤袍。
眉宇之间的英气令人不寒而栗。恍若当年战场之上，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指挥千军万马，入敌军营取敌将首级，千军包围而面不改色的凤夕。楚清辰有些恍惚，那凤驾上的，到底是谁。
“皇上，该去接皇后了。”苏盛小声提醒道。
楚清辰回过神，一甩凰袍，迈下九十九层台阶，朝凤驾走了过去。
“好生俊朗！”凤惜看见楚清辰走近不由赞叹。黑发如墨，肤白如雪却不显妖艳，眉目清冷，鼻梁坚毅。身姿挺拔。着一身大红凰袍。
竟比当年第一美男离亭还要俊朗三分。只是总觉得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莫名熟悉。
“皇后还不下驾么？”楚清辰稳住心神，一再对自己强调眼前的不是凤夕，不是凤夕。
凤惜撇了下嘴，什么坏脾气啊。起身扶住楚清辰伸来的手，下了凤驾。
二人携手走上祭台，依礼祭拜，告知天地。
登龙凤銮驾，绕皇宫三圈。受各职各业千民祝福。
行至百姓所在的宣正宫门处，二人下了车架。千民朝拜。
人群中，一黑袍遮面的男子直勾勾的盯着凤惜。
凤惜总觉得跟针扎一般难受，抬头却只能看见兴奋的百姓。
楚清辰宣布与民同喜，宣旨大赦天下。
二人再回落凰殿，受百官朝拜。
繁多礼节直到傍晚，才能稍事休息。晚上还有群臣参与的皇宴。
待到众多礼节结束，闫嬷嬷赶紧搀着凤惜去吃些东西。
“嬷嬷，刚才要再不结束我可就要饿晕了。”凤惜摘了头上的凤冠，多少吃了些点心才有力气抱怨。
“主子且快些吃吧！一会还要换衣服呢。晚宴上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闫嬷嬷一边说一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首饰。
凤惜又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轻巧的大红凤凰牡丹裙。如漆黑发高高盘起，一套红宝石头面，再戴上落凰钗。配上如画眉目，自是倾国倾城。
到了时辰，凤惜坐上凤驾由宫人引着到了楚清辰的寝宫。
楚清辰也换了身黑红凰袍，远远立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喧闹行礼声，知道是凤惜来了。
“走吧，晚宴要开始了。”楚清辰大步流星往宫门外走去。经过凤惜时竟是眼都不眨一下的径直走了。
凤惜努力的迈着步子，眼睛瞪的圆圆的，小脸也气鼓鼓的。却始终是跟不上。
周边宫人偷笑着一溜小跑追上。
到了落凰殿，已是月上枝头。
在朝臣的朝拜声中，两人一同坐在凤座凰椅之上。
群臣依位序落座。大司马大司命同是正一品，一左一右，坐于亲王之下，群臣之上。
亲王只有一个，楚亲王楚清寒，楚清辰同父异母的兄弟。虽说是同父异母，楚清寒跟楚清辰却是同亲兄弟一样。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楚清寒年幼丧母，自小被归在楚清辰的母亲也就是楚王妃名下。
虽然当时楚王妃同楚清辰一起在皇城。不过楚王妃一直派人照顾着楚清寒。
两人兄弟情义深厚。只是楚清寒知道楚清辰一直心有所属，以为这次大婚不过是他皇兄受迫所为。所以也不是太过高兴，甚至都没有去见过他的皇嫂。
其他臣子除了一些新臣，没有几个敢凑上前祝贺。
大司马自是不惧的，他今时不同往日，纵使凤夕想要他命都没那么容易，况且他还想炫耀一番。
大司马笑着举杯上前，楚清辰同他一阵寒暄，凤惜也只是大致瞧他一眼，不知道是谁，也懒得去管。脸色一直绷着，倒是符合一堆人对凤夕的揣测。
大司命是一路跟着楚王打天下的属下，自是不怕的，甚至还想见识一下，大司马一回来，他就上去了。
“臣恭喜皇上，祝皇上和皇后娘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共创盛世。
凤惜听这些虚伪客套话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好不容易走了一个竟然又来一个，连看都懒得看了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
大司命心中暗自以为凤夕之名看来不过是虚传。他的女儿还是有机会的。不由笑意更多了三分，满脸皱纹都笑开了花。
旧臣中有点良心都恨不得能躲进最角落里。宁愿不去新皇前面露脸，也不要被皇后盯上。
却并不知道他们多虑了。
凤座上的是凤惜，就算认识他们，认出了他们，对他们再咬牙切齿也只会赏他们一个白眼，最多讥讽两句的凤惜。
如果真的是他们敬畏那个长公主，定早就闹开了。三五个人性命不保都是轻的。
国有喜事，自是一片歌舞笙箫，好不热闹。
无论众人究竟心事如何，都被这气氛沾染的面带喜色。
前朝大殿上一片喜庆，倒映衬着后宫的悲惨凄凉。
虽处处张灯结彩，却掩不住怨气。后宫妃嫔没有资格参加皇宴，只能待在自己宫中。怨恨的，心碎的，习以为常的。各种各样的都有。后宫向来就是哀怨之地。
祥妃在淑馨殿大发脾气，打骂了宫人，醉了一场之后也便睡去了。
贤妃孤身一人坐在宫殿中，看着处处红纱喜字大红灯笼，气更不打一出来。
走到揽月宫之外又听得隐约乐声，连经过给她行礼的宫人都喜气洋洋。
恨如藤蔓般生长，她入这皇宫也不过一月，楚清辰见她次数也不过五次。恐怕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未记清。
她的漫漫生涯真的就要这样度过么？不甘心也不愿。没有谁不想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更何况，她离凤座不过几步之遥。
正是因为越有希望，才会越不甘心。
“贤妃今日好兴致，这么晚还出来赏花。”一黑袍男子立在暗处笑道。
“你是？”贤妃大惊失色，她竟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站到这里的。
“你无需管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也顺便请你帮我点小忙就行。”黑袍人影拈花而笑。倒让贤妃不寒而栗。
“你能帮我什么？”贤妃迟疑了起来。
“帮你成后宫之主，怎么，你不信？”
“你连真面目都不让我看，凭什么让我信。”贤妃斗胆道。
“明日与你一香你且熏上，祥妃会给凤夕敬落雪越芽。至于我这相貌，太过丑陋，还是不要污了贤妃的眼。”
“你说的是雾兰香？那你让我帮你什么？我又该如何称呼你？”贤妃大喜，心里已信了黑袍人几分。
“我字为拂苏，至于让你帮我什么，这个以后再说也罢。”黑袍人知道贤妃已经相信了自己。转身向揽月宫走去。
“你要去哪？”贤妃转身跟上。
“你宫中月色阁里有间密室，我会住在那里。除了你和你的亲信之外，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
黑袍人甩袖道。能感觉出久居上位，言语之间自有一股威压。
“你怎么知道那儿有密室？”贤妃觉得背上冒出一股凉气，越看这人越奇怪。难不成是宫中旧人，不然怎的就知道那里有密室呢，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天下就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黑袍人大笑，却有些悲凉。
凤惜看着殿下朝臣应酬恭贺，暗骂一句虚伪。又翻了个白眼。
看久了歌舞又觉得甚是无聊，加上累了一天，眼皮似有千斤重。困的头脑都清醒不起来。快睡着了，就赶紧掐自己一下，疼得呲牙咧嘴的。
还是止不住困，困的美味佳肴在前都提不起精神品尝。
“皇后不是最喜欢吃鱼么？这是朕特意让御厨给你做的。”楚清辰指了下凤惜眼前的盘子。
“恩？”凤惜迷迷糊糊的都未听到楚清辰说的是什么，随便应了一声，手帕掩着又打了个哈欠。
楚清辰放弃了让凤惜清醒的想法，好像在看着歌舞，眼神却已经放空了。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世事总不如人愿。
这天下好也罢坏也罢，非他所求，她说过要看见一个繁华盛世。
他只能尽他所能，为她守住一个天下。
“圣上，臣有本奏。”兵部尚书陈雪堂喝多了酒，摇摇晃晃的走到大殿中间高声道。
正在跳舞的舞姬们连忙退下，乐师们也停下了。
“爱卿有何事？”楚清辰看向陈雪堂。这个说好听点是刚正不阿，难听点就是死心眼的兵部尚书。
“臣想上奏的是西部一事，如今西部灾荒，民不聊生！饿死者数不胜数！昔日繁华之城如今皆与死城无异！”兴许是借酒壮胆，陈雪堂一口气说出堵在心里已久的愤慨。
楚清辰脸色铁青，拍案道：“孤屡次拨下的振灾钱粮呢？”他竟不知这些贪官污吏如此胆大。
凤惜猛地被楚清辰吓醒。再无困意。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瞪大了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户部尚书王世禄脸色发白，端着酒杯的手不停的发抖。
“兵部尚书是醉了吧。”大司马站了起来冷声道。
“下官清醒着呢！圣上，灾民冒死来京，称不知有济！未曾见粮！黑市中粮食斗粮千金。卖不出去竟付之一炬！奸商佞臣勾结一气，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陈雪堂越说胆子越大，酒意全无，只余满腔怒气。他不是没写过奏折，只是每次都被大司马党拦了下来，如石沉大海。还多次被人威胁警告。
若非前日他偶然救下灾区的官员，有了人证。他就真要放弃了。
“圣上，此事非同小可，其中必定大有文章，还请圣上明察，为灾民做主！”大司命跪道。
此事由大司马主管，当时没争过他倒也正好，看他这次还如何逃得了关系。大司命神情肃穆，看似正气凛然，心底却在幸灾乐祸。
“圣上，今日是您大喜之日，理应普天同乐，这等烦心的事不如明日早朝再议。”大司马只能先把事情拖下来，等皇宴结束再商议对策。
楚清辰看了一眼凤惜，凤惜被刚才楚清辰拍桌子那一下吓的不轻，依旧瞪着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楚清辰深知现在还不是能扳倒大司马的时候，时机未到。如果不能一口气连根拔起只会徒留许多后患。
“明日早朝，大司马你要给孤一个交代！”
陈雪堂满腔怒气无处消，听见楚清辰如此说。只觉得楚清辰宠信奸臣，心中火更大了。不再言语，回到了座位上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
大殿之上又恢复了一片歌舞笙箫，为了掩饰刚才的气氛，倒是更热闹了。
楚清辰与林阁老对视一眼，林阁老点了点头。不露声色的坐到了陈雪堂旁边。
“陈尚书，如此饮酒可是伤身啊！”
“林阁老？伤身？也总好过痛心！”陈雪堂冷笑一声。
林阁老看了下四周低声说道：“陈尚书此言差矣，圣上此举，何尝不是为了陈尚书考虑。你也知道，这朝中可是虎狼之势！”
皇宴结束，又是一堆礼数规矩。
凤惜和楚清辰坐在喜床之上，嬷嬷们边往他们身上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边喊喜庆话。
“行了行了，去苏公公那领赏吧。”楚清辰看了眼旁边眼都睁不开的凤惜，挥手让一众嬷嬷宫女出去了。
凤惜睡眼朦胧的看到众人都出去了。
“你还不出去么？”
“这是孤的寝宫。难道不该你出去么？”楚清辰见凤惜理所当然的赶他出去，突然就想逗逗凤惜了。
“不，该。”
凤惜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哈欠。看的楚清辰都困了。
“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事呢。”
楚清辰站了起来，歇在了外间的塌上。
窗外明月高照。像当初一样。楚清辰不知不觉的就闭上了眼，梦中还未经过世事变迁。
兴许是太累了，二人一夜好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