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截胡（下）

身为罗刹门执法的廖飞起了杀意的那一刻，随即道：“钱索，你一起上去把人杀了。”

早已蠢蠢欲动的钱索学着壮汉的那一声好嘞，便从马背跃起，冲了上去，交叉背在身后 的两把短戟紧握于手心，临近之时，右手倾力一掷，那柄短戟如同一把旋斧迅速飞了出去，也不管任正冲和聂庄正处于交手之际，毫不担心会伤着壮汉，这两把短戟随他行走江湖三十多年，自佩带上它们的那一天起，就没有离过身，虽未注融纳灵，也从未以自我灵魂契合，但这并不干扰这么多年的熟能生巧，不似通灵却更似通灵，武器之中，镖可回旋，而他手中的短戟亦然可以。

正与人相斗的聂庄余光留意到了那把飞来的短戟，本想拐个角度，借用任正冲抵挡。

但同时注意到的任正冲怎会犯傻，一手紧紧抓住准备侧身的聂庄的柳叶刀，手握锋利的刀锋却犹如抓住一条麻绳一般，紧接着抛投一甩，连带聂庄整个人扔了出去。

置身空中的聂庄紧急旋身，侧躲而过横空飞来的短戟。

然而修士凌虚境之下，人体处于空中的时候，破绽百出。

“小子，受死吧！”

漂浮江湖多年的钱索很清楚这一点，当下狠手绝不优柔寡断，当即以真元作为牵引，将短戟召回的同时，左手也将另外一把短戟旋飞了出去，且这一次的速度更快。

隔岸观火的廖飞嗤笑一声，在他眼中，聂庄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聂庄前后各观察了一眼，两把短戟头尾夹击，前后还有疾行而来的钱索和任正冲，即便挡下了两把短戟，也没有空暇功夫去接下二人紧随而至的招式，进退两难，可谓是绝境。

但当初考核飞捕因意外而通关修罗道时，聂庄为了勾引出隐藏于暗中的那头五花影魅蛛，以身犯险，同样也是眼下这样的情形，四面楚歌，但聂庄之所以敢这般托大，自然有办法摆脱困境，这还得多亏当年他闲来无事，坐在茅屋的书架边上，翻着无名搁在那儿的旁门杂书，自学成才，无师自通。

眼看双戟飞来，聂庄诡异一笑，下一瞬间，身形毫无征兆地消失，眨眼过后，人却已经安然落地。

钱索和任正冲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廖飞瞳孔骤缩。

而那两把短戟碰撞之后，分别插在了聂庄身子两侧。

钱索立马用内力将双戟牵引收回。

浑身泛着金色光华的任正冲终于认知到眼前这名黄字号飞捕有些不简单，便收起了先前的轻视，摆正态度，以弓步姿态，双拳一前一后，一攻一守，然后问道：“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身法？”

聂庄还是那副单手握刀的姿势，笑眯眯道：“你猜？”

见状，钱索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你小子未免也太嚣张了，以一敌二还敢单手握刀？刚才只不过是你运气好而已，这回老子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聂庄表情故作惊吓，然后笑着勾了勾手指。

脾性生来暴躁的钱索忍无可忍，气得哎呀呀呀直喊，蹬地冲上，双戟交叉，浑厚的真元满溢而出，由于身速过快的驱使，破开身前的气流吹散了溢出的真元，使得其人被包裹其中，看上去犹如一颗流星一般。

这是他于十年多前夜观流星滑落，自主所悟而出的招式，便也以此取名“流星”。此招是以“破空”为起手式，真元的注入，会让双戟产生无形的刃面，再用真元的光华来迷惑，出其不意，对手倘若未察觉其中玄妙，即便接住了双戟的冲锋，也会被由真元凝聚的刃面所伤。其实这一招颇有一品境“聚气成刃，聚气成盾”的味道，但却无法做到方寸之内皆是如此，这就是三品与一品的差距，可他在三品境就能做出这般成效，就已经说明距离二品境不远了，须知再往上一个境界，即可做到真元外溢。

而另一旁，任正冲捶打着双臂，锵锵作响，如一头疯牛奔跑了过来，速度虽是平常无奇，可步步却是踩得地面凹陷出一个脚印。

前有钱索，后有任正冲，聂庄只是稍作看了一眼，便将目标锁定在钱索的身上，任正冲的金之道术罩门所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来，还得拿刀试探砍，不如不予理会，只要避开攻击，其余的心思用来对付钱索。

扬刀，由下挑上。

还是秋风扫落叶的起风。

这一次的效果比前两次就要上许多，一道细细的风线刮起了地面的沙石枯叶，呈直线而去。

然而聂庄这一式起风与钱索练至大成的破空一比，却是小巫见大巫，连钱索的汗毛都没碰到，就被冲破，烟消云散。

双戟呼啸而来，柳叶刀横空抵挡。

但在那一瞬间，聂庄便察觉到了双戟的古怪之处，陡然暴退。

钱索气势再增，身速加快。

不得已之下，疏忽大意而处于被动的聂庄只好利用柳叶刀竖空一挑，强行破开两把交叉的短戟。

可是这一挑，却正中钱索的下怀。

“流星”第二式“划空”立现，钱索猛然停步，原地旋身一转一圈，两把短戟先后朝聂庄腰身斩去，大喝道：“去死！”

聂庄当即后倾下腰，两面短戟便从面前掠过，真元凝聚的无形刃面切断了一撮扬起的发丝。

虽然钱索这一记没有得手，但任正冲却已经攻来，这时候聂庄全身上下都是死角，内功运转，是为辅，道元涌聚右手拳之上，霍然砸出，简单，快速，毫无拖泥带水。

任正冲的存在，聂庄一直都有留意，自然准备了后手接招，随即手腕轻轻转动，柳叶刀转了半圈，倒握挡在侧身。

砰然一击。

聂庄直退三丈，任正冲的这一拳已经令得右手短暂麻痹，所幸后者修为不过五品，只是真气的威力，可倘若是换成真元的话，眼下说不定便受伤了。

可就在这时，之前一直按兵不动的廖飞突然出现在聂庄的身前。

一记左手剑当空斩下。

聂庄大惊失色，横刀头上，双手齐用，如捧刀姿态，然而廖飞剑斩而下，势猛如虎，力大如千斤压下，在承受的瞬间，他不由分说地单膝弯曲了一下，但未跪下，可脚底的石地却已经四分五裂，凹陷了一个不浅的弧度。

廖飞再挥剑斩下，力道更加凶猛。

聂庄侧身而退，之前所站的位置眨眼被那一剑斩得炸裂。

寻机下手的任正冲跟了上去，弯身投拳，直朝聂庄的胸口。

聂庄不退反进，柳叶刀轻压双拳，翻身而上，贴身越过了任正冲。

任正冲旋即转身又是一拳，迅猛，破开的气流呼啸成风。

早有防备的聂庄用柳叶刀抵挡，屈指一弹，将任正冲打来的劲力于顷刻间卸去，借势退开。

可是，钱索和廖飞却已然展开了双面而来的攻势。

聂庄双目沉静，不去管背后，稳住身形后，立即迎冲向正面的廖飞。

廖飞握手一剑，人也飞于当空，这一剑的刺向，即是剑气所指，但在最前方，还有一道锋利的剑罡开路。

聂庄咧嘴一笑，来而不往非礼也，剑有剑罡剑气，刀亦有，随后借助冲势，先以柳叶刀硬生生劈开剑罡，当即注入内力，迸发一股磅礴的罡气，此招却并非出自《柳叶飞刀》，而是无名传授的刀法中那一招落荒斩，虽然柳叶刀的属性奇特，不及其他刀使出的威力，但也有一半的效果。

刀气白芒如弓，刀罡迸射如星火。

廖飞微微一惊，急忙挥剑弹开更先刀气而来的刀罡，再是侧步避开那一道刀气。

而任正冲则是能避则避，不能避，那就强行用肢体承受，然而其中蕴含的真元力量并非四品金之道术所能抵挡的，顷刻间侵入体内，五脏六腑好似翻江倒海一般，受了不小的内伤。

当二人准备提防对手的趁胜追击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聂庄突然转身冲向了钱索。

“找死！”

一开始就被聂庄激怒的钱索见到前者竟然反而朝自己杀来，单手便是甩出短戟，又是一记回旋戟，他当下可谓是气冲斗牛，自己的招式使出后，不是让聂庄躲了过去，就是挡了下来，一想到这小子方才朝自己勾手的动作，就火冒三丈，不杀了聂庄，难解心头之恨。

面无表情的聂庄轻轻挥刀，打掉飞戟。

钱索内力牵引，抓回短戟，再次以流行一招杀了过去。

聂庄蹬地跃起，绕过无形的刃面，翻跃至钱索上头之时，猛然一刀刺下。

正中脊梁骨，通透而过。

眨眼之前还是大活人一个的钱索霎那间倒地不起，死不瞑目。

聂庄拔出柳叶刀，看着地上的尸体，冷笑道：“你这招正面虽是毫无破绽，可背后却是破绽百出，在小爷面前用一次就够了，第二次还敢拿出来摆弄。”

与钱索交情甚好的任正冲惊声大喊了一声老朋友的名字，随后怒目相向，瞪着聂庄，呼吸急促，身上的金色光华陡然间金灿了不少，一个闪身，便冲了上去，一副与人拼个你死我活的凶煞模样。

廖飞并未阻拦，脸上阴晴不定。

在他们三人联合进攻之下，这名少年竟然还能杀了钱索？

廖飞忽然想起近来关州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那是关于一个月前隐遥湾抵御妖兽潮之事，其中就提及一位年轻的天网飞捕将整个隐遥湾化作雷海，并成功击退亡灵海域领主岁荣，他从来不相信这种传闻，尤其当听说这位天网飞捕还是一名黄字号飞捕时，更加嗤之以鼻，莫说将整个隐遥湾化成雷海，便是岁荣之强大，谁人不晓？

世人之愚昧，言传猛如虎，即是如此。

可是现在廖飞却鬼使神差地将眼前的这名少年和传闻的那名飞捕联系到了一起。

兴许是因为聂庄从头到尾展现出来的种种诡异，令得廖飞往最坏的境地设想了一番。

思忖片刻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廖飞当即转身奔向马车，也不管同伴任正冲的死活，更别提给同行多年的钱索收尸，他只想带上昏迷的皎月隐入山林之中脱身，返回据点。若是他带不回皎月，即便做主的据长叶大人通情达理，但有鬼夫子的存在，必然少不了一顿雷霆怒火，打从见识过鬼夫子的歹毒手段后，混迹江湖这么多年的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每一次回想，都会不寒而栗。

正当这时之时，本该与聂庄交手的任正冲突然大喊了一声：“廖飞，小心！”

刚扛起皎月的廖飞回头一看，瞳孔骤缩。

一把薄如蝉翼的飞刀化作一道白芒，迎面呼啸而来，快如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