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食指（3）
如此醉人的西子湖畔，叫紫竹怎能不徘徊，怎能不留念？刚下火车，她便奔向这个她梦中的坟墓，就连空气中漂浮的水汽，都似乎是一声声催人的召唤。从阳光最温柔的时刻彳亍到黄昏，欣赏过夕阳无限的美好又踌躇到夜幕降临，踟蹰到华灯初上……璀璨的霓虹装点着她的梦，她还幻想着她渺茫的期待，期待着在最后一刻，他能来……然而，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却仍还止不住的去幻想。他来了，自己该怎么办？她知道自己会更加不舍得，可是……她又必须遵守自己的承诺……夜风淒冷，却那么温柔的撩起她的长发，有淡淡的香气。柳枝儿也似乎感觉到她的悲哀而向她伸出最软嫩的绿枝儿来妄图抚平她的伤痛。可，再柔软的柳枝儿，再温柔的清风儿，也比不过他的微微一笑……紫竹又想起黄祖缇的微笑来，闭着眼睛，看到的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他。无论是水中，空气中，还是夜幕时分柳枝的墨绿中看到的都是他。嘴角微微扬起，便有了一个好看醉人的弧度。只是，有些勉强吧！
不行了，不可以再想下去了。再这样思念下去，又会舍不得。还是，早一些结束吧！
夜幕中，紫竹走向湖畔。脚步，那么沉重；心情，那么复杂。她走得那么慢，那么慢……可是，最遥远的路程，也终会走到终点。影子倒映在水中，虽有城市灯光的装点，仍还是漆黑一团。就像是充满了青春气息的生命，生生的被死亡的气息包裹，再也无法挣脱出光辉……
有雨落下来。那是上天的眼泪，他是在为谁哭泣，又是在替谁哭泣？他从来不都是作弄着那个人儿的么？
紫竹转身，最后一次充满希望期盼的看着路口。可，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没有。
这次，该彻底绝望了吧！
绝望，才是真正的解脱。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可心不死的悲哀，似乎更甚一些。死心了，哪里会还有悲哀？
用这种温柔的方式死去，心脏会被水泡坏吗？站在水边，紫竹忽然担心起来。但，她明白，自己是在找借口了，可是，不可以，此时此刻，已不仅仅只是为了捐心脏而选择自杀了。或许可以说，捐心脏，只是她自杀的借口。
仰起头，接受着冷雨的最后一次眷念。至少，它是眷念她的。紫竹微笑着，想起生日那晚的泳池，那种倾倒的感觉，真好。那就再来一次吧！闭上眼睛，向后仰倒，水花四溅。水花，是最美最纯最梦幻的花朵，却也是最短暂的。在生命消逝的一瞬间，还可以欣赏到一大片最美丽的花朵儿……
水花四溅，然后，接受水的温柔。
结束吧！
仰倒。
仰倒。
仰倒……
缇，我爱你。但……永别了……
……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最美最纯最虚幻最短暂的水花，没有最温柔的水的抚慰，有的，只有雨滴落在脸上的冰冷，还有，仰倒的那一瞬间手心传来的温暖。
在那一瞬间，她紧闭着的双眼却仍看见了那只纯白色的天使，微笑，爱怜，没有丝毫的勉强，他召唤着她……她以为是幻境。可是，下一个瞬间，她被生生的拉回，从走向天使的路上被拉回。那是怎样的一种不可反抗的力量啊！天使的幻影也在刹那间被打碎。那个微笑，那个只能出现在她梦里的微笑，碎了。
紫竹被人紧紧的拥抱着，那力量那么强霸，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似乎，要将她融入到另外一个身体里面去。她哭了，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了，她也拥抱着那个身体，紧紧的，生怕稍微一个松手，她便把他给弄丢了。这是个美丽的梦吗？是临死前上天的怜悯吗？可是，这温度，好真实；这味道，好浓郁，那是虚无般的烟草香气，在这一刻，那么清晰。
什么心脏，什么诺言，都不去想了。她不用睁开眼睛，那烟草味道，那全身的每一处神经传来的信息告诉着她：他来了，他还是赶过来了。他在哭……
是的，他在哭，像她梦中的场景一样，不再是那种漠不关心，而是无助，像失去最爱的东西一般的无助。他在哭，他紧紧抱着她，将头深深的埋在她肩膀上痛哭不已……
她也在哭，她同样也紧紧拥抱着他，不停的在他耳边喃喃自语一般的哽咽着，重复着：“缇，我爱你，我爱你……”
他抱她那么紧，真的就快要将她揉碎，可是，她觉得她是幸福的，即使是被他揉碎，她也觉得是幸福的，她愿意这样幸福的死掉。假如，他没有说出那句话。
“小雪死了，是你害死她的……”他在她耳边低喃，语气那么绝望那么冰冷。可是，他仍旧在哭，又是哭的那么的温柔……
她突然间心中一冷，冷得她浑身发抖，后背，腾腾的冒出些汗渍，丝丝游荡着的寒气硬生生的又钻透进她的皮肤中，侵蚀向她刚刚有些温暖的心脏。
原来，这温暖，这拥抱，这眼泪，都不是属于她的。可他为什么还是要来？为什么还是要救她？紫竹突然间猛地推开黄祖缇，她惊恐的看着他，他绝望的神色，吓到她了。
黄祖缇似乎不满紫竹离开他的怀抱，他再次抱紧她，用那种勒得人想要窒息的力道。这次，紫竹没有了幸福的感觉，只是觉得恐惧，她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怀抱。可是，黄祖缇怎会这么轻易的让她挣脱得开？他将她钳制得更紧了，并且，开始吻她，没有丝毫的温柔，疯狂的亲吻着她……是的，是疯狂，丝毫也不温柔，似乎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感情。如果有，那也仅仅只是索取，是报复。他要报复她。是她害得白雪自杀的。
也曾多少次幻想着被他拥抱亲吻的场景，可冰冷的雨点让她清醒，她无法接受他的这种拥抱这种亲吻，这不是爱情。她挣扎着，像只受到侵犯的小猫，虽然深爱着主人却也要挣扎着摆脱他的怀抱。
可是，她怎么挣脱的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