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最后一战（一）

赵传现在有些戏谑的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外头风有些大，拍在两个人的脸上有清晰的痛感，阳光并不强，天上几片乌云一晃一晃的，似乎随时都能把这仅有的阳光摧毁——摧毁一切温柔和浪漫。

正如两个人现在的眼神，都是冷冷的，仿佛要泛出血来。

“你说，现在你要投奔我们？”赵传微眯起眼睛，石原已经带着士兵们先一步往前线去了，自己留下来料理这里，不多时就看见杰克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美国士兵赶了过来。

“是的，小侄做的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赵先生多多包涵......”杰克的中文说的不好，赵先生这三个字不知是因为发音不准而显得异常吃力，虽然心中有无穷的恐惧可话语中依然透着坚定。

“包涵......”赵传沉沉的说，然后突然扇了杰克一个大耳刮子，“这他妈是能包涵的事吗？苏砚就这么死在你们的人手里......你们说包涵......我能包涵，地底下的兄弟们怎么包涵！别忘了......他们的死和你们娘的脱不了干系！”

话语到了最后，渐渐变成了呜咽，乌云终于战胜了阳光，淅淅沥沥的雨水残酷的在赵传的身上翻滚着，雷声，风声，还有雨落下的声音，伴着赵传的呜咽，显得格外可怖。

“我知道......这些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不过约翰已经自杀了，中国有句话叫死者长已矣......你们还是节哀吧。”杰克慢慢地说道。

“节哀......哈哈，你们说节哀......”赵传惨笑一声，抬头看见杰克眼里泛着泪光，然后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你们也会哭啊？你们也有今天啊？早知道现在这样，妈的当初你们干什么吃的去了，啊？当初你们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你们也会有今天吧。”

“求求你......求你给兄弟们一条生路吧，我死了没关系，可是他们还年轻，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给他们光荣回到祖国的机会，好吗......只要兄弟们没事，我怎样都可以。”

雨声更甚，渐渐撕碎了赵传的声音，雨幕中，杰克似乎听见赵传说了声起来吧，然后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往前线去了。

与之同时，赵传还留给杰克一把枪。

兄弟们没事的话，我怎样都可以，这可是自己说的吧，那么现在，就是自己了断的时候了？

杰克举起枪的手在颤抖，他没想到原来自己对于死亡也是那样的恐惧，死，现在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只需要按下去。

可是恍惚中，一个强有力的手推开了他，那手臂扎实而有力，手掌很粗糙，可是带给他的，却是生的希望。

“要死就死在前线上，死在这里算什么男人。”赵传把枪重新丢给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路很难走，他一步一停，不知怎么，杰克觉得那背影太凄凉。

天空中再次响起那风箱一样的轰鸣声，小鬼子的增援部队已经抵达，三排轰炸机排着队从龙湖寨出来，然后向三个方向S型投放炸弹，赵传有点猝不及防，不知道为什么敌机明明开的很慢，却转眼就到了，赵传和杰克趴在战壕里，他们听着外头呼啸的机翼声，耳边就已经开始耳鸣了，抬起头，看看外头，前线早就变成了停尸厂，凡是炮弹轰过去的地方就没见有活口。尸体摆出一条血红血红的地毯，飞机飞的倒是轻松，却让地上肢体横飞，死透的和没死透的全都被炸飞，炮弹从龙湖寨一直蔓延到阳谷城里，整个阳谷城被包围在了战火里。

冲上前线的兄弟们还没有活着回来的，谷月一那丫头非要往前冲，现在还没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石原带着他的士兵们在炮弹之间穿梭，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土黄色的军装在前线晃荡，只是看那士兵好稀疏，怕是也所剩无几。

千百个村子一瞬间被打成了土堆瓦片，竹田工现在在实验室里，他的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因为这细菌武器最后的提纯终于完成了，走出实验室，有士兵给他汇报外面的情况：

我军出动了三架轰炸机，沿整条战线呈S型轰炸，支那部队溃不成军，现在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只是支那部队的几个高级统帅现在还没有发现下落，我军将继续加强火力，彻底击败山东地区的抗日力量。

竹田工静静听着侦察兵汇报的情况，嘴角勾出一抹华丽的月牙，他把手里的细菌武器试瓶给侦察兵：“让轰炸机部队先歇火，退回三架轰炸机，换成步兵在前线继续阻击敌人，把炮弹全部换成这个，只要这一次能成功，我们离大日本共荣圈的顺利建成也就不远了。”

“哈伊”侦察兵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往前头去了，可是竹田工依然望着远处，目光突然变得涣散而无神。

就要胜利了吗？

竹田工默念着，用力攥了攥手掌，手心里渗出好多汗，他重又抬起头，雨幕里，他好像又看见了野村浩二的脸，不觉，两行泪已经悄然落下......

老师，学生这下总算可以毕业了吧。

耀眼的火光直逼天机，赵传正盘算着怎么才有机会冲上去，忽然看见几架轰炸机在天上打了个旋，扔了两个炮弹又回龙湖寨去了。

怎么回事？这是鬼子要撤兵？这是赵传心头萌生的第一个想法，可是很快就被他否决了，放屁，鬼子打的那么爽怎么会突然撤兵，只有一个可能——鬼子要释放细菌武器了。

“杀啊！”赵传喊了一声，稀稀疏疏的喊杀声紧跟着相应了起来，与此同时鬼子那边也传出来杀猪一样的惨嚎声，一排排土黄色军装暴雨一样涌了上来。

“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赚一个！”赵传又一次大喊，手榴弹不要命的往前扔，另一只手的歪把子也没闲着，子弹像老头子咳出来的血一样往外飞溅，后坐力有点大，赵传被逼的连连后退，不过他枪法不错，有时候一枪能崩死两个。

这些日本士兵一看中国人这么不要命的往前冲有的就傻了眼，活靶子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遇上这种情况赵传索性就从腰间抽出来大刀，照着鬼子的头就往下按。很多鬼子临死前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反倒是这时候的美国兵，每一枪都畏首畏尾的，怕子弹不够使的，可不得不说人家枪法也不错，基本上一枪过去就是一条人命。

看起来战斗就这么打响了，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一仗他们八成是活不下来了，鬼子撤回去轰炸机的原因并不止赵传一个人知道，谁心里都明镜似的。

可是战斗不容大家一分一秒的迟疑啊，所以没人提起那狗日的细菌武器，都专心看着自己的枪，都想着临死之前能不能多赚几条人命，死了也好给自己陪葬。

这个时候谷月一忽然跑到了赵传面前，赵传吓了一跳，一睁眼以为是鬼，毕竟看谷月一这么小的身板，在刚才的炮火攻击里活下来似乎就是天方夜谭。

“我还以为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赵传连连说着，看到谷月一的枪法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大刀却耍的虎虎生风，有时候一套刀法下去那就是十几个鬼子的脑袋瓜，身子在泥泞的地上就跟踩平地似的，连停顿都不带停顿的，靠近谷月一的几个鬼子都傻了，有的开始躲避这个天降的杀手，可是谷月一却一点停的意思也没有，不仅刀耍的越来越快，而且准头还越来越高的。

“我会轻功，哪那么容易死，赵哥多想了。”谷月一嘿嘿一笑，赵传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拍了一下谷月一的肩膀。

“要不等会儿，我就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把衣服撕成布条，捂住鼻口，赶紧跑吧......鬼子马上就要释放细菌武器了，到时候你这小姑娘，不管轻功多厉害都得死在鬼子手底下。”

“死怕什么......”谷月一头也不回，看着眼前的鬼子，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我全家都为了保护我死了，现在我去找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之前我能杀多少鬼子就杀多少鬼子，也算给莹莹姐，给我爸妈，给我哥一个交代。”

长久的无言，子弹从枪口里冒出来的时候泛出点点火光，这些火光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一道强烈的光芒。

人也是如此，一个理想散发出点点星光，等到这些理想聚集在一起，就变成了满天星亮，让人无法挪开视线，让人心醉，让人着迷。

“竹田君，细菌炮弹已经装填完毕，是否即刻出动战斗机。”实验室中，每个人都带着防毒面具，士兵们的话语就像夏天里营长外的蚊子，令人烦躁却又那么模糊的令人忌惮。

竹田工现在站在瞭望塔里，他根本不担心支那人能杀掉他，他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自己的士兵已经在人数上略略有了败势，如果没有这细菌武器，恐怕自己就将步了高山钢二，宫崎以及海军陆战队他们的后尘了。

“释放细菌武器。”竹田工的声音在窄小的实验室里很是模糊，但是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