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青花塞
崇明乡处于横源石竹的交界，归属横源管辖，誉有“百花乡”之称，四君子梅兰竹菊遍处可见，梅之傲、兰之幽、竹之坚、菊之淡，时常会有闻名而来的书香门第子弟来此赏花作诗，其中兰花品种多类，共有春兰、蕙兰、建兰、寒兰、报岁兰、白玉兰等等，不下十种。除此之外，百合、月季、虞美人、桃李之类名花，也是家家户户种有。
两日后，聂庄带着苏斌和张毅两个小弟赶来青花塞时，就被满山遍野的花朵儿所震撼，鸟儿、蝴蝶、蜜蜂翩翩起舞，书上所说的鸟语花香也不过如此了，而鼻息之间尽是各有千秋的花香，花期五月的便有十多种，如荷花、丁香、月季，五彩缤纷的花蕊姿态不一，似高贵，似妖娆，似洁白无瑕，看得聂庄眼花缭乱，这么多品种却愣是没几个认识的。
这些花种的引进，还是得归功于樊军，当年云游四海之际，不仅收集了天下奇珍异果的种子，也带回了百多种花籽，他本是打算将横源打造成一方花之国度，但奈何养花太过讲究，每个品种习性不一，种植之初，大多没多久便枯萎了，收益甚微，使得很多农人家半途就放弃了，全都下地种瓜种果。
最终樊军只好放弃了当初的念头。
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崇明乡中青花塞的很多百姓人家恰恰独钟花卉，可谓深爱至极，遇到了不懂之处，时不时会跑去花果园向樊军取经，参照他多年前做的那些笔记，手抄一份带回去，照上面来浇水施肥，效果果然显著。久而久之，家里没地方种了，青花塞的百姓竟然把耕种的田地都给腾出来种花，不过樊军也没亏待崇明乡的父老乡亲，自掏腰包，按照每户种花被占用的田地发放一定的银两，一般这些田地一年到头所能收获的粮食最多能卖多少银两，就给多少。此后，随着樊军前前后后花钱请来十多位颇有名气的文人作诗题画，青花塞的花之名就此远扬四方，买花的人纷至沓来，大多是女子，渐而渐之，崇明乡其他地方的农人家也接连开始种养花，这才有了今时的“百花乡”。但这两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掀起了男追女送花的浪潮，使得崇明乡百姓的收益明显提高了许多，尽管比起瓜农差了些许，却也相当不菲了。
青花塞作为崇明乡的盛誉出处，百花争艳的景观远远要比其他村子更来得繁花似锦，故而花魁大会才会选在此地举行。
今年的花魁大会也不例外的人山人海，男女老少皆有，位置除了最内围的那一排是席位有主的，其他一概讲究先来后到，站的越往里边靠的人来得越早。
此次花魁大会的人数已有两万之多，人多了，自然也就鱼龙混杂，鉴于前两届有人故意捣乱的经历，除了作为东道主的崇明乡乡长从樊军那儿多要来了百多名亲卫，三大天网也各多加派了十多名玄黄字号飞捕，天地也有四五名，如今隐遥湾平息了风雨，人手全部召回，这些人数还是不在话下的。
聂庄几个仗着护卫的职权，挤入戏台边上，找了一个视角较好的位置，杵在那儿，护卫一事全然抛之脑后。
苏斌和张毅就在一旁跟老大聂庄说着花魁大会的来历，以及前两届的花评榜上榜之人，其中数张毅的口才最麻溜，屁大点的事儿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
通过苏斌和张毅之口，聂庄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关于花魁大会的人文。
原来早在“百花乡”成名之前，关州三大郡城的花魁评比并非联袂之举，只是人也风流的横源大财主樊军逛遍了关州各地的青楼窑子，突发奇想，于是就向几个有名的青楼老鸨提议了一下，对方经过一番利弊的权衡，此事就此敲定下来。从那以后，关州再没有什么横源或是柳蕙花魁选举，有的只是三年一度的花魁大会，而且参加竞选的官妓必须是清倌身份，红倌一概不许。
迄今为止，今年已是第三届花魁大会了。
前两届花魁大会的举行，虽然能够评比上榜的人只有前三甲有这资格，其他只能题名优胜者名列之中，但是所带来的利要大于弊，前来观赏各大官妓的人不乏各地的达官贵人，甚至周边两州的大人物也有莅临。在扬名一事上，不仅仅是各大青楼渐渐水涨船高，而且崇明乡的“百花乡”之名也是更为广为人知，双赢互利之下，各个老鸨都乐得带女儿们来青花塞混个脸熟。
这一次前来观赏花魁大会的关州人物差不多都来齐了，邻州渝州达州也有七八位有头有脸的到场。
为了这三年一度的花魁大会，崇明乡乡长特地在青花塞的一块空地造了一座戏楼，可容两千许人，但自从第一届花魁大会之后，来看的人越来越多，人数已经过万，不得已之下，只好将环形的戏楼三面拆空，仅剩一面二层楼屋和一张戏台摆在那儿。
关州花魁竞选是交由当地的名流才子或是他乡才华横溢的文士品评，以“品、韵、才、色”四点为评判标准，而评选的项目除了容貌、神态、言语之外，还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这一届最让人关注的是柳蕙的皎月，这位雀阁的清倌从小就被老鸨徐娘当作镇阁之宝供养着，教习歌舞音调、诗词格律，早在她十岁的那一次出台演艺，便以空灵的音色、卓越的舞姿征服众人的眼耳，遐迩闻名，之后展露的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精通，所见之人赞不绝口。可惜前两届花魁大会都未曾参加，皎月的底子如何，见识过的人一清二楚，如果她人来了，花评榜上的榜首不说志在必得，前三甲绝对是稳占一席。故而两次令失望后，这一次皎月要参加花魁大会的消息一传出去，关州各地瞬间沸沸扬扬，就连邻州两地也来了不少人，使得此次到来青花塞的人数比以往还要多出三四千人。
听到这里，聂庄不免有些好奇，既然皎月早年就这般出众，那么为何前两次不来，偏偏这一次却选择参加花魁大会了？须知青楼女子最怕的就是弹指红颜老，不在花样年华之际崭露头角，攒下名声之类，很快就会被后浪排挤下去，青楼的阶层严明，一名官妓的地位高低往往和招揽来的客人多少直接挂钩，其中所带来的利润就决定了官妓能否在青楼站得住脚，要不然就是被其他官妓欺凌至死的凄惨下场，死后都没人安葬，一卷草席裹着抛尸荒野就了事了。所以世间没有哪一位女子是愿意从事官妓一行的，在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下，更当想方设法脱离花街柳巷这样的是非之地，比如讨好某位客官从而让人为自己赎身，就算皎月是被徐娘当菩萨供养，但人老珠黄后就是另番场景了，她身在雀阁，还是一名清倌，应该最清楚这一点才是。
不过聂庄也只是稍作想想，心里的那份好奇远不如憧憬旺盛，当日皎月雀阁那一场倾城的舞曲，在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然也不至于一听到消息，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张毅刚说完，苏斌就接着道：“第一届花魁大会的状元是石竹烟雨阁的彩霞，榜眼则是庆元春的冬梅，至于探花的位置，原本应该是戏凤院的花雨所得，却不料中途出了些意外，有人出来捣乱，结果让庆元春的春兰捡了个便宜，而咱们柳蕙的雀阁、闻香院几个却落了名次，位于优胜者名列。不过第二届花魁大会就好多了，雀阁的觅语和闻香院的恋蝶各夺得了探花和榜眼，但那状元的位置，却是让石竹烟雨阁的绿波一举夺魁，想想去年的竞选还是非常激烈的，各个参选的清倌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大放光彩，像第一届花魁彩霞这些人都被比了下去。不过一晃眼就是两届花魁大会过去了，至今这第三届，也已是九年之久，很多一二届冒头的清倌都老了，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在关州名头不小的青楼接连出了好些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比如戏凤院的玲珑，庆元春的春香和冬桂，都是新苗儿，至于咱柳蕙雀阁的皎月的话，如果不论她很早以前便成名了，也勉强算其中一个。嘿嘿，依我猜测，今年的花魁大会必然是皎月当选状元，不然的话，也太对不起众人所望，须知一二届花魁大会举办后，哪怕彩霞和绿波夺得了花魁的位置，雀阁的皎月一直是一个争议，人们都说如果她参选，根本没有彩霞和绿波的份儿。当时也不知是谁说的，引起了很大的争端，很多人跑去雀阁目睹了一番皎月的才艺，原本都打着想闹事的心态，在这之后却丝毫生不起那个念头。据说上一届花魁绿波为此曾暗访过雀阁，见识到皎月的风采后，也自认不如。此事属实与否，便不得而知了，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但是真是假，等会儿竞选一开始，一看便知，正好这一届绿波也参选了。”
左耳进右耳出的聂庄并不在意这些，来此的目的纯粹是想一饱眼福，再看一次皎月那赏心悦目的舞姿，顺便见识一下她的琴棋书画。
未几，锣声鼓乐奏响，周旁数人撒花纷飞。
花魁的竞选便就此拉开了帷幕。
第一个上场的就是雀阁皎月。
全场呼声雀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