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眠的呜咽

战斗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打响了，接下来的几天赵传和梁力带着自己的小队频繁的对基地进行扰乱战，基地那边的火力不出野村浩二预料的越发的小，看起来胜利近在咫尺了。

只是梁力总觉得哪里不对，梁力总感觉少了什么。

这是扰乱战的第六天，按照野村浩二的指示，他们将在第七天打响最终的战役。梁力此时蹲坐在一片战壕里，青烟圈在他的周围环绕，从嘴里进去，从鼻子里出来，像是暗夜里最为妖艳的鬼魂。

“怎么了？咱们的计划不是就要成功了吗？怎么这幅样子。”赵传一步步靠近梁力，自从这帮小鬼子来了，自己的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眼前能说说话的也就只有梁力了。

“没什么......”梁力叹了口气，看看远方，天空好久没这么澄澈过了，许是没有了炮火的缘故吧，就连两人的头顶都飞过了一排大雁，望着那一排大雁，赵传看见梁力的嘴唇动了动，然后看向赵传自己，“虎子和奥子他们怎么样了。”

“明天的战斗太险，我准备不让奥子，虎子还有苏阔参加了，怎么说也要给咱山东人留几个活口不是？”赵传喝了口水，忽然意识到梁力是在扯开话题，“老兄弟，别扯开话题，说你这是怎么了。”

“太顺利了......”梁力双目无神的望着前方，最近他总是这样，心底总有恐慌感，而且这恐慌随着战斗的拉长也被无限扩大，然后梁力转向赵传，颤抖着双唇说，“不觉得吗？真是太顺利了，明明苏团长，莹莹，还有那么多人都因为这件事丢了性命，我们就能这么轻易的......就赢了？”

“许是上天看咱们太不容易了？”赵传让梁力放宽心，但随之也皱起了眉头，仔细想想，这一切似乎真的太顺利了，顺利地让人害怕。

沉默，沉默的粒子在空气间回荡，两个人都低着头，野村浩二这个冷酷的日本总教官，会因为他们这里有一个人因为他死去就帮助他们吗？而且这个野村浩二不是口口声声要以大日本帝国的荣耀为准则吗？

“可是竹田工都那样对待他了，我想野村浩二应该不会帮助他才对......”赵传说这话的时候极其不自信，而且在下一秒就一拍后脑勺否定了这个理论，“野村浩二是想借着这次战斗除掉我们，再借机除掉竹田工，然后他顺利回到日本。”

“这只是我们的初步猜测，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有证据野村浩二是不会承认的，这样，你派虎子，奥子和虎子去河南搬救兵，我们留下来守住这里，顺便看看野村浩二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是增援来得及时，我们还能捡一条命，要是真来不了，那后来到的部队也足够干掉这些残余部队的了。”

梁力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神色平静如水，就好像说要死去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迎着夕阳，赵传沉沉的点了点头，泪水一瞬间漫过了两个人的脸庞，两个人像孩子一样，放肆的哭了。

哭吧，哭吧，也许以后，就再也找不到哭的机会了。梁力抱着赵传，默默想道。

当晚下了大雨，雷声在战壕里肆虐，梁力有些担心雨水太多会不会冲塌战壕，所以摸着黑走出营地，战壕里已经进了不少水了，走过去都是泥泞的，梁力撇撇嘴，把鞋脱掉，光着脚把自己的刀枪横在上面，想抑制雨水进入战壕的速度，但这种办法收效甚微，自己倒腾一夜成效也不见得有多大梁力想了想，决定往营地那边般一些砖来垫在主要的作战区域。

风声像是恶魔的咆哮声，一声一声拍在梁力的脸上，梁力感觉后背冷飕飕的，闪电和着雷声齐齐刀劈下来，像是要把这个世界毁灭，梁力打了个寒战，心说赶紧弄完赶紧回去，大战之际自己要是再生场病那就真的是等死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营地中的一个小帐篷里忽然亮起了火光，那火光不太强，可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是哪个士兵在抽烟吧，梁力笑笑，搬了几块砖，却发现那营帐里的火光还在。

真是的，到底是哪个士兵，这么晚了还在抽烟，梁力想过去，走到战壕处却停下了，是啊，他怎么忘了，那可是自己亲自给野村浩二安排的营帐，今天下午才刚建好的。

那这时候野村浩二点火是要干什么？

这样的一串问号让梁力止步，他准备等一会儿，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半小时后，野村浩二走出营帐，因为下着雨，他的步子也不算太快，而且似乎是觉得这雨夜是个天然的掩体，他走起来格外放肆，而且走的都是大道——通往龙湖寨的大道。

梁力看见野村浩二在龙湖寨侧门处停住了脚步，刚想追上去，却忽然想到什么，惊叫一声冲进帐篷，只见一个士兵正横躺在营帐前。

如果刚才自己贸然进来的话，恐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自己了吧。

梁力觉得背脊发凉，是因为恐惧吗？肯定不是，那是因为庆幸？那为什么自己的头顶突然这么沉。

梁力反应过来了，背后有一支枪顶着他，所以他才感觉浑身发凉，透过那微弱的光，梁力可以模糊的看到野村浩二妖异的笑容。

“梁先生，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野村浩二说着蹩脚的中文，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更加恐怖，他就像是死神，而现在他的镰刀挥向梁力。

“看到野村君营帐里有灯光，所以进来看看，如果野村君没有什么事的话，梁力先走了。”言毕，梁力反手按住野村浩二，那手枪一滑，好巧不巧落在梁力手中，“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野村浩二笑的很潇洒，“我的目的很明确了，正如梁先生所见，我要维护大日本帝国的荣誉。”

“但是现在枪在我的手里。”梁力的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明明我军这么相信野村浩二，“你可以死了。”

“你现在可以开枪......”野村浩二神色中没有一丝恐惧，他那恶狼般的瞳仁瞪着梁力，然后梁力说，你逼我的。

手枪因为没有子弹而卡壳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可怖，梁力反应过来，想要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枪，忽然肚子方向猛地一抽搐，跪坐在了地上，一柄短刀就那样准确而残忍的刺进自己的胸膛。

“真是愚蠢的支那人......”野村浩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地方自己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刚刚代替他出去的士兵现在应该为他交接好了一切，现在日本方面的增援应该也到了，随后支那人将迎来的，将是永无止境的痛苦和悲伤。

野村浩二无声的笑了笑，他快步走向交接的地方，似乎远处站着的还是自己派出去的士兵。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脸色会那么难看，那么僵硬......

不好！

野村浩二多年的军人素养促使他快步往回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竹田工的脸庞在黑夜中显得冰冷而残酷。

“我们又见面了，野村老师。”竹田工慢慢地说，他手中的长刀反射出可怕的冰冷的恐怖的色彩——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享受着这色彩带给人的感觉，可没想到下一秒这感觉就换了他来承受。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看在你我师生一场，放过我......”野村浩二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没想过原来自己对死亡也是如此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这师生反目的痛心？

野村浩二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问题，他也不想考虑，他转过身，背对竹田工：

竹田，你真的是个很出色的帝国军人，和你共事的人一定会很幸运，因为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天皇的嘉奖，因为你把一切都做的尽善尽美，甚至滴水不漏，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我承认当年我对你的训练方法是很冷酷，可不就是冷酷的我才造就了强大的你吗？放过我，我保证从此退出前线，我......只要你让我活下来。

“你认为......我会信？”竹田工的脸因为愤怒变了形，继而变成了嘲刺的笑，“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吗？别开玩笑了？我放了你？我如果放了你你今天晚上就会回到日本，然后等待我的......就只有末日。死吧，老师，或许只有死去了，您才能真正得到救赎......”

月牙般的日本武士刀，斜斜的劈向野村浩二，野村浩二在面临死亡的一刻发出了一声近乎鬼畜的笑，那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凝固在了竹田工的心里。

这个夜，在不知不觉间，再次被鲜血染红，令人不敢直视，令人恐惧，令人胆战心惊......

然后竹田工慢慢走回基地，冲门口的一个侦察兵说：

传下去，一个小时后，出动战斗机，正式进攻支那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