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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落入凡间的王子
晚上熄灯后,车厢里光线暗了很多,车窗外,火车途经的城市,灯光依然绚烂。
午夜过后,车窗外漆黑一片,那是因为列车远离了都市,驰骋于广阔的山野之中了。
一个小时后,列车驶进了夜王山站台。
过去夜王山没有火车站,凡一每次回家都是先乘火车到省城,再转乘大巴,中间倒车几次,很辛苦。
现在,夜王山建起了自己的火车站,凡一回家的路,顺了很多。
临近了,车越来越慢。
钟一拎着行李,抱着一一站在欲待开启的车厢门边。
凡一看着跟过来的袁夜,有些心惊,“袁夜,你究竟去哪里?需要保密吗?”
“不需要保密,我马上也要到了。”袁夜背着他的行李包。
“哦,那我们先下车了。”凡一忽然有丝不安。
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停下。
下了车,凡一四处张望了一下,站台上没见到袁夜的身影,她松了口气。
“凡一,凡一。”一连声的呼唤。
“是我爸妈。”不知为何,站台昏暗的灯光中,看到飞奔而来的爸妈,凡一眼眶酸涩。
“爸,妈,这个时间,不在家睡觉,你们怎么来了?”凡一抱住了妈妈和爸爸的肩膀,激动地问。
“你妈在家坐不住,我们今天,不,应该是昨天了,一清早就来了。”原来父母等自己,竟然等了一整天。
爸妈沉浸在见到女儿的喜悦里,竟然没注意到女儿身边站着的人。
唏嘘了一会儿,爸妈这时发现了抱着孩子的钟一,很是诧异,“这位是钟一?”虽然几年没见,他们还记得。
钟一赶紧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凡一妈妈也注意到了一一,“这孩子是谁家的?”
虽然这么问,她已经从内心确定,这必定是钟一的孩子,要不,大半夜的,谁家孩子让钟一抱着?
是啊,纵使她用尽自己的想象力,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会是自己女儿凡一的孩子,而且,已经二三岁了。
“伯父,伯母,这是我和凡一的孩子,他叫一一。”钟一适时递上答案。
“什么?”父母皆惊愕,还以为试听错了。
“对不起,伯父伯母,我和凡一没能及时告诉你们,我和凡一在一起了,都是我们的错------”钟一态度极其诚恳。
凡一妈妈嘴巴张老大,傻了,他爸最先反应过来。
虽然震惊,还是顾及到待客之道,“别在这里说话了,天都快亮了,先回家,让孩子们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好,好,先回家,先回家吧。”虽然这个消息让二老一时难以接受,他们还是面带笑意。
“叔叔阿姨好。”一个大嗓门在他们背后响起。
凡一闭上眼睛,真是个灾星。
“这位又是谁啊?”父母彻底懵了。
原以为,这次回家过暑假的只有女儿一人,结果,女婿来了,还把,外孙也带回来了。
这位小伙子又是谁?
“叔叔阿姨好,我是凡一的好朋友,是跟着凡一一起到夜王山来的。我爸爸曾是这里的知青,我来这里是想看看爸爸当年插队的地方。”
本来凡一爸妈自己就是知青,所以对知青子女有特殊的感情。
“那,一起去我家住吧。”父母很好客。
钟一和凡一对视了一眼,凡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一行人都住进了凡一家。
凡一家的狭窄小屋,实在难以容纳下这么多人。
凡一爸妈原以为是女儿一人回家来,所以只为女儿回家做了充足准备工作。
现在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凡一爸妈有些手忙脚乱。
最后,钟一和袁夜住在,爸妈给凡一准备的干净房间里,凡一带着一一,和妈妈住一个房间,爸爸说,自己去找老孙头凑合几宿。
凡一和钟一都还记得,当年知青大院那个看大门,和他们堆雪人的老孙头。
“他身体还好吧?”钟一问。
“老孙头身体还算硬朗,年纪大了,难免有点小病小灾的。本来民政给他办了养老院入住手续,可这个倔老头,他死活不去养老院。现在也住在粮所大院里,平时我们在一起下下棋,有时也一起去水库钓鱼。”凡一爸爸说。
凡一和一一都很累了,虽然妈妈有很多疑问,有很多话想要问她,但见女儿很累的样子,只好压下心里那些疑问,让孩子们先睡觉。
凡一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身边,一一还在熟睡着,妈妈却不在。
凡一看着熟睡中的一一,情不自禁用手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细嫩的小脸蛋。
“凡一,你醒了?”妈妈轻手轻脚走进来。
“妈,你怎么不多睡会儿?”爸妈昨天等在车站一整天,想必也是累坏了。
“妈年纪大了,觉少。”妈妈看着睡着的一一,“这真是你和钟一的孩子?”
“是。”凡一知道,这件事早晚要面对父母,但是还是心虚得要命。
“可为什么一直瞒着爸妈?连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们,是不是不想认我们了?”妈妈眼圈红了,眼看妈妈的眼泪和唠叨就要如暴风雨一样来临,凡一赶紧抱住妈妈的肩臂。
“妈,我怎么会不认你们?只是,当时我和钟一还没领证,怕这件事让爸妈难受,也怕你们在乡亲们面前没面子,所以------妈,我任何时候,都是你们的女儿,夜王山永远是我的家。”凡一这么隐晦地一说,给凡一妈妈产生了过去没领证,现在领证了的认知。
凡一妈妈擦了一把汹涌而出的泪水,“是真的?”
“当然,妈,以后,我会经常带一一回家来看你们的。”
“好,好。”妈妈破涕为笑,慈爱地看着熟睡中的外孙,“一一长得真像钟一,可丁可卯的。”
凡一爸妈很快就接受了事实。现在有了女婿,又有了外孙,他们睡觉都乐得合不拢嘴。
“妈,继锋爸妈都还好吗?”
“继锋妈的身体这几年一直不算太好,精神也不好。”一提起继锋爸妈,凡一妈妈神情就黯淡下来,“继锋,多好的孩子,怎么狠心抛下爹妈自己先走了。”一提起继锋,凡一见妈妈又要落泪。
“妈,过两天,我想去看看他们。”凡一拍着妈妈的背。
“应该的,应该去看看他们。凡一呀,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忘本。你小时候,家里穷,都是因为吃继锋妈的奶水,才会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
“妈,我记住您说的话了。”凡一动情地说。
这时候,一一醒了。
“一一,要不要尿尿?外婆带你去嘘嘘。”小一一迷迷糊糊被外婆抱着去院里了。
这时,凡一才想起,钟一和讨厌的袁夜还在另一个房间里睡着呢。
她敲了敲钟一房间的门,里面传来呼噜声,没人应门。
“那个男孩子还在睡,你别打扰他,让他多睡会儿。坐了一天的火车,可能是累坏了。”妈妈抱着一一进来。
“那,钟一呢?”
“你爸去芦苇田钓鱼了,说是今天要给你们炖鱼吃。他说是野生的,在城里吃不到的。钟一跟你爸一起去了,这孩子,累了一天,也不多睡儿!”妈妈忙着给一一找吃的玩得,看样子,恨不能把所有她能让孩子高兴地东西,都端到孩子面前。
凡一帮妈妈准备早饭。
一一睡了一觉,满血复活,看着杂草丛生的粮所大院,他充满了好奇,撒丫子在院里奔跑着。
袁夜始终在呼呼大睡。
已经快要中午十一点钟了,凡一和妈妈准备的早餐,只好早饭中吃了。
钟一拎着鱼桶,扛着鱼竿,和凡一爸爸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一一,过来看,好多鱼。”钟一高兴地叫疯跑的一一。
一一飞跑过来,围着着盛放了鱼的水桶,兴奋地转圈,大呼小叫,还任性地下手去捞。
凡一爸宠溺的眼神看着外孙,笑得满脸是皱纹。
“一一,不要下手,鱼会死的,晚上吃就不新鲜了。”凡一警告一一。
“一一,尽管玩,外公我再去给你钓,也带你一起去好不好?”凡一爸惯孩子。
“好,外公,也带我去。”一一听说要去钓鱼,立刻和外公站在了同一战线,完全忽略了凡一的存在。
凡一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暖暖的。
“怎么也不叫我一声。”袁夜听到院里的喧哗声,终于起床了。
“小伙子,你起来了?那我们就吃早中饭吧。”凡一妈妈说。
是啊,比早饭晚,比中饭早,可不就是早中饭么?
“阿姨,我叫袁夜。”袁夜赶紧自我介绍,努力在凡一爸妈面前刷存在感。
“哦,袁夜,是吧,一起吃饭。”凡一爸笑呵呵地,忽然想起什么,“老伴,你给钟一找件衣服,刚才钓鱼,他把衣服弄脏了。”
“不用麻烦,我带着衣服呢。”钟一赶忙说。
“不能穿你自己的衣服,你的衣服看着都大贵贵的,在这里脏了,弄坏了,多可惜!先将就着,穿我一件衣服吧!”凡一爸说。
饭毕,母女两聊天。
凡一妈妈跟凡一告状,说凡一爸爸这个老头,老了老了,想要造反,脾气越来越大。
凡一思来想去,父亲年龄大了,劳碌一生,老了缺无所事事,跟爸爸商量,看能不能承包下那个芦苇田。
她爸眼睛一亮,可是瞬间又黯淡了,问凡一,承包了用来干什么用呢?
现在芦苇已经没人收割,一直在哪里伫立整个冬天,北风一吹,萧瑟荒凉。
过去,人们用芦苇编的席子纳凉,用芦苇编的帘子覆盖在房顶上,芦苇的用处很多,每年冬天,知青大院的场地上,堆满了如山的芦苇堆,像是豹子头风雪山神庙里面的草料场。
现在,大气升温,芦苇荡旱化,面积缩小,很多地方被当地人开垦,种上了庄稼,只余下中间那点水域,还有水域周围很少的芦苇。
本来还有造纸厂的大车每年冬天来拉,现在,芦苇少了,车也不来了,说是太少了,不值得往大山里跑一趟。
凡一建议她爸,可以往塘里撒点鱼苗,钟一也很踊跃,说自己可以投资支持。
钟一完全颠覆了以往衣冠楚楚的形象,穿着凡一爸爸的大花裤头,趿拉着拖鞋,露出很少外露的雪白脚趾。
钟一好像是落入红尘的王子,凡一不知道,这种转变,对钟一是好事还是坏事。
凡一犹疑,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