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月真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冥夜终于把人抬回了山洞,小心地将人放在床上,冥夜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这人看着不重,份量可着实不轻,冥夜从最开始架着他的胳膊,到后来只能拖着他才能勉强走动了。
在心里默默抱怨了几句,冥夜细细打量起躺在床上的青年来。青年的相貌十分英俊,眉眼如刀裁一般犀利,脸上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银色的长发沾了些血显得有些脏乱。
对于不认识的人冥夜一般都十分警惕,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话他是不会选择救这个人的。但刚才那种悸动的感觉让冥夜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冥夜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让人很舒服,让他不由得想要接近。
但冥夜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看了看青年的伤势,冥夜放弃了把他全身都绑起来的打算。他想了想,还是取出一根绳子,将青年的手绑了几圈,又从旁边的干草堆中取出一片光亮的铁片,收进怀里。那铁片他磨了很长时间,其中一边早就变得锋利无比,冥夜倒不是真心要杀这个人,但毕竟素不相识,多些防备总是好的。
想起刚才心里的悸动,冥夜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觉得青年除了头发和眼睛和自己有些像,其余的也没什么相同,和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关系。想着想着,不由地伸出手摸了摸青年的头顶。
“嗯,他没有狼耳朵,我们应该不一样吧。”冥夜正自言自语着,忽然青年闭着的眼睛猛的睁开,一双银眸紧紧盯着冥夜。
冥夜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脖子已经被掐住,他刚想挣扎,只觉得一个冰凉的东西紧紧贴在自己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和青年冷冷的杀意吓得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冥夜没想到自己刚才的“防患措施”对这个人居然一点用都没有,近在咫尺的死亡恐惧甚至让他忘了取出自己的武器。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青年冷冷问道。
“这……这里是我家,我在森林里打猎,看见你被人追杀受了伤,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冥夜尽力让自己冷静,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那为什么我会被绑着?”青年看了看地上断开的绳子,继续问道。
“那个.....你看,我们素不相识,你看起来又很厉害......我总得防备些吧?”冥夜断断续续地说道。
青年眼中的杀意减了几分,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被处理好的伤口,又看了看被自己掐住脖子的少年,慢慢的松开了手。
“你做的没有错。不好意思,我冲动了,你没受伤吧?”青年问道。看到冥夜摇了摇头后,又继续说。“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现在不能呆在这里,否则会有麻烦的。你记住以后不要和别人说见过我,这是为了你好。我现在必须离开了,救命之恩如若有缘一定好好报答。”
说着就站起来要往山洞外走去,可没走几步,强烈的眩晕和伤口撕裂的疼痛如潮水一般袭来。青年腿抖了抖险些一下栽倒在地,冥夜赶紧上前扶住他。
“你先别乱动”冥夜一边扶着他躺下,一边给他检查伤口。“你伤口很深,刚才又裂开了,而且你在森林里已经流了好多血,你很虚弱,还是先把伤口养好再说吧。你放心,你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因为……因为我没有家人和朋友。”
看着冥夜低着的头,青年眼底闪过一丝柔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段时间就打扰你了,你放心,等我的伤好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冥夜听他这么说,心里也轻松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人。“那我先去弄点水给你擦擦,换个药,然后我们吃饭吧。今天我打了一只兔子,有肉吃。”说着就往泉水那里走。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对了,我叫冥夜,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一怔,沉默片刻,回答说:“真苍,如月真苍。”
篝火上烤着一只兔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冥夜蹲在火边,不时翻动着兔子。换过药的真苍靠着石壁,看着在火堆前不停忙活的冥夜,银眸中有些别样的意味。
“冥夜。”真苍开口。
“嗯?怎么了?伤口又痛了?”冥夜回头看着他。
看着冥夜和自己很像的银色眼睛,真苍身体里又浮现出在森林里时出现过的感觉。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明明是月狼同族靠近时产生的血统共鸣,难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
不,这不可能!真苍摇了摇头,把那个想法抛到一边。但自己内心还是想要求证一下,于是他问道:“你家里没有亲人吗?你父母呢?”
冥夜身子一颤,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没有见过我父亲,小时候一直和母亲生活,8岁那年母亲采药下落不明,这两年也没有找到,估计也不在了吧。”说完用力擦了擦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真苍心里暗骂自己真蠢,怎么专挑这种揭人伤疤的问题问。正想着怎么安慰冥夜的时候,冥夜又说:“不过这些年我一个人过得也还好,妈妈曾说过她会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会一直坚强地活着的。”说完,冥夜不由的摸了摸胸前的兽齿。
真苍自知触动了人家的伤心事,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目光落在少年戴着的斗篷上。
“现在是在山洞里,没有风雨,又靠着火,不会冷,你为什么一直戴着斗篷?”真苍问道。
冥夜一愣,下意识抓住斗篷向下拉了拉,脑海中闪过那些人看见他的狼耳朵时的鄙夷,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这个啊?小……小时候一直戴着,习惯了。”说完目光偷偷地打量着真苍,生怕真苍继续追问,毕竟,他不想真苍知道自己有狼耳朵以后讨厌自己。
真苍见他这么说,知道他有所隐瞒,不过也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又随便说了些别的,尴尬的气氛才缓解下来。
不一会,兔子烤好了。冥夜把一只兔腿撕下来递给真苍,自己拿着另一只,也不顾是在别人面前,大口大口吃起肉来。
从兔腿上撕下一小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真苍看着眼前的少年狼吞虎咽,知道他肯定饿了好久,而且很久没有吃过肉了。看着手里的兔腿,真苍咬了几口,便将剩下的大半个兔腿递给刚吃完的冥夜。
“我吃饱了,你吃吧!”真苍说。
冥夜看着兔腿,银眸闪了闪,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不行,你受了伤,又流了那么多血,要多吃点才好的快。”
真苍想了想,还是强行把兔腿塞给了冥夜,然后转过头不看他,免得他又塞回来。
冥夜看着手里温热的兔腿,心里酸酸的。自从母亲过世以后,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转过头,大口大口咬着兔肉,银眸里却萦绕了些许雾气。
吃过饭以后,俩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休息了。
山洞里安静了许久,冥夜睁开眼睛,从怀里取出铁片,抓在手里看了看,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真苍,纠结许久,还是把铁片收回怀里。
是的,他曾经动过杀了真苍的念头,也许是因为真苍刚醒的时候表现出对于自己的敌意,冥夜虽然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但是对于有过想要伤害自己想法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要是其他人的话,估计冥夜不会犹豫。
但不知为什么,对于真苍,他即使有这个念头,却始终下不去这个手。因为每当他准备动手的时候,身体里总会浮现出一种奇特的感觉,宛如一个声音,不断在身体里回响着,反复告诫着自己,不要这样做。久而久之,冥夜也放弃了这种想法,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自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吧!
第二天清早,真苍早早地醒了过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以外,其余的伤口都已经基本痊愈了,这让他不得不感叹,冥夜的草药真有用。
想起冥夜,真苍转过头向床边看去。没有发现少年的身影,却发现他的斗篷堆在床边。
真苍刚伸出手想把斗篷捡起来,却发现从斗篷里探出两只白色的耳朵,真苍好像猜到了些什么,轻轻掀开了斗篷。
一只白色的小狼趴在斗篷里睡得正香,耳朵不时的动动,甚是可爱。真苍一愣,没想到还真是这样,难怪自己看见冥夜会有异常的感觉,原来冥夜也是月狼一族的人。
不过月狼族极其重视族人,不会让任何血脉流落在外,冥夜又是怎么回事?真苍皱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摸了摸冥夜的小狼耳朵。
敏感的耳朵一被摸,冥夜的身体动了动,小眼睛慢慢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真苍微笑着的脸,盯着真苍看了片刻,冥夜才想起来自己睡觉时会变成狼,低头一看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白色爪子。冥夜猛的一下抓过斗篷盖在自己头上。
真苍奇怪地看着他,片刻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月狼族的孩子从5岁开始就可以变成狼形,如果是在家族中,长辈们会教导孩子们如何控制形态的转换。可是冥夜是在人类社会长大的,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变形,一定被很多人看到过狼形,被当成是怪物,难怪他要一直戴着斗篷。
想到这里,真苍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他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跟冥夜说,想了想,浑身白光一闪,真苍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巨狼。
用爪子轻轻扒开冥夜蒙在头上的斗篷,真苍用嘴轻轻拱了拱冥夜。
小狼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真苍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也不用害怕,我和你是一样的。”真苍轻轻叼起冥夜后背的皮毛,将他放在自己尾巴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狼的额头。
额头上传来的温暖的感觉,让冥夜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但是那温柔的感觉,却又打开了冥夜心中的另一个阀门。
真苍感觉到小狼在轻轻颤抖,以为他还是在害怕,正想安慰他的时候,却听见一阵细微的啜泣声。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这个样子,我以为……我真的是怪物……”
真苍叹了口气,目光温柔的看着冥夜,用爪子抬起冥夜的小脸,伸出舌头轻轻舔掉了冥夜的泪水。又用下颌轻轻蹭了蹭冥夜颈部的皮毛。
“月狼族的男人从来不会轻易流泪,就算是是为了最重要的人也不可以,因为这是懦弱的表现。”真苍看着冥夜,语重心长的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外面长大,不过毕竟是月狼族的,不!是如月家的孩子,你身上有一些族长的气息,应该是本家的孩子。冥夜,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做我的弟弟吗?”
冥夜含着泪看着真苍,半晌,点了点头。
“恩,真苍……哥哥。”
一大一小两只狼就这样互相依着。过了许久,真苍舔了舔冥夜,问道:“冥夜,等我的伤好了,跟我一起回去,好么?”
“回去?回哪里去?”冥夜一愣。
“当然是回望月城,回如月家了。”真苍说,既然已经知道了冥夜的身份,他自然是不会继续让冥夜呆在外面的。
“可是我都没见过那些人,族里的人.....他们会讨厌我吗?”冥夜有些忐忑地问。
“不会的!”真苍看着冥夜,坚定地说。“你是家族的孩子,他们怎么会讨厌你呢?就算有那样的人也不用怕,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相信我!”
冥夜低下头,心里对于那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既期待又害怕,他想了一会儿,见真苍还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冥夜心里一暖。
“嗯,我跟你回去。”
真苍见状很是高兴,直接用尾巴将冥夜圈在自己怀里,然后细细舔舐着,为他梳理着皮毛。
冥夜眯起眼睛,第一次享受到这种被人疼爱的滋味,他觉得,“幸福”这个词应该就是描述这个情况的吧。看着地上斗篷中露出的铁片的一角,冥夜想着,也许,自己不再需要这个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