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抓得住世界抓不住你

苏子远把小区翻了个遍，打了很多电话，但是都没人接。小区里面找不到就去外面，马路上，苏子远一路跑一路张望，希望在车水马龙中找到那个身影。

陆雨涵的突然回来让他很意外，两人的认识还是当初的大学时候，没有任何的惊喜，遇见只在开学，只一眼陆雨涵就认定了自己。二十二岁的苏子远人在国外，那时候自己身边就只有顾俊清一个朋友，陆雨涵是个十分开朗的女孩，和她在一起时苏子远唯一能在异国他乡找到的一丝安慰。没有以外的恋爱，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一年之后，苏子远大四，陆雨涵在自己生日的时候说她爸妈要她去美国，家里公司的搬迁，父母的命令，让陆雨涵不得不离开。

陆雨涵对苏子远而言是年少时的慰藉和心灵上的依靠，对于那段感情，年轻的苏子远也是掏心掏肺的经营，但是换来的是恋人的离开，换来的是多年的等待。当年的陆雨涵连一个告别都不给自己只是让他等。

苏子远是多么守信的人，这一等就是六年。直到四年前，顾俊清收到一份请柬，上面新娘的名字明明白的写着“陆雨涵”的名字。苏子远六年来的等待换来的是一张大红的请柬，是她和别人的婚礼。

这六年的苦苦等候，亲眼目睹的只有顾俊清一个人，收到请柬的当晚，是苏子远二十五年来的第一次大醉，一醉就是整整两个日夜。醒来之后决口不提陆雨涵的名字，自那以后，这个女孩就彻底成了苏子远心里的伤痛，被苏子远自己埋在了心里最深处。

好几年，苏子远都没有谈恋爱，哪怕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永远只会不断地增多，但是苏子远总是一种冷冰冰的样子。拒之千里。

直到遇到了童然，那样大胆的女孩，一双眼睛像是黑夜里的宝石，是那样的吸引人。苏子远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尘封多年的心底，从那一眼开始一点一点的背那双眼睛照亮。

苏子远认定了，童然是他的一辈子。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雨涵回来了。离了婚的陆雨涵回到国内找自己，给他带来了一场兵荒马乱。

苏子远在马路上从天亮找到天黑，从满怀希望到一点点失望。苏子远很狼狈，因为奔跑头发早已凌乱，衬衫也已经歪斜。薄薄的布料不足以抵挡冬日的寒冷，童然的不知所踪让苏子远的心底更冷上几分。

找遍附近之后苏子远回到小区，在童然之前站的地方站着，陆雨涵就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而此时的苏子远已经没有精力去关心她，他只想找到那个孩子。

“然然，对不起。”苏子远站在车库入口，脑子里全部都是童然转身跑走的样子，那是一种无声的疼痛，一点一点的折磨着苏子远。

突然，苏子远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腿就往自己住的楼层跑去。苏子远住在二十三楼，但是他已经忽略了电梯，径直从楼梯上跑了上去。

果不其然，苏子远一个转身跑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童然瘦小的身影正蹲在门边。

苏子远动了动嘴唇：“然然、、、”声音里还有因为奔跑的起伏还有那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深深后悔，愧疚。

童然呆呆的抬头看着苏子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出来，反而是眼泪不断地往外掉。面前这个是她爱的深沉的男人，但是现在、、、他们还能继续下去吗？

苏子远快步走到童然面前，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进自己的怀里，再不松开。

童然下意识的在苏子远怀里挣扎，想要挣脱开，但是苏子远力气太大，抱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松手：“放开我！”他的怀里刚刚有别的女人待过，衬衫上还残留着别人的味道，童然不愿被他抱着。

“然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苏子远把童然紧紧地抱着，那力道像是要把怀中人揉进骨血里。

童然听着苏子远在自己耳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心里是越来越难过。

“苏老师，你放开我。”童然在苏子远怀里哽咽着。

“叫我名字，苏子远。”

“苏老师。”

“然然，我不想当你的老师，叫我名字。”苏子远在童然颈窝里闷闷的说。

“苏子远，你放开我，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是我的老师，以前我不想你是我的老师，现在我很庆幸你是我的老师，所以现在，苏老师，请你放开我！”童然失控的在苏子远怀里挣扎。

苏子远愣住了，童然的反应让他很难过，有一种寒冷从心底里升起，冲向大脑皮层，扯着脑海里的神经，隐隐作痛。环住童然的手一点点松开。

童然抹了一把眼泪：“开门吧，我拿了东西就走。”

“你去哪里？”

“回家。”

“进来。”苏子远打开门。

童然走进去之后，苏子远关上了门，童然走到客厅，拿起外套和手机转身就走，但是被苏子远一把拉住：“别走，不许走，听我说。”

“放手，让我回去”童然想要挣脱。

苏子远的态度软下来：“留下来，我给你做饭”

“不用了，等下师母回来了就不好了。”

“童然！”苏子远用力扳正童然的身体逼她正视自己：“她不是，你才是！”

“我是什么？苏子远到现在你有和我说过她是你什么人吗？你接到电话那样疼痛的表情，你甩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心情，你夺门而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你把那个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我？！”童然几乎失控的冲苏子远喊。

“对不起，然然，你听我解释好吗？”苏子远向伸手去抱童然，他承认确实是他忽略太多，但是当他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对他来说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不用了，你是老师，没必要和我一个学生解释什么。”说完，童然甩开苏子远的手向门口跑去。

剧烈的关门声之后就是庞大的寂静，苏子远一个人在客厅里，缓缓地蹲下去，是不是要失去她了。

陆雨涵在车库边上站了一会儿，看到童然跑出来的时候泪流满面。她为什么哭，她不是苏子远的学生吗？难道他们的关系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吗？陆雨涵想了很久，但是她现在无暇顾及童然这个人，自己走了这么多年，苏子远是否还想以前那样对自己有感觉，是不是还像自己那样爱着。有太多的问题等着她去寻找答案，在她的设想里，她和苏子远是有未来的。

已经是期末放假，童然去了学校也是独自一人，以前从来不觉得这个寝室有多大，但是今天晚上的童然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的空旷，她一个人窝在床上，甚至能听到斜对面苏颖柜子上闹钟指针移动的声音。这种一个人的安静让她觉得可怕，回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一幕，心底里是一阵接一阵的生疼。

以前童然听别人说到“心痛”，但是自己一直不能体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也想过心脏只是人体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器官，维持着人体基本的生命体征，但是为什么就这样的一个器官它会在人觉得难受的时候感觉到疼痛。

也有人和她说过科学的解释，因为人在难过的时候情绪波动会产生大量的乱七八糟的激素，这些激素刺激到大脑皮层和中枢神经，然后传输到心脏引起所谓的疼痛。童然记得她当时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只是感叹生物这门课的伟大，但是有朝一日轮到她自己，一尝心痛的滋味的时候，所有的科学理论知识都被抛却在脑后，只是感受着这种疼痛蔓延到全身上下。

如何排解，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所有人都回去了，没有人可以倾诉，没人能够陪伴她。那个自己以前最依赖的人，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是否是已经美人在怀，他拥抱着那个女孩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是否是和平时拥抱自己一样。

童然想着这些可能，想着白天发生的种种，几个小时过去，情绪依旧是不能平复。长那么大，童然第一次流那么多的眼泪，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还好学校的安排很人性化，就算放假了，在两个星期内还是允许学生居住和自由进出。童然没有马上回家，反而是一个人在学校里待了几天，她的状态很糟糕，晚上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白天的时候又是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昼夜颠倒的生活把童然折腾的瘦了不少，苏子远知道她未必会回家，但是他不敢来找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心里的创伤又该如何帮她平复。

童然行走在空荡荡的学校里，很安静，就连平时一直待在寝室门口那棵大树下的花猫也不见了踪影。童然甚至感觉这一整个学校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估计和幽魂差不多。

那片白桦林在这个深冬已经是光秃秃一片，林子的地上是成堆的落叶正在渐渐腐败，渗入土里化身为养分，等待被自己滋养的新的叶片再布满白桦树，在来年的暮春初夏时节还白桦最初的枝叶扶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