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爱或不爱

在这世上，很多时候，打骂并非不爱，而是太爱。

莫婉清不怪赫连煜如此对她，并非她知道他是因为顾忌希兰的感受才会如此，而是因为她心里头根本就没有他。他如何入待她，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但是，对希兰的道歉，她确是诚心诚意的。

虽然，她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有做过母亲，但是她却深深地感受到了母爱。她娘，她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也给了他，最后竟然惨死。

还真是，好人并非有好报。

第二天，在兰若宫里，赫连煜把莫婉清赶了出去的事就传到了何玉锦的耳朵里，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嫁进宫里这几年，别的她不清楚，对于君王的圣宠与爱意，她还是很清楚的。不管再美貌的女子，再多才情的女子，在皇上那里，都没有长久的恩宠，大多数至多不过一年就成了被皇上遗忘在角落里的旧人，只能躲在角落里委屈伤心地闻听新人笑。

有的妃子甚至一辈子见到皇上的次数就那么屈指可数，在盼望与煎熬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想想，她们也算是幸运的，能受到皇上荣宠的更加幸运。

因此，那野丫头受那么点儿委屈也算不得亏......

自从希兰没了孩子，赫连煜每天都会去兰若宫看她，即便是政务繁忙，他也会抽空去看她一眼。

这让希兰感到很安慰，失去孩子的痛楚也慢慢地在心中淡去。因为，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是比皇上重要的。就连孩子的存在，也是因为皇上。只要皇上不弃她，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她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莫婉清。她那么信任她，帮助她，她却在她的背后放冷箭，最后竟让她痛失孩子。这种伤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此时此刻的希兰，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皇上，您得替希兰做主，这偌大的兰若宫，这漫漫长夜里，没了孩子，还让我怎么活下去。”尽管她心里已经没那么痛了，可是她依然愁眉不展，憔悴枯槁，在赫连煜面前表现得楚楚可怜。

赫连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别说杀了莫婉清，就连责罚她，他都不舍。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肩头，

“兰儿，孩子我们还会有，至于这个意外，谁也不想发生不是？”他无奈道。

希兰眼眶中的泪哗的一下落下，

“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她没了，就永远没了，是吗？”她缓缓直起身子，满目哀色地看着他，“皇上，兰儿不想让皇上为难，可是兰儿也不忍我那无辜的孩子在另一个世界孤孤单单。”说着，她便从床头枕下拿出她一早就备好的匕首，“皇上，让兰儿解脱吧。”狠狠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赫连煜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忙欲夺过她的匕首。

“不要，皇上，”她往后躲了一下，痛苦而绝望道，“这个后宫里，有她没我！”匕首的白刃往肉里切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顺着脖子淌到了衣衫上，将雪白的衣衫染得殷红。

“兰儿不要，朕答应你，将她打入冷宫，永远不再相见。朕求你，留她一条命，好吗？”情急之下，他只好脱口而出。

希兰举着匕首的手顿时僵住，她没想到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即便权臣相逼也毫不屈服的皇上竟然会求她。

可是，她心里并没有成就感，并没有优越感，有的只是心痛。因为，皇上是因为一个她最恨的女人而求她。

皇上啊皇上，你让我如何是好呢？她看着他，他的眼底近乎是哀求。

说到底，皇上是因为善良，是因为在乎，不然，他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痛苦呢。

“好，兰儿相信皇上会处理好的。”......

时近中秋，月亮又大又亮。

桂子谢了又开，开了又谢，一波一波，开得无比灿烂。

莫婉清倚在养元殿外的星月阁上，看着漫天星宿，心中甚是忐忑。她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她，只要不让她死，她都能受。她也一定能再挽回皇上的心。

一转眼，爹娘离世已经快三年了，自从两年前离开平都，离开南泽，她就再也没回去过。每年爹娘的祭日，她也没能回去瞧瞧，只怕是，野草早已经覆满了坟头，风雨早已洗刷掉了石碑上的墨迹。她不知道，这大仇何时才能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多此一举，阻止希兰动情。

她对北冥皇帝动了真情有什么不好，她为什么要去阻止！

“呵，是不是很高兴？”就在她恍恍惚惚，理不清对与错时，耳畔传来了一句讥讽。

她知道，他一定对她很失望。

“你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莫婉清缓缓转身，眸光闪闪，眼神犀利，“皇上打算怎样处置我？我，都接受。”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赫连煜苦笑，蓦地捏起她的下巴，凑近了她的脸，

“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下，怎么能拥有一颗如此险恶，如此深沉的心呢？莫婉清，你告诉我，冷漠的，热情的，温婉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莫婉清哽了一下，

“都是真实的我，我只想知道，皇上喜欢哪一个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他真不知道该说她无知，还是该说她冷血。

他如此待她，她竟然还要问如此愚蠢的问题。她害死了他的亲生骨肉，让兰妃心碎，他却还要拼了命的护她周全，难道她统统都看不到，感受不到吗？

这个问题该是他问她才对，即便她默认过她是喜欢他的，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丁点的爱意。就凭她的所做所为，她那可笑的问题，让他无法不怀疑她。

“如果，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再相见，你会怎么办？”

莫婉清愕然，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从今以后都不再相见？

“皇上，”她泪盈盈地看着他，“你真的不能原谅婉清吗？”

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赫连煜的心都碎了。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

“婉清啊婉清，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说着，他将她轻揽入怀，“我欠兰儿一个公道，我不能对她的心碎视若无睹。”他满心纠结，语重心长，“我答应过兰儿，说要与你永远不再相见，如此她才肯罢休。”

她知道，莫不是他爱她至深，他也不会弄得如此为难。

所以，她的性命应该是无忧的。

“皇上是要将我逐出宫吗？”只有如此，他们才有可能不再相见。

她不免有些担忧。

赫连煜摇摇头，

“我怎么舍得，就算是打入冷宫，我都不舍，又如何舍得把你逐出宫呢？”

“那皇上......”她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既不能负了希兰，又不舍与她不见，那他该如何。

赫连煜长叹了口气，踱向另一边，看着星辰下的山河，

“婉清，给朕怀一个龙儿吧。”

他的话就像一个巨石砸进她的心田，让她惊魂难定，久久不能平静。怀一个龙儿，生一个龙子？这几乎是与她生死同样沉重的话题。若是一旦生下孩子，那么她那本就难报的大仇就更加难报了。她这一辈子势必会为了孩子而活，会因为孩子而妥协在这皇宫里。

不，她不能，不能这么做。

见她沉默，他就更加证明了自己的感觉。

她，并不爱他。

一个女人一旦心里住进了这个男人，她是渴望生一个他的孩子的。

“好，我答应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拿一个孩子换取整个族人的大仇得报，她赚了。

这个女人常常让他的情绪沉浮惊涛骇浪里，总是那么大起大落。泥沼难拔欲决绝，乍然腾起冲云宵，说得就是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没有兴奋，有的只是意外与惊讶，

“我不想勉强你。”他总觉得她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皇上，能为你诞下龙子，是婉清的荣幸。”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乐意，看起来心甘情愿。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勉强的，她主动勾过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可是，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好陌生好陌生，陌生到他根本无法接受。但，他又的确非常渴望她的身体。

他终究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个圣人。面对一个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他终究是无法敌挡住她的撩拨。体内的欲火熊熊地燃烧着，灼得他心痒难耐。他一把横抱起她，一步一步，下了星月阁，走进了内寝。温柔地将她放于龙榻之上。

她直直地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双眼，身体微微地颤抖着。没有新嫁娘的娇羞，也没有初婚的娇嗔。他看得出来，她很害怕，很害怕，害怕到让他手足无措，无从下手。

如此，足以看出她的单纯，她的......

最终，他还是吻了下去，从她的额头，吻上了她的脸颊。忽然，他感觉到口里咸咸的，涩涩的，他起身一看，她竟然落泪了。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是因为害怕，紧张，又或者是不愿意？

诸多疑问，让他心里矛盾极了。

其实，感情这种事，是最做不了假的。除非彼此都是逢场做戏，不然，容不得半点沙子。

此时此刻，他看她那直挺挺的身子，哪像是欲行云雨之欢，简直就像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