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人与小孩

佐藤介夫侧身躺着炕上，又感觉这样对人说话有些不礼貌，又挣扎着坐起身来。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脚踝处传来阵痛，他用手摸摸发现已经肿了。看来是不能跪坐着了，他把受伤的腿伸直，后背靠在墙上对着赵天说道“我在日本的工作是一位历史学者，也是一位考古学家。考古，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考古，知道，不就是盗墓的吗？俺爹的祖上也是盗墓的，和你是同行。”赵天按着自己的理解说道。

“咳咳咳，考古是考古，盗墓是盗墓，是不一样的。考古是为了保护，盗墓是破坏，你的明白？”佐藤介夫差点被赵天的话呛到，这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说起话来就是童言无忌啊。

赵天表面上一副受教的样子，心里却不屑的想到，有啥不一样的，不都是挖死人墓吗？

“我很喜欢也很崇拜中国的悠久历史和文化底蕴。比如汉唐，比如宋明，当时这些朝代所创造的文明与经济，是我们日本不能比的。我的国家还是太小，历史虽然也很长久，但没有文化的积淀。许多文化都是我们从中国传承来的，例如我国的京都，许多建筑就是仿中国的特色建成的。我来到中国就是为了更多的研究中国文化，为自己的学术论文再增加些内容，同时，也更多的增强我的文化修养”佐藤介夫说起中国的历史来，脸上浮现了兴奋的红色，仿佛他是一个中国人是的。

赵天看到佐藤介夫讲到中国时兴奋样子，同时也为自己是一名中国人而感到骄傲。就如同外人到了斜塔村，夸斜塔村风景好，人好，水好一样，只要是别人夸，他就很高兴。这同爱国心无关，他还小，他不知道什么是爱国心。

“那佐藤先生你是怎么来到中国的，你怎么会说中国话，日本离中国远吗？日本有中国大吗？”

“我是坐船来到中国的，日本离中国不远，只隔着一道大海。至于日本有没有中国大，肯定是没有的。但现在日本的经济发展的很好，中国现在的经济太落后了。”

“佐藤先生，什么是经济？”赵天不明白经济是什么意思，很不礼貌的打断佐藤介夫的话。

佐藤介夫对赵天无故打断别人说话，这种很没礼貌的行为，并没有表示出不满。但如果这种行为发生在日本的话，肯定会得到佐藤介夫狠狠训斥的。这里是中国，还是一个落后中国的一个封闭小山村，他有什么理由责怪呢？中国毕竟有句老话，“不知者不怪吗”

“经济，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体现。打个最普通的比方说，我是中国，你是日本，我的个子虽然比你高，但是没有你有钱，身体很虚弱。虽然你的个子比较小，但是很有钱，很强壮。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了战争，我不一定打得过你。你明白了吗？”佐藤介夫利用双方的身体打起了比方。

赵天这么一听就听懂了。但是他心里也有不懂的地方，他不明白，为什么个子大身体却虚弱，难道生病了吗？生病了为什么不治呢？大人为什么打不过小孩呢？

他想不明白，却也没有再继续问。这种问题对现在的他来讲，有些太深奥，有些费脑子。

“我的中国话是从我母亲那里学到的，我的母亲是一位很伟大的中国女人。”佐藤介夫继续回答着赵天的问题。当提到母亲的时候，他坐直了身子，脸色很端正，眼睛里似乎也闪耀出很神圣的光芒。

“哦，原来你是半个中国人啊，怪不得你喜欢中国的历史呢。”赵天恍然大悟。

“也许跟这有关系吧，从小母亲就给我讲中国的历史与文化，从那时起我就许下愿望，有生之年一定要来中国看看。”

“你可真好，小时候还有娘给讲故事，我连我娘啥样我都没见过。”赵天提到了娘，心情也不由沉重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哦，赵天小朋友你的母亲？”佐藤介夫看到赵天不似刚才兴高彩烈的样子，疑问道。

“我是我爹从山里捡来的，我爹也不是亲爹，我没见过我娘，我爹说当初捡到我时，我娘就已经死了。”赵天说到这里的时候，眼泪已经打着转的流了出来，滴在炕上。

佐藤介夫虽然听得很乱，但大致也听明白了。原来赵君也不是赵天的亲生父亲，这个孩子是个孤儿，这可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想到这里，佐藤介夫想安慰赵天一下，他想抚摸一下赵天的头，却想到摸男人的头是一种很无礼的行为。他的手收了回来，放在怀里摸索着，他想找出一件东西送给赵天当做礼物。可是，摸索了半天却没有找到。

“咦，我的怀表呢？”佐藤介夫惊诧的说道。

“什么东西不见了，佐藤先生？”赵天听到佐藤介夫的惊呼声，忙止住了哭泣，脸上还挂着泪珠。

“我的怀表，我记得放在怀里了啊，怎么会不见呢？难道......掉山里了？这可是我女儿攒了好久零用钱送给我的礼物啊。”佐藤介夫有些慌乱，也成不得脚上的疼痛了，在炕上就翻找起来。

赵天看到他焦急的样子，感觉到这只怀表对他很重要，也和他一起在炕上翻找着，把所有的被褥都掀了起来却没有丝毫发现。

佐藤介夫有些丧气，不复刚才意气风发的样子，颓废地靠在墙上。如果这只怀表他当做礼物送给赵天，他不会这么伤心，反而会很高兴。但如果无缘无故的丢了，让他很不甘心。

送给赵天，他的理由如下。

第一，这家人救了他一命，送件礼物也没有什么。

第二，他很喜欢赵天这个孩子，虽然他有许多的事情不明白，却学会了提问和思考。这是他见过的许多中国小孩子身上所见不到的。

他在中国生活也半年多了，中国的现状也了解一些，贫穷，落后，教育程度不高。许多像赵天这么大的孩子只会成天与泥巴打交道，脏兮兮的不说，还没有什么求学的欲望。

可能佐藤介夫只看到了表面上，却看不到深处，他还是没有真正的了解现在的中国。现在的中国人连饭吃不饱，怎么还有闲钱供孩子上学呢？

求学？还不如去地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重要。

这，就是中国的现状。

赵天和佐藤介夫两人都没有再探讨下去的兴趣了，两个人就像泥塑一样各自低着头想着各自的心事。

“哎啊妈呀，你爷俩这是咋滴啦，刚才不是唠嗑唠的挺好的吗？这会咋不吱声了。正好，饭做好了，咱们吃饭，小天把小饭桌搬过来。”赵虎子手里端着一个簸箩进来，簸箩里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窝头，窝头边上有一盘腌萝卜条咸菜，红黑色的咸菜边上放着几根洗干净的青绿色大葱和一碟大酱。

赵天把桌子摆好，赵虎子把簸箩放在上面，然后对着佐藤介夫说“那个佐藤啊，饭不好，凑合吃啊，俺这就给你盛粥去。”

说完，赵虎子用围裙擦擦手，又对赵天说“小天，想啥呢，魂丢了啊，赶紧的下地洗手，捡碗捡筷子。”

赵天“喔”的一声，从炕上跳下来，穿上鞋去洗手捡碗去了。

佐藤介夫看到这爷俩这么热情，心里十分感动，心想，中国人实在是太热情了。想到这里，他又跪坐在那里，向赵虎子鞠躬道“赵君，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你看你，咋整滴，咋又跪呢？别着急，粥马上就好。”赵虎子说完就转身回厨房去了，留下一个坐也不是，跪也不是的佐藤介夫独自凌乱。

过了一会，赵天和赵虎子两人端着高粱米粥回到饭桌前，佐藤介夫刚想起身，赵虎子一看，这日本人咋这客气呢，总动不动就跪，还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我说佐藤啊，咱们不用那么客气，你总跪啥啊，咱俩也没啥亲戚。”

“赵君，咳咳咳，不是，我是想下地洗下手，吃饭前毕竟是要洗手的”佐藤看出来了，这赵虎子就是一个大直人，越和他客气，他越来劲。

“哎呀，这事闹的，俺这会还给忘了，等会，俺给你打水去，你呆那别动，你那腿脚不方便。”赵虎子一拍脑瓜门子说道。

“爹，你坐着吧，我去打去。”赵天机灵的就窜了出去。

“呵呵，儿子太孝顺，呵呵，没办法，见笑了啊，见笑了。”赵虎子看赵天很给他涨脸，自己觉得很有面子，急忙谦虚起来。

“赵君，我也觉得小天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聪明，好学，还孝顺，你很福气啊。”好话谁不会说，再加上佐藤对赵天的印象确实很好，好话也是一箩筐的免费送上。

“哈哈，那啥，孩子随我.....”赵虎子挺不要脸的舔着脸说。

“呵呵”佐藤介夫已经知道赵天不是赵虎子的亲生孩子了，但也没说破，这得罪人的事，还是当不知道的好。

等赵天打来了水，佐藤介夫清洗完准备吃饭的时候，赵虎子说道“佐藤啊，你第一回来俺村里，来的匆忙，家里穷，也没啥好招待的啊，别客气，吃好喝好啊。”

“赵君不用客气，这些饭菜很不错，很合我的胃口，粗茶淡饭很适合养生。”

“还是有文化人说话好听，要不是昨天那只野鸡被李老抠要走了，今天咱们还能弄个小鸡炖蘑菇啥的。”赵虎子想起那只险些引起方秀才和李老抠战争的野鸡就心疼。

“爹，你说佐藤先生的怀表是不是被李老抠拿走啦？”赵天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抬起头问他爹。

“怀表？是啥玩意，被谁拿走了，咋回事？”赵虎子一连串的问题甩了出来。

“爹，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