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只鸡引起的无形交锋

站在杨寡妇家门口的苍蝇们,也听到了这由远至近传来的声音。由于天色太黑，看不到来人是谁，等那人走近了，发现原来是赵虎子。

赵天赶忙上前一步，焦急的问道“爹，你咋啦，你咋这时候才回来呢？咦，你背上还有一个人啊。”

赵虎子顾不得回答赵天的话，急忙向周围的人群问道“梁大爷在不在这里，我背上这个人受伤啦，快出来帮忙看看。”

人群里不知道谁回答了一句“梁老头昨天就出山回他闺女家住去啦，听说他闺女刚生个儿子。”

梁老头是村里的赤脚郎中，懂点医术，平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找他看病，虽然不见得十分有效果，但也不至于能治死人。

“爹，到底咋回事啊。你先别急，把人先带到咱家里再说。”赵天看到赵虎子满脑门子是汗，赶紧提醒到。

“嗯，好，哎，前面的人让让，别堵俺家门口。”赵虎子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还对着杨寡妇家门口指指点点的，他等得了，背上的人可等不了，在山里发现他的时候他便已经昏迷过去了。

赵虎子挤过了人群，赵天紧跟在后面，而村里的人看到杨寡妇家门口的这场伦理大戏已经落幕，正觉得没有意思呢，这又来了一场救人大戏，有如此热闹怎么能不看呢？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吗。

赵天跟在后面可有点不乐意了，干啥呀，一群苍蝇嗡嗡地堵俺家门口。他转过身来，冲着人群就说道“各位叔叔大爷，哥哥嫂子们，天色不早啦，都回去早点睡吧。”

围观的苍蝇们怎么能对赵天这么一个小孩子的话有反应呢？还是各说各话，抻着脖子一个个继续不动地方。

赵天急了，眼珠子一转，伸出一支手指比划道“行，想看热闹是不，可以，谁看热闹谁给俺家一个窝头，不给的就是王八蛋。”

“咦，这小瘪犊子玩意咋骂人呢，哎，媳妇，走，咱回家，继续耕田去。”

“说啥呢，死鬼。”

“狗蛋，往哪跑，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在外面瞎跑啥，小心让山里的狼给你叼走了。”

赵天的话一说完，围观的苍蝇们哄的一声散去了，比来的时候速度还快一些。来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可能看到赵虎子回来心里发虚吧。

赵天看着这些离去的人们，心里不禁为自己的计策成功而感到兴奋。等到这些人散光了，赵天发现门口还站着两人没有动弹。一个是方夫子，一个是李老抠。这两人为啥没离开呢，他俩想干啥？

“李老爷，方先生，你们二位怎么还不走啊。”赵天疑惑的问道。

“咳咳，那啥，赵虎子，你给我站住。”李老爷正是李老抠，他也出来看热闹来了。只见他轻咳一声，踱步来到赵家门前，冲着向里面走的赵虎子一声喝道。

赵虎子停下脚步，看向李老抠，他心里有些发虚的问道“李老爷，您有啥事？”

李老抠对赵虎子背上的人视而不见，他点了点赵虎子腰间的一只野鸡说道“赵虎子，欠我大洋啥时候还，都快二十年了，你还能行不？”

赵虎子一想真是怕啥来啥，要命的阎王还没送走，要帐的小鬼却来了。“那啥，李老爷，这不手头紧么，再宽限几年哈。”赵虎子挺大的人还点头啥腰的。

“还再宽限几年，你咋不等我死了你再还呢？就你这个熊样，八辈子也还不上，我当初真瞎了狗眼借你钱。那啥，把你那只野鸡先当利息吧。”李老抠根本不知道这只鸡已经被他爹定走了，以为是赵虎子新打的呢。

“呃，好吧”赵虎子一这把鸡递给李老抠，一边心想这不就是你家老太爷已经要的鸡吗，正好，省得我给你家送去了。

“那方先生您是？”赵虎子又看到门外的方老夫子本来腰板挺拔直立的站在那里，当他手中的鸡递给李老抠一刹那，怎么感觉这酸秀才的背在那一瞬间突然有点驼了些呢？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一定是太累了，赵虎子自我安慰着。

赵虎子其实没有看错，方秀才也是奔着这只鸡来的，只不过身为一个读书人的矜持，他不会当面直接说我想要这只鸡的。当初赵虎子答应赵天送去他那里读书，回报就是两只山鸡，没想到被李老抠抢先一步，要走了一只。

方秀才的心里有些微痛，但要面子的他绝不会对赵虎子说，他是为了这只鸡来的。方秀才手抚胡须，微微一笑“不才，老夫这些年来饱读诗书，医学方面也略有涉猎，故此，看看留下来是否能帮上什么忙。”

原来如此，赵虎子越发相信刚才眼花了，方秀才这等人物怎么会弯腰低头呢？错觉，错觉。

“那敢情好，我正愁找不到大夫呢。方先生，您真是菩萨好心肠啊。”

赵天在一旁看得仔细，心里撇撇嘴，刚才他看到方秀才盯着那只鸡都好半天了，直到鸡被李老抠要走，眼神才收回来。他有这好心来帮人治病？

“慢着，虎子啊，虽说老夫略懂医术，但孔圣人当初做学问，也曾三月不知肉味，你看这.....”方秀才一边看着赵虎子，一边慢斯条理的说着典故。

赵虎子一听就明白了，圣人不圣人他不懂，但三月不知肉味他是听懂了，原来这酸秀才也是奔着这只鸡来的啊。

李老抠本来站在旁边听着热闹，今天鸡也到手了，热闹也看了，心情十分不错。忽然听到方秀才的话，他的眼睛放电一般向方秀才射去，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不知道这酸秀才被李老抠杀死有多少回了。

方秀才这心存浩然正气之人怎么能被如此一个土财主所欺辱呢？他对李老抠射过来的怒火进行了强烈的反击。他昂首挺胸，目光直视李老抠的眼睛，怒目圆睁，毫无退让。

双方眼睛中所迸发的怒火仿佛形成两道电流，在这漆黑的夜里交织碰撞，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像两只斗了气的大公鸡。

赵天站在两人的边上，突然感到身上一冷，这才刚到秋天啊，怎么会这么冷呢？不行，今晚一定要盖一层被子，似乎，俺爹的狗皮大衣保暖不错。

赵虎子的眼神先是看向李老抠，又转向方秀才，然后再次转向李老抠就不离开了。似乎再说，李老爷，您的表现机会来了。李老抠似乎有感应一般，本来怒视方秀才的眼睛忽然抬向了天空，啊，今日的夜色果然不错。

赵虎子没有办法，他悄悄的抬起了右手，竖起了三只手指向方秀才比划着。意思是，原来答应你两只鸡，我现在再加一只鸡，你看着办吧。

方秀才看到三根手指在眼前出现，顿时眼睛一亮，明白了赵虎子的意思。他手捋着胡须，心中不由点头赞叹“孺子可教也”

赵虎子看到方秀才点头，心中大定，赶快回转到自己家里，把人放在炕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李老抠不知道怎么想的，手里拎着一只鸡也跟在赵天和方秀才的身后进了屋。

进了东屋炕前的时候，他和方秀才又撞在一起。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瞪着对方，似乎对方都是刨了自家祖坟的凶手似得，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直到，赵天挡在他二人中间，斩断了两人的交锋，这才相互共同发出哼的一声，各自寻找地方坐下。两人一个坐在炕头，一个坐在炕梢，谁也没有理睬谁。

赵天好奇的看着躺在炕里的人，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与村里人不一样的衣裳，灰色的料子还有两个小翻领，款式没见过，不过挺好看的。下身也穿着一条灰色的裤子，料子似乎和上衣一样，脚下穿着一双黑色的鞋子，好像是皮的，虽然沾满了土但挡不住那鞋面反射出油灯的微光。

这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呢？怎么会来到这大山里，他身上又发生的什么样的故事呢？

赵天很好奇，赵虎子很好奇，李老抠和方秀才同样很好奇。四道目光便顺着这昏暗的光线共同落在这个迷一样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