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画家的妈妈

凡一懊悔地抓着头发，今天真是丢人到家了。

胡梅清这是从哪里给自己淘到这么个老古董？

仔细看，长得还可以，年龄比自己大个十几岁倒没什么

。

可是要是和他结婚了，他天天跟你大谈虚无缥缈的哲

学，自己恐怕要发疯地大把揪头发了。

凡一前脚刚到家，胡梅清的电话后脚也跟着来了。

电话里，还没等凡一开口说什么，胡梅清就兴奋地说：“陈老师对你很满意哎，你知道么，陈

老师家庭条件不错，父母就他们一个独子，陈老师眼光

很高的，他也很挑剔，这次，他栽了，他说，他忘了要

你的电话号码了……”

胡梅清像是自己相亲成功一半兴奋，她问凡一对陈老师

印象如何。

凡一忍耐着，听她絮叨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

“当他穿着中山装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

己对所有男性的认知一下子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胡梅清不解，“什么意思？”

“大千世界，男人也是万紫千红。可我只是个小花盆，

不是大花园，盛不下那么大的一朵奇葩。”凡一无奈。

凡一简单地把过程复述了一遍。

胡梅清一听就急了，当即挂了凡一的电话，一个电话打

给那个陈老师。

不一会儿，胡梅清的电话又打过来。

胡梅清委屈地说，自己也没见过那个陈老师，只是听赵

老师说有这么个还单身未婚的师兄，就想着给你引见一

下，没想到，他是那么神武的人物。

最后，胡梅清说，凡一同志，申明一下，人家穿的不是

中山装，人家那叫唐装。陈老师说自己失算了。他像往

常相亲一样，他穿了他老爸的大红唐装，以往的相亲对

象就是这样被他吓跑的。他说他是故意用那样的语调语

气说话，故意穿成那样出来吓人。没想到自己这次，后

悔莫及。

胡梅清最后说，他本来不想相亲，是被他老娘逼来的。

他这么穿，就是想吓跑你这样的傻瓜。不过，他自己也

没想到，他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文艺点说，就是

对你一见钟情。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草率了。

他想跟你重新再相一次亲，这次，他说会认真对待，上

次相亲就当是彩排了，你怎么看？

”

“得了，你饶了我吧！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凡一赶

紧挂了电话。

其实，凡一觉得自己抱着这样自私的心态相亲，对男方

也是不够尊重，也不够磊落。私下里有丝愧疚感，没有

成功，到让她放下了心中的重负。

画家就站在院子里，假装看院子里开得五颜六色的花，

实际上，把凡一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听明白了她

们的通话，也猜到了凡一初战失利，脸上暗暗出现了狡

黠的笑意。

晚上，凡一跟夏晨汇报了今天的茶馆奇遇。

夏晨听后爆笑，取笑她：“要是早知道是赵老师介绍的

，你就该想一想，要不要去见。凭赵老师那独特地视角

，估计会跟正常人会有不同。”

凡一接受教训，也受到了惊吓，发誓，自此不再走相亲

这条黑路。

这天，傍晚，下了班，凡一照例去托儿所接回了孩子。

她牵着孩子的小手，慢悠悠地走着，和孩子有一搭没一

搭地说着话。母子俩看上去温馨而安详。

董其昌回来了，车子停好后，从后面赶上来，接过凡一

手中的重物，“凡一，今天，我妈妈从云南过来，给我

姥爷祭扫，顺便她想回家里看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

凡一不解：“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一直跟我妈说，这个房子是我女朋友住着，所以，

你……可不可以冒充一下我的女朋友？你放心，就是冒

充一下啊，她过几天就回云南我爸那儿去了，以后都不

会麻烦你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拜托拜托！”画家

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你这样不是画蛇添足吗，你干脆告诉你妈实情，说你

把房子租出去了，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用得着藏着

掖着吗？”凡一是在不理解他是怎么想的。

“我妈在我姥爷去世后，一直想把这套院子处理了，是

我求她，说我女朋友家不在北京，要暂时住在这里。现

在，我又告诉她，说我都是骗她的，我说不出口。”

“你这也说不过去，早晚都得露馅。再说，你妈要是把

房子处理了，我们可以别处找房子呀！”

“行了，别说那么多了，一句话，你同意不同意吧？”

画家下了最后通牒。

“我……”凡一犹豫。

“不骗你，你就冒充一下，损失不了什么，我骗骗我妈

，省去了很多麻烦。”见凡一有松动迹象，画家赶紧趁

热打铁。

“好吧……”凡一勉为其难，犹豫着同意了。

夏晨和凡一知道画家妈妈要来，竟然有点紧张。

她们趁着星期天，扎上围裙，拿起扫帚，里里外外，犄

角旮旯，全部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

送画家妈妈来的是一辆军车。

画家的妈妈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打扮得很朴素，但是气

质娴雅，稳重平和。她一进院就频频点头，小院子被凡

一和夏晨收拾得很清爽。院门角落栽种着一株遮阴植物

，绿植浓绿的叶蔓爬满了院门楼，院门周围被浓荫覆盖

，很荫凉。院角不知名的大簇橘红色的花正盛放着，散

发着这座院子的活力。

每一处细节，无不彰显着居住在此地的人品味。

画家妈妈仔细打量着久违的院落，这处院子，如果空置

着，就成了荒宅。现在看来，儿子把这里租出去的做法

是对的，因为租住的是儿子的同学和女友，儿子只是象

征性的收几个钱。如今看到四合院生机盎然，一种回家

的感觉油然而生。

画家妈妈打量着小院的时候，凡一就抱着一一站在她旁

边不远处。

这是凡一第一次见画家妈妈，但是她心里惊了一下，这

个人，自己竟然感觉如此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究竟在哪里见过？

她发动搜索引擎，努力在脑海里挖掘，但是竟然记不起

来。难道是梦里见过？亦或是上辈子？

对初次见面的画家妈妈的最初步的印象，竟然是亲切。

看她的眉眼，凡一觉得眼熟，似曾相识。

他妈妈看见凡一也是一愣，有刹那间的失神。

“你是凡一吧？”他妈妈立刻恢复了常态，笑容可掬地

问凡一。

“阿姨好，我叫李凡一。”

“听阿昌说，你是从夜王山来的？”画家妈妈上下打量

着凡一，眼里流露出惊讶之色。

“是。我老家是×省夜王山的。”夜王山就是个蜷缩在

山里的小镇，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那个连地图上都查不

到的地方？凡一都感到疑惑。

这是画家在一旁插嘴：“我妈妈年轻时在那里插过队。

”凡一恍然。

“这是一一？”画家妈妈竟然知道一一的名字！

“是，我儿子一一，两周多了。”

“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阿昌一直在信口开河，没想到

真得有这么大的孩子！”

画家妈妈仔细端详一一，“和阿昌是有点像。”她想去

抱一一，但是孩子认生，扎在凡一怀里，不抬头。

那时候，北京的知青，下乡去北方得多。夜王山的知青

，大部分是北京的年轻男女。

没想到画家妈妈对凡一也是一见如故，对小一一也是喜

爱有加。

非常喜欢凡一。没想到儿子的女朋友是这么出类拔萃，

早知道儿子眼光很高，但是没想到是如此之高。

画家妈妈没有多做停留，她说，画家爸爸是来北京开会

的，马上就要回去了，自己要一起回去，没时间耽搁。

临别，她支开画家，对凡一说：“刚开始，我是不同意

你和阿昌的事的，但是这孩子这几年一直坚持着，我就

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让我儿子这么喜欢。如

今，看到你，我知道原因了。现在，一一也这么大了，

你们就早点结婚吧。”

最后，她邀请凡一带着一一假期一起去云南玩。

从她对一一的态度，凡一感觉诧异。

她分明是把一一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眼睛里的宠

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画家妈妈走了。

凡一揪住想要躲回屋的画家，“你怎么跟你妈说的？她

对一一的态度很奇怪啊？”

“我，我跟她说了，一一是我儿子。”画家眼神闪烁。

“什么，你，瞎说什么？以后，怎么收场？”凡一着急

了。

“你都沦落到去相亲了，跟我一起不比相亲的那些人强

吗？”画家干脆把话题撩开。

几年来憋在心里的话，不吐不快，“我不相信，你那相

亲对象比我强到哪里去，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知根知底

，水到渠成。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跟我在一起，有那

么难吗？”

“正因为你太好了，我不想委屈你。你应该找一个真正

爱你的女孩子。”凡一脱口而出。

画家还要说什么。

“打住，打住，不要再说了，你再乱说，我要搬走了。

”凡一不想听他胡说。

“你搬走就搬走，不过，你走我也会和你一起搬走的，你去哪

，我就去哪，不信，你试试。”画家看来这次要破釜沉

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和真实内心。